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使長刀的男子將那瓷瓶往回一收,仍是滿臉笑容的說道,“那個……在下實在是有要事相托,所以想請姑娘幫個小忙,這白櫻藍,就當是謝禮,如何?”
“哦,“夏侯燚冷笑一聲,雙手往身後一背,面色已然冷了下來,”看來閣下是打算用這一個小小的瓷瓶換我家小姐千金一諾了?“
“不敢。“
那男子將腰彎得更低了,眼神卻掃向夏侯燚的身後。
還不待夏侯燚再開口說話,他便突覺身後有一股大力傳來,緊接着自己便換了位置。
蕭天雨將這個礙手礙腳的累贅給踢到一邊去,自己挺着受傷的身子朝前跨了一步。
她眼神斜掃,頗有幾分興致的朝這男子望來,“哦?若是本小姐不答應,你這白櫻藍,便就不給了唄?”
那膀大腰圓的中年男子眼珠一轉,剛要接話,便被眼前這黑髮藍眸的少女毫不客氣的打斷了。
蕭天雨那淡藍的眼眸在他手裡這通體碧綠的瓷瓶上掃了一眼,他當即便感覺到一股冷風襲來,後背不禁又多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隨即便見那長髮披散着的女子目光睥睨的環視全場,而後冷笑道,“不過是一個治內傷的藥膏罷了,怎麼?難道沒有了你這瓷瓶,本小姐就活不了了?我想來不願多管閒事,你這破瓶子,還是自己留着吧!”
那面色黝黑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傻大個一個,卻也是十分狡猾,先是將藥瓶一亮,然後便開始討價還價,綿裡藏針的“請”別人幫他辦事。
但蕭天雨向來不願受他人指使,就算這大叔再拿出一百個這破瓶子,她,蕭天雨,也照樣不要!
那中年男子的臉頓時又黑了三分,他那原本便黑的發亮的臉頓時好似着了火的黑炭,黑中赤紅,看樣子馬上就要爆炸了一般。
就在此時,夏侯燚突將蕭天雨往懷間一攬,面色陰沉,略帶責怪的說道,“大叔抱歉啊,我家這小姐的脾氣有點倔,因此沒少得罪人,”
大叔臉色一緩,蕭天雨卻是轉頭對他怒目而視,目光熊熊,好像下一刻就要噴出火來似的。
就在此時,身着黑袍的少年眼含笑意的回望過去,將蕭天雨欲要噴火的雙眼直接無視,反而直接伸手將她腮間黏着的一縷髮絲給挽了回去。
“雖然在家很不受寵,很不遭人待見,但僅對我而言,小姐說話還是很中聽的。”
此話一出,便如同三月的江南秋雨綿綿而落,將那原本怒火熊熊的蕭天雨從頭到腳淋了個遍。
她那噴火的目光頓時被澆了一盆冷水,一時間,竟沒有從這巨大的轉折中回過神來,目光呆滯的望着夏侯燚那含情脈脈的眼神。
夏侯燚脖頸前伸,將頭微微往下一低,在蕭天雨耳畔輕聲笑道,“怎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阿雨滿意否?”
聲調溫柔,好似溫熱的泉水流遍百川,雖不驚天動地,卻自有一番別樣的溫暖。
“脾氣暴躁的小姐”轉瞬便被他這輕柔的調笑聲拉回神來,但她卻不像平常那樣對夏侯燚大打出手,而是粲然一笑。
笑容璀璨若天邊最亮的啓明星,美的不可方物,亮的使人不敢直視其鋒芒,,頓時便將方圓幾十裡內照了個亮如白晝,此時一比,那天邊原本皎潔無瑕的明月到了她面前,也得黯然失色,俯首稱臣。
她並沒有將夏侯燚的手推開,而是一反常態的環抱住這黑袍男子的腰間,暖暖的依偎着。
關鍵時刻,能有個人可以義無反顧地站在自己這邊,還是很好的,畢竟,在這漫長的人生裡,你大多數時刻都是孑然一身的趟過萬分險阻,荊棘遍地的坎坷之路,如果能有一個知心的朋友,可以在疲倦時互相鼓勵,抱團取暖,豈不是一種難得的幸運?
戰天痕走了,但她相信,夏侯燚不會,所以,她想暫時依偎在這寬大的肩膀之下。
夏侯燚渾身觸電一般,年輕的心驟然狂跳起來,蕭天雨居然,居然主動擁抱自己!
相識的近十年漫長光陰裡,從來都是夏侯燚主動,而蕭天雨既不接受,也不拒絕,因此便形成了一個零回報的付出。
但即使是零回報,他夏侯燚也是心甘情願,他從未想過自己傾盡全力的付出後會收穫什麼,也從未想過自己可以真正走進蕭天雨的內心。
但這剛纔,她,她蕭天雨居然主動擁抱自己了!
這說明什麼,自己有戲!自己那傾盡全力的付出也不是完全沒有結果!
是啊!那渣男戰天痕都可以和蕭天雨在一起那麼久,自己近十年的付出又怎麼可能會血本無歸呢?
這樣想着想着,夏侯燚的全身都熾熱起來,在衆目睽睽之下他居然猛地朝蕭天雨的臉頰處吻去。
蕭天雨全身都被這人死死的禁錮着,想要回避,卻完全沒有迴避的可能。夏侯燚,那個一臉堅剛,眉眼如星的男子將她全身都攬入懷中。
她根本來不及說出一句反抗的話,便感覺自己的嘴脣被什麼東西給貼上了。
黑髮少女隨即便睜大了眼睛,夏侯燚吻的輕柔,全不似戰天痕的那種猛烈,而是動作輕柔,綿延若流水,將他那多年的相思之情緩緩傾瀉而出。
周圍除了這與他們脣槍舌劍,鋒芒內斂的中年男子,還有許許多多的客官商人,他們剛纔都沒來得及走,此時卻又見這一男一女竟在大庭廣衆之下公然親吻起來,一時間全都驚得目瞪口呆,好似木樁子一般呆愣的杵在原地。
夏侯燚卻不管那些,對他來說,世人的冷嘲熱諷也好,傾心祝福也罷,在這裡,在這一瞬,通通都當做狗屁吧!
蕭天雨竟出奇的沒有反抗,而是任由他發泄,傾訴多年來的求而不得之苦。
對於任何一個女人來說,在剛剛遭受愛人背叛,情人慘死的時候,她就急需要有一份新的感情,或者是可以依靠的肩膀,來緩解自己的惶恐失落,悲傷無助。
她蕭天雨自然也不例外。
之前她確實不想搭理這個夏侯家的三公子,可日久天長,再加上愛人的背叛,一時間有種難言的惶恐無阻,所以對於夏侯燚的熱情並未給予反抗,反而是沉默的接受。
之前她從未感覺到夏侯燚的存在,在幾年前,她一直將他當作一個可有可無的跟班,說白了,就是沒拿他當回事。
可到了此時,面對蕭氏闔族的一夕滅門,愛人的背叛,至親的慘死,她突然覺得夏侯燚在自己心裡變得十分重要起來。
或許是因爲他身上散發着那股強烈的陽剛之氣,又或許是自己之前對夏侯燚也並非毫無感情,再或者……
也許自己的想法和做法有些齷齪無恥,但,暫且就讓她這麼無恥一回吧!
現在,此刻,她蕭天雨就想無聲的依偎在夏侯燚溫熱的懷中,做一個平平常常的女子,不管外面的風吹雨打,不論外面的流言蜚語,管他天下誰主,管他名留青史還是遺臭萬年,都暫且拋之腦後!
人生如夢,若是胸懷天下,心繫蒼生,那她蕭天雨早就不知道被自己給活活累死,投胎幾百回了!
過了良久,夏侯燚對着昏黃的燈光,仔細瞧着懷中姑娘的芳容,只見那少女面色白皙,嘴脣淡紅,下巴尖削,往日異常冷峻的小臉此刻看去,其上竟有些淡淡的紅暈。
一個想法在他心裡轟然炸響――她害羞了!
夏侯燚微微一愣,在他眼裡,這性情暴躁的少女根本就不知道“害羞”倆字怎麼寫!
從出生到現在,他一直都以爲蕭天雨是個外向豪放的女子,因此他根本就沒將“靦腆害羞”這幾個字跟浪蕩不羈的蕭大小姐聯繫在一起。
可蕭天雨在怎麼孤傲,再怎麼浪蕩不羈,她也畢竟是個女人啊!
但蕭天雨好像也意識到了什麼,渾身不自在似的往後縮,小臉更紅了幾分,於是她便直接將腦袋往下一低,自以爲這樣做便可以躲避尷尬的現狀了了。
可夏侯燚是何許人也?
他早在蕭天雨低頭的一瞬便回過神來,只見他輕柔的撫摸着懷中女子的一頭秀髮,眼神溫柔若秋水,上揚的嘴角卻含着一抹陰謀得逞的壞笑,“如果一個人可以活很久,那我願用這餘生來伴你左右,做你的影子,直至劇終。“
“天雨,“他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溫熱的氣息直接噴在蕭天雨那如翡玉般光滑的脖頸上,頓時濺起一片浪花,”你可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