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位之上有着刻字,總管大人用神識快速掃描,其中一塊牌位上的刻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蓋聞天地之數,有十二萬九千六百歲,爲一元,一元可分十二整會,乃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每會該有一萬八百歲。且就一日而論:子時得陽氣,而醜則雞鳴;寅不通光,而卯時則日出;辰時食後,而巳則挨排;日午天中,而未則西蹉;申時晡而日落酉;戌黃昏而人定亥。譬如大數……再五千四百歲,正當子會,到此,天始有根,輕清上騰,有日,有月,有星,有辰,謂之四象……
總管大人所見的刻字,正是當初李若乘在剛剛來到神音寺時,所見到的那些牌位上的刻字,李若乘當初只是覺得這些刻字有些深度,十分不凡,這世上能將天道命數推算得如此精細的,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但也僅此而已。總管大人看到這些刻字,反應卻截然不同,他的臉色大變,本來他這樣的存在,喜怒無常,不形於色,世上已再難有何等大事能讓他在片刻間,作出如此誇張的表情。
“嗯?”總管大人全身的寒毛倒豎,一種他無法理解的至理和玄妙神通,憑白無故地出現在他眼前,連他也有一種畏懼的情緒萌生出來,腳趾頭在發麻。他明白,這一切,完全是因爲他看完了牌位上的刻字所致,讓他的精神在不知不覺中,受到了極大的扭曲,看到了平時連他也所不能見到之事。
霍然間,那片廢墟不見了,那些牌位也不見了,所有一切古字也消失了,在原地出現了一道人影,那是一個邋遢道人!
那邋遢道人盤坐在地,彷彿睡着了,不,是真的睡着了,因爲他正在打出鼾聲。
“你是何人?用這樣的方式來見我,以爲能嚇到我麼?本人活了無盡歲月,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劃出道兒來,你意欲何爲?是要和我交手麼?”總管大人故作平靜地說道。
那邋遢道人彷彿沒有聽見,而是從睡夢中徐徐醒來,睜開惺忪的眼睛,他只是非常隨意地看了總管大人一眼,笑了三聲!
總管大人忍不住倒退三步,他感到亡魂皆冒!
這種感覺,多少年沒有遇到過了,想不到在末法時代,還有這樣的強大存在寄身在凡塵之間?他無法理解這種人留下來的真實目的,他被嚇跑了,恨不得有四條腿!這是多少年來也沒有在他身上發生的事情!
“小東西,去告訴你的主人,這裡不是他該來的地方!如果有下次,攪擾了我的睡夢,我會親自去拆了他的鉅艦當利息,順便讓他回老家!唔——別以爲你們瞭解這個世界多少,你們所知的只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連我也只能呆在這個地方,千年來,除了睡覺,什麼都做不了,你們反倒成天都像只猴子一樣蹦噠個什麼勁?搞的自己是天下第一一樣,真是不知所謂!”邋遢道人不耐煩地隨手一揮,那總管大人在空中栽了好幾個跟斗,他驚恐地發現,他的肉身境界竟然被打落到谷底,若非還有元神,這一下,他就要從高天之上一頭栽倒下去,活生生摔死!
總管大人這下是真的被嚇破了膽,連滾帶爬地消失在天際!
那邋遢老人伸了個懶腰。
“嗯?不好!”他似乎纔想起剛剛自己的比喻有些不恰當,什麼叫像只猴子一樣蹦噠?
大意了,他一拍腦門!
這猴子兩個字讓他猛然驚醒過來,還打了個激靈,眼珠子轉了幾轉,什麼睡意都沒有了。反手大袖一揮,將那不存在,已成廢墟的神音寺,居然點指重建,也不能說重建,彷彿那被錢不缺和強大古屍的攻擊餘波打得粉碎的神音寺,根本沒有粉碎,粉碎的只是灰塵而已,真正的神音寺,還好端端地座落在原地,邋遢道人將神音寺直接收入袖子之中,不敢逗留,灰溜溜的走了。
這樣一尊強大到無法估計的存在,只因爲用錯了一個比喻,居然嚇成這樣,也是匪夷所思!
李修夫婦二人,朝白馬湖之西飛遁,路過白馬縣,並未停留,直接轉道往西北的草原遁去。
他們飛遁的速度極快,然而,有一個人的速度比他們更快,那就是那魔道高手,主神!
“是你?”李修居然一眼就看出了對方隱藏在黑氣之下的面孔,感到非常意外。
那主神早就攔路在草原前方,漫無邊際的草原,擁有肥沃的草場,養着數以十萬計的鍵馬,乃是上北郡乃至不樂國的一筆不菲的收入,每年都要向西域藩蠧和南國九黎出售馬匹,兩國大部分的馬匹就是出自此地,供不應求。馬匹是除了修仙界之外最厲害的機器,可以打造令凡人聞風喪膽的騎兵,這方面,南、西兩國遠不如北國,等於南、西兩國無論是修仙界還是凡塵軍隊,都遠遠低於北國,不止一個檔次。
那主神頗爲意外道:“小東西,你很出乎我的意料,居然一眼就能看穿我的面容,的確遠超同齡強者,再給你一些成長的時間,你的成就必然就能成長到我的境界,早知今日,當初在北冥海就將你殺死,也不至於今日費如此手腳!”
李修笑道:“呵,世上本就沒有後悔藥,我也想不到你竟然就是主上隱藏在北地的最強高手,一號辦不成的事情,顯然,在他們認爲你可以做到!按照道理,我應該也能想到一些事情纔對,畢竟,你這個巡察使,只是名字就代表着你的不凡。”
“現在想到這一點,是不是晚了點?”主神盯着李修,他和所有主上的屬下甚至主上本人都迥然不同,非常乾脆,話落,不想耽擱什麼,直接出手了!
一拳,強大無邊的一拳,這一拳就超越了一號最後的弒仙術,李修夫婦二人的臉色在同一時間變了,他們顯然想不到,此人竟然強到了這種程度。二人拼盡全力阻擋,可結果就是摧枯拉朽,沒有任何僥倖,二人被那一拳轟成碎末,鮮血炸開,漫天都是!
主神浴血而過,捏了捏拳頭,感到很滿意。不過,他同時也皺了皺眉頭,這一戰,似乎遠遠比他預想的要容易太多,難道此人只是一個潛力種子?主上不惜動用他這位主神,冒着他暴露的危險,清除反叛者,這樣的貨色,按理說,的確有資格和一號鬥法,但總管大人親自深入上北郡,按照他的估算,那總管大人的一身修爲深不可測,連他也不敢小視,要對付此子,豈非也同樣容易?爲什麼要啓用他?
主神閃過一絲疑惑,不過,隨即又明白了一切,自己魔功大成,方能有如此功力,只怕已超過了主上的預知,不然,何至於殺雞用牛刀?
主神殺死李修和李若乘之後,儘管沒有采集到任何數據,可他也沒有去覆命的意思,在原地虛化,消失得無影無蹤!
白馬縣,一間茶館之中,一對平凡夫妻,向店家要了幾道點心,喝着所謂的上好香茗,此時,那名男子說道:“想不到竟然是他?”
女子說道:“你說的不錯,從名字裡,本來就能看出一些端倪,此人乃是不樂皇帝最信任的魔頭之一,巡察使只不過是他的外在身份,他纔是朝廷布在北地的最強大的眼線之一,可他竟然就是那個主神,不知道不樂皇帝知道後,會作何感想?”
“不樂國以‘不樂’爲國號,不樂在魔道或者佛道看來,就是地獄的意思,儘管道道和聖道等並不承認,可他們那一套地獄之說,卻由來已久,‘黑繩’二字同樣如此,可見此人在朝廷中有着不可取代的地位,事情只怕並沒有那麼簡單。”男子沉聲說道。
原來,主神就是黑繩,一個在如今李修看來的小修士,一個天督院的小小巡察使,本是揮手可屠的貨色,根本不入流,誰曾想,他竟然就是主上近年來挑選出的最有天賦的人選,東海之濱百座神廟供奉的主神,這不但是李修夫婦二人想不到的事情,恐怕傳揚出去,朝廷上下都會震驚!
這對在茶館中的平凡夫妻,自然就是李修和李若乘二人喬裝而成。
二人的對話,周邊的茶客們根本聽不見,甚至他們出現在這家茶館,除了他們需要別人看見的人,比如店小二和店掌櫃,除此二人,別人根本無法看見李修二人,甚至,在他們眼睛裡,李修二人的那張桌子,也並沒有點心和香茗,不會出現奇異之事。到了李修他們這樣的境界,已經如李若乘的名字一樣,可御六氣之辯,至少已經涉足進去,旁人無法感知,已不需要刻意去扭轉人的精神,達到時空錯亂的目的,而是走到哪裡,哪裡就與二人融爲一體。這也是李修施法之後,能夠成功欺騙錢不缺、總管大人和主神,甚至更多一些暗中觀察的強者,也看不破李修所謂的障眼法的真正內幕。甚至,此時此刻,一些關注到在草原上,主神和李修夫婦那一戰的人,已經將能李修的死訊傳揚出去
這是李修施展三尸化生訣深層次的神通之一。
這所謂的六氣,並不是世人普遍認知當中的“五運六氣”,普遍認爲的五運六氣,大致可囊括爲天之五行,和五行變化而產生的六種氣候。六氣之辯中的六氣,乃是宇宙萬物的規律,或者說六種變化,只有道行高深者才能觸摸得到,即“陰”、“陽”、“風”、“雨”,“晦”、“明”。這是從李若乘修成慧眼之後,所踏足的一種境界,李修自己對這重境界,也是在不斷琢磨,並且趨於小成之境。五眼中的慧眼,是李修最初所設定的五種道境之一,對應五重觀境,五眼:肉眼,塵眼,天眼,慧眼,法眼。五重觀境:明、吾、喪、昭、冥。修成第五眼,即見真道。第五眼是冥冥無形之境,第四眼昭昭有倫是已知境界的極致,所謂道爲何物?這裡用冥冥來代替,那麼冥冥的道既然無法說清,無邊無際,無始無終,無形無相,該如何形容?即是用昭昭的已知的萬物來命其名,以形相生,或胎生、或卵生等。
李修一路走來,經過無數次深思和同時不吝臨牀實驗的精神,堅持不懈,他所跨入過的多重境界已經超越了很多人的認知,所缺的是結成道果,還在摸索中,也就談不上真實的修爲,故而李修即便如今與高手鬥法,依然還是缺少真正的巨頭的實力。所以他迫切地希望獲得更多的實際的東西,哪怕只是理論,他將目光放在了古道一途,一旦李修得到古道一途的修行法門,儘管有可能只是獲得部分理論,對他而言,也能有水到渠成、海納百川之功,到時候李修將會成爲末法時代最難纏的人之一,一步跨入巨頭之列!
往李修自身的修行來說,他本身就如一頭強壯的真龍,器官意識無時不刻在挖掘神性物質,已經不知道挖掘到了那一步,空有一身蠻力,而三尸化生訣卻無法將其激發多少,並運轉自如。因爲神性物質畢竟是李修自己也無法說的清的東西,雖說這東西就是他自己的,但他所能動用的實力,卻非常有限,無法將神性物質徹底轉化爲他所能動用的能量,或者真炁等,五臟六腑廟的出現,依然只是讓李修獲得了幾大容器,而無法化爲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