“你確定你現在還愛他嗎?”立在蘇雲熙面前,將齊軍的回覆函扔在她的面前,蒙多格邵布幾乎忍不住欲噴薄而出的怒火。大齊皇帝那個混球居然如此回覆他?
蘇雲熙彎下腰去,輕輕拾起地上的函件,展開,生亦何歡,死亦何懼?邊關城池,寸土不讓!
十六個字蒼勁有力,力透紙背。
這,這是龍宣浩的字。蘇雲熙輕輕將函件拿在手中,揚了起來,衝着蒙多格邵布問道:“這個,可以給我嗎?”
“什麼?”蒙多格邵布瞪大了眼睛望向蘇雲熙。
“這是他的字,我想留着。”蘇雲熙輕輕地笑着,已經開始將那函件小心的摺疊起來。
“你瘋了嗎?”蒙多格邵布大步衝了過去,一把奪下蘇雲熙手中的函件,三下兩下便撕成了碎片,丟在地上。
“你又何必?”目瞪口呆地看着蒙多格邵布激動地將函件搶奪過去,蘇雲熙低嘆一聲,怔怔地望着地上已經粉碎的紙片。
“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確定你愛的人是他嗎?一個這樣對你的人?”用力搖着蘇雲熙的雙肩,蒙多格邵布多麼希望能夠把她搖醒。那個男人,根本不值得她如此不顧一切的去愛!
“生亦何歡,死亦何懼?邊關城池,寸土不讓!這是他的口氣,也是他的豪氣。”蘇雲熙仍是淡淡的笑着,揚起了臉,昂揚無比的回道:“犧牲區區一個我而已。只因爲此,便不愛他了嗎?他是我大齊的君王,自然會有着常人所不能忍的忍耐力和承受力。他的決定自然也不是我等常人之心可以睥睨的!雖然他是我的丈夫,可他卻並不屬於我一個人。他不是我一個人的君王,而是大齊千千萬萬百姓的君王。他有着無比的智慧和霸氣,他絕不會因爲一個女人而亂了陣腳,打亂原本精心安排的作戰計劃!必要的時候爲了顧全大局,棄卒保帥自然也是在所不惜。有着這樣的霸氣和堅定的男人,纔是我心中真正的大英雄,也纔是我心中所愛!”
“雲兒!你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蒙多格邵布聽了蘇雲熙如此一通長篇大論,幾乎快要被她氣暈掉。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那個她口口聲聲愛着的男人,現在要棄她不顧了,她居然還在這裡爲他放棄她的決定而喝彩!
“我說的都是我心中所想。如果他竟然爲了我這樣一個小女子,割讓大齊土地、城池的話,哪裡還有一絲英雄氣概?哪裡還是一個君王應有的胸懷?我又如何會愛?”定定的對上蒙多格邵布的眼睛,蘇雲熙毫不避讓。剛纔的話,是說得漂亮。可是,對於宣浩,她還真的沒有把握。
她會這樣和蒙多格邵布說這麼一番話,是因爲她需要給自己信心。她不要他爲了她而放棄自己的夙願,她不要他爲了她放棄江山。
因爲他說過,那是責任,那是大愛。所以,她不希望他爲了她放棄那份心頭之上沉甸甸的責任和大愛!
爲了她修建杭州行宮,爲了她南轅北轍的微服出巡,爲了她冷落三宮六院,爲了她補行婚禮,爲了她暗自結髮,爲了她偷換不孕藥,爲了她——
那樣的一個不管不顧的幹了那麼多的蠢事,只爲了愛她的男人,她真的沒有把握。當他知道她生死一線的時刻,他會做出怎樣的決定?
她不知道。
“雲兒——”蒙多格邵布無奈地合上了眼睛,不願看到蘇雲熙脣角漾起的甜蜜笑容。因爲他知道,他面前這異樣的美麗,是爲了另外一個男人。
“雲熙——”
就在蘇雲熙望着蒙多格邵佈滿臉痛楚,心中默唸對不起的時候,低低一聲輕喚從帳外傳來,隱約包含了萬種情意。
“宣浩?”那低低一聲,聽起來居然像是龍宣浩的聲音。是她幻聽了嗎?蘇雲熙不敢相信地驚呼出聲。
會是他嗎?那個深深被蘇雲熙愛着的男人?蒙多格邵布一驚,已經輕輕側頭,望向門口。
“雲熙。”龍宣浩一身黑衣閃了進來,將蘇雲熙抱在懷中。
一早他便潛伏在營地入口的附近,看着營地門口被吊在半空的女人被風吹雨打的時候,他的心就像刀子割過一樣。天色剛剛擦黑,他便急急過去,將幾名侍衛擊倒後才發現,那懸掛於半空中的居然是個穿了蘇雲熙衣服的假人。於是他便按照寧蔚然的描述,一路摸了進來。
不該進來,因爲蒙多格邵布在。他應該再忍一忍,至少等蒙多格邵布走了之後再進去,那樣他才能增加援救蘇雲熙的可能。
可是躲在帳外,聽到蘇雲熙爲了他,一番慷慨陳詞,他實在難以抑制心中的激動之情。
雖然明明知道自己也許太過沖動,可是他卻忍不住要直直的闖進來。
因爲他的雲熙,就在裡面。
“我要帶她走!而且一定會將她帶走!”將蘇雲熙攬在身後,龍宣浩昂然立着。
“有奸細啊,有奸細啊!”
“奸細打傷了營門的守衛,已經混入大營了!”
龍宣浩剛剛進賬帳,外頭便開始傳來喧鬧。
“少主,外頭——”阿古拉急匆匆的闖了進來,看到帳內的三人,不由一愣。
“阿古拉,你先退下。”不待阿古拉將話說完,蒙多格邵布便微微偏頭,吩咐他出去。
“少主,可是奸細?”阿古拉並未退下,而是一臉戒備的拉出了腰間的長刀,虎視眈眈的望着龍宣浩。阿古拉並未見過龍宣浩,只是看他一身黑衣立在蘇雲熙和蒙多格邵布之間,直覺便知道龍宣浩一定是敵軍的奸細。
“阿古拉,你先退下!”蒙多格邵布連頭都未轉,厲聲低喝。
“是!那,阿古拉守在帳外!”阿古拉一愣,將長刀還鞘,望了一眼龍宣浩才轉身出去。
“孤身直入,好膽色。”雙臂抱肩,蒙多格邵布笑眯眯的望着龍宣浩道:“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隆昌帝,沒有想到,我們居然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見面。”
“我也沒有想到。”想起當初蒙多格邵布親入大齊皇宮,只爲了要取得他的信任好獲得兩軍聯盟的條約,龍宣浩不禁莞爾。如今往事還歷歷在目,他們這對原本應是盟軍的首領,居然會以對手的身份相見。
“她愛你,”指着龍宣浩,蒙多格邵布又上一步。逼近了龍宣浩和蘇雲熙,他的眼中隱有火苗跳動:“那麼,你愛她嗎?”
“愛或不愛,也只在我們之間。”凜然迎向蒙多格邵布,龍宣浩也是浩然而立,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讓他看起來更加的氣勢非凡:“和你,無關。”
“和我,無關?”低哼一聲,蒙多格邵布微微扯動了嘴角,眯眼道:“除了救她,你還能爲她做什麼?她要的自由,她要的平等,你能給她嗎?你是君王,你們中原有太多的束縛,太多的規矩。我想像不出大齊天子的後宮之中,本應后妃成羣,如果只有一人,將是何等的笑話!我不相信那會是你這樣一個在雲兒口中有責任,有氣概的大英雄所能夠忍受和追求的!”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龍宣浩輕輕一笑,桀驁的高聲回道:“如今這一瓢,我找到了,何其幸哉?旁人言語,我龍宣浩只當是秋風過耳,豈能礙我分毫?”
“好一個秋風過耳!你,配得上她!”上前一步,逼近了龍宣浩,蒙多格邵布臉上掛着笑意,眼中卻滿蘊了絲絲的殺氣:“不過今日,只怕你這孤膽英雄再難逃出我這大營了。大齊江山今將易主!”
“今天站在你面前的,不是大齊的君王。只是一個丈夫,一個叫做蘇雲熙的女人的丈夫。爲了營救自己妻子而隻身犯險的丈夫而已。”和蘇雲熙對視一眼,龍宣浩擡眼起來,面對着蒙多格邵布坦然笑道:“你以爲,我會給你要挾大齊的機會嗎?”
“說得好!扎答蘭尊敬有膽色的英雄,你,算一個!如果我們不是對手,我相信我們會是朋友。”上前一步,蒙多格邵布綻出微微笑意,那對墨藍色的眸子中似乎真的有一絲欣賞閃過。
“不!我們永遠不可能會是朋友!”龍宣浩輕輕攬着蘇雲熙,低頭輕笑,再擡起頭來的時候,已經是滿面凜然:“因爲,我絕對不會在戰事上利用女人取勝,更加不會利用自己心愛的女人!”
他知道了?蘇雲熙猛地一驚,擡起頭來,望向龍宣浩,他竟然知道蒙多格邵布對她的情意?難道是上次寧蔚然回營後?畢竟上次寧蔚然前來探營時似乎看出了些端倪。
感覺到蘇雲熙身體的僵硬,知道她是在擔心他的感受。龍宣浩攬在蘇雲熙腰上的手,微微緊了一下。他垂首,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
剛纔,他躲在帳外,聽了蒙多格邵布那番充滿了濃郁情意的話,他怎麼可能會不明白蒙多格邵布對蘇雲熙的感情?更何況,他早就知道,他的雲熙,本來就耀眼奪目,光芒四射。她的美好,想必是任何男人都難以拒絕的吧?他是何其有幸,因爲她願意將她的所有都給付於他。所以,他怎麼會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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