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眼王長相嚇人,說話卻極輕柔和氣,他年紀已大,生着一把金色的長鬍子,鬍子梳理得極爲整齊,而且還鑲着珍珠,如果從他額頭獨眼以上攔住,只看鼻子下面那一截,那是個相當有氣度的老人。
但最叫於異歡喜的,是獨眼王酒量極宏,上酒也是那種大琉璃杯,他敬於異,於異來者不拒,於異敬他,他也是酒到杯乾,於異心裡那個痛快啊,有五六分酒的時候,獨眼王長什麼樣子已經完全不在乎了,面對的,就是一個酒友,一個非常爽快的酒友,這樣的酒友,值得交啊。
於異不知道,他高興,獨眼王更高興,獨眼王酒到杯乾,杯盞間卻一直在留意於異的說話舉動,揣摸他的心性爲人,只一輪酒下來,獨眼王便看得非常明白了,於異是那種野而無忌的傢伙,或許天不怕地不怕,但卻沒什麼心機,也沒多大野心,眼光不長遠,碰到什麼就是什麼,性之所起,任性而爲,年紀不大,卻好面子,愛充好漢,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關係好一切都好,至於善惡反而不重要,真對他好,哪怕你是地獄裡的惡棍他也堅決佔你一邊,敢跟他呲牙,天王老子也踹你一腳。
這就是一頭野性未馴的毛驢兒,誰跟他打交道,都得順着他的毛捋,否則就跟你摞蹄子,換了其他人,以王者之尊,獨霸一方的,見不得這種,可獨眼王不同,於異是這種性子,他反是非常的高興,獨眼王怕就怕於異是那種野心勃勃且心機深沉之輩,說實話他老了,真的無心也無力再去掌控一個莫測的對手,至於說要放下王者之尊去順着毛捋,那無所謂,就順着馬捋好了——當他是匹野驢子。
摸着了於異的性子,獨眼王心懷大暢,越發的放下架子,酒酣耳熱,竟然叫起於異王弟來。
獨眼王祖上是異類修成人形,但到他這一代,卻是娶了幾代人類女子後發下的種,只能算是人與妖的雜種了,不過壽命卻比人類要長得多,獨眼王今年已是兩百多歲了,於異不過十七八歲,但於異本就是個沒大小的,獨眼王叫他王弟,他順口也就叫上了王兄,杯來盞往,喝得大醉。
獨眼王送了於異一座大宅子,他本來到是想留於異住在王宮中的,以示親熱,後來一想,不行,這小子太野,完全沒個尊卑上下,尤其喝醉了,天知道會怎麼樣,還是住外面的好。
那宅子大,等閒塞個一兩千人進去都不要打個牙絆兒,然後丫環僕人也一色兒整齊,於異自己不在乎,尖角王等八怪卻是嘖嘖讚歎,他們以往也稱王,還並稱八大天王,但在獨眼王眼裡,也不過是幾股山盜馬賊而已,入不得獨眼王法眼,也不敢來獨眼城嘬牙花子,不想跟着於異,不但可與獨眼王稱兄道弟的一桌喝酒,喝醉了還有大宅子送,這待遇,嘖嘖,對於異也就越發服氣。
第二日酒醒,才起牀,到外間醒酒茶還沒喝上一杯呢,獨眼王又叫了人來請,說王宮中擺了酒宴,請王弟喝酒呢。
於異大樂,也不客氣,大搖大擺就來王宮赴宴,這一回獨眼王見了他,越發親熱了,一席酒喝得也越發暢快,到從王宮出來時,天都快黑了,這纔想起高萍萍,遣一怪到外面打聽,商隊卻纔趕到獨眼城下,準備明兒個擺開來賣貨呢,高萍萍忙得很,因爲沒貨東啊,那些管事的怕以後貨東家裡扯麻纏,大小事都請高萍萍給拿主意,忙得高大小姐四腳朝天,於異剛好也喝得二麻二麻的,也就不出去找她了,且自睡覺。
第二日也一樣,才自酒醒,臉都沒洗呢,獨眼王已經派人來請了,就這兩日,獨眼王不但摸着了於異的性子,也摸清了於異的根底,於異狂野,但真有狂野的本錢,這樣沒機心又有本事的人,正是所有上位者最喜歡攏絡的對象,獨眼王越發起心要把於異攏在手裡,自然熱情加倍,如此連喝了五七日,於異都有些不記日頭了,這日獨眼王相請,卻說另有貴客作陪。
這貴客叫火山王,祖上是人類,也是個商人,給權貴壓迫,索性合族遷來魔界,有家底,有武士,長年經商又結識了不少人脈,竟也佔住了一塊地,建了一座城,叫火山城,幾百年下來,也算是一股不大不小的勢力,也就稱了王——反正魔界是個人就敢稱王的。
火山王稱了王,其實還是來來往往做生意,人界去不了,就在魔界中倒騰,因此滿世界關係好,火山王的女兒,叫火鳳凰的,還是獨眼王的乾女兒,獨眼王爲什麼扯了火山王來喝酒呢,就是他想攏絡於異,天天喝酒不行啊,這酒醉上頭,酒醒了一泡尿沒了,靠不住,所以想給於異做媒,把火山王的女兒也就是他的乾女兒嫁給於異,成了乾親,於異就真個跑不掉了。
火山王五六十歲年紀,矮矮胖胖的,和獨眼王的丞相納吉有得一比,然後臉上也總是笑嘻嘻的,不過他這笑不討厭,不假,爲什麼於異就知道不假呢,因爲他喝酒豪氣啊,酒到杯乾,酒品看人品,有這酒品的人,人品差不了,人品不差,生的女兒自然也錯不了,所以獨眼王說要給於異做媒的時候,於異喝得二麻二麻的,也就沒拒絕,只是那個火鳳凰沒見着,不過火山王即然稱了王,自然撈得着美女睡,生下的女兒自然也不會醜,而且獨眼王也說了,他這乾女兒生的,那是天上少有地下絕無的,還是酒品看人品,獨眼王的話,於異信得過。
回來喝了茶,酒有些醒了,想想不對:“這不行啊,師叔好象是叫我來魔界尋甲的,甲還沒影,先娶了個蠻婆子,師叔知道了,怕有些敲爆粟啊。”不過酒桌上即然答應了,再要去回,卻不是他的性格,搔了搔頭,一時有些發暈,忽又想到高萍萍,猛拍額頭:“對了,好幾天沒見着娘子了,雖然是她自己說怕牽累高家不能嫁我,但這事還得跟她打聲招呼才行,免得娘們兒在後面哭哭嘀嘀的煩燥。”
這麼想着,便出城來,找着高萍萍,三不管拉進螺殼裡,狠狠的做了一場,把高萍萍直揉搓成了一團軟泥,這才抱着泡進池子裡,把獨眼王給他做媒,要把火山王的女兒火鳳凰嫁給他的事說了。
高萍萍先沒吱聲,於異有些擔心,便發燥火:“是你自己說怕我連累了你高家,不能明着嫁給我的,我沒娶妻,王兄要給我做媒,我也推不掉啊。”
高萍萍心裡當然也是有些兒不舒服的,哪個女人肯把自己的男人跟別人分亨了,不過大戶人家,三妻四妾也是平常,想不開也得想,眼見於異發燥火,她到是笑了,在於異鼻頭上點了一指頭:“我知道你們男人的,都一樣,我也不是怪你,只要你心裡還有我就行,實在要是厭了我,我也不煩你,自個兒找個庵堂了此殘生就是了。”
前面一指頭帶點笑嗔的味道,到最後卻又點自憐自傷的口氣了,於異卻是吃軟不吃硬的,他發燥火其實也是心虛,正兒八經的第一個女人,而且高萍萍無論牀上牀下都極討他喜歡的,他自然上心,不願真個傷了她,忙就哄道:“好萍姐,我怎麼會厭了你呢,我就是厭了我自己也不會厭了你啊,不信你看。”卻是下面的大鳥又唱起歌來。
“討厭。”高萍萍在上面打了一下,輕笑道:“到是說真的,你太野蠻了,真是怕了你,若多個姐妹,到也能分擔着一些。”
這話於異信,他練大撕裂手練出一頭大鳥,心火重,勁兒也足,每次高萍萍都給他弄得癱軟作一團,有進氣沒出氣的,不過還要問一句:“萍姐,你真這麼想啊?”
不想這一得意忘形,又換來高萍萍一聲嬌嗔,戳他一指頭:“看吧,我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