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掩飾得很好,白骨神巫到也並沒有留意,端着茶杯微微沉呤,道:“最先的衝突我聽朵兒說了,說起來怪不到白虎寨身上,真要怪,只是在於異撕了野牛大頭人之後,但你也可以推託開去啊,只說是怕了於異就是,而且現在三大牛神和陰陽雙豹師都給於異撕了,野牛族花豹族聲勢大衰,他們的怒火也全放在了於異身上,便去請了紅日大巫來,也只會是對付於異,不會想着要報復白虎寨吧。”
她這想法合情合理,卻不知道,苗刀頭心中另生了野草,苗刀頭與苗朵兒打個眼色,苗朵兒捱到白骨神巫身邊,嬌聲道:“師父,我爹爹的想法是,這一次,我們能不能讓黑羽苗接納我們爲熟苗,成爲黑羽四族之外的第五大族?”
白骨神巫秀眉微促,看一眼苗朵兒,眼光仍是落到苗刀頭臉上,道:“苗寨主的意思是——?”
苗刀頭還沒吱聲,苗朵兒先接腔道:“身爲生苗,給排斥在九姓熟苗之外,納的貢多,得的好處卻少,甚至與人類做生意,我們都要吃很大的虧,因爲我們是生苗,人類的商隊就不往我們這邊來,而其實以我白虎寨的實力,再若合攏周遭百里內的十幾二十個寨子,即便比不上野牛族,相對於花豹族幾個,也差不了多少吧,可這麼多年來,我們送盡了好處,黑羽王卻就是不納我族入冊,師父你說,他們是不是太欺負人了,他們明知道我是你的弟子,這麼欺負我白虎寨,不是連你的面子也落了。”
她這後面一句,就有些強辭奪理了,白骨神巫可不止她一個弟子,如果看師父的面子,黑羽王就要把她們身後的宗族由生苗納入熟苗,那豈不亂套了,不過她恃寵而嬌,白骨神巫到也不會說她什麼,想了一想,道:“這次三大牛神和陰陽雙豹師都毀在了於異手底,兩大族聲勢大衰,確實有利於白虎寨,但問題是,於異一直呆在白虎寨啊,對外解釋,你們還得說是怕了於異,逼不得己,才能獲得其它部族的諒解,更莫說借於異的勢了,所以這事。”
“師父,我們拿了於異,你說行是不行。”苗朵兒終於翻出了底牌。
“什麼?”白骨神巫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她一直以爲苗刀頭父女把於異當座上賓,關係不錯呢,苗朵兒請她來,也只說陰陽雙豹師要與於異爭鬥,怕餘怒之下牽連了寨子,而白骨神巫恰好也想見識一下陰陽雙豹師的陰陽百豹陣,所以一說就跟來了,跟來了又喝了幾頓酒,苗朵兒父女對於異的態度也熱情無比,再沒想到苗朵兒這會兒會這麼說。
苗刀頭嘴巴張了張,他心中熱火也似,也能說得更明白,但他知道,他自己說,遠不如苗朵兒說效果好,所以終是沒有開口,只拿眼看着苗朵兒。
“師父你可能不知道,於異不僅是人類,還是神界的高官,他是清肅司郎官。”所謂知師莫若徒,苗朵兒對白骨神巫還是非常瞭解的,於異對白虎寨無論如何說是有恩的,她父女反臉,反賣了於異,雖然白骨神巫未必會跟於異這個外人講什麼道義,也一定會幫着動手,心裡總會有些疙瘩,但於異是神界高官,那就不同了,白骨神巫極不待見神界官吏,只要是神界的官,天生就是白骨神巫的死對頭。
果然,一聽這話,白骨神巫秀眉便立了起來:“於異是清肅司郎官?”
她長相清麗,平日閒坐,便如一個居家的美人,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不帶絲毫煙火氣,她年近三十,外貌乍看不過十六七歲,巫功大成固然是一個原因,清冷疏淡的性子也起了重要作用,然而這一刻,她眉眼間陡然射出泠泠殺氣,屋中空氣似乎都寒了三分,苗朵兒還好,苗刀頭卻是頭一次感受到白骨神巫的殺氣,情不自禁就顫了一下,到也不是他膽小如此,一則是突如其來,二則,是他心底還是有些發虛。
但下一刻白骨神巫卻輕咦一聲:“不對,清肅司是正四品的高官,那於異有多大,撐死二十不到,他怎麼做得了清肅郎,那不可能。”她看向苗朵兒:“你是不是弄錯了。”她到不信苗朵兒會騙她。
“是林公子說的。”苗朵兒搖頭:“不會弄錯。”說着補上一句:“我當時也奇怪,但林公子解釋了,說那什麼清肅司是專門清街殺人的,就要身手高,而於異的身手,師父是看到了的,對了,林公子還跟我說過,這人狂到沒邊,居然連天后娘娘的侄兒都殺了,這個事在神界傳得很廣,就是苗州瓜州這邊也都知道,所以於異的身份不會假。”
對林蔭道的身份,白骨神巫也知道一點,知道他是瓜州刺史的獨生子,官宦子弟,他證實了,那就不會錯了,但白骨神巫始終有些懷疑,或者說不再說是懷疑,而是有些難以置信,腦中浮現出於異的樣子,十七八歲年紀,頭上三根毛戳着,笑起來輕浮跳脫,沒有半點穩重的樣子,更莫說半絲官氣——這樣的人,若說是哪個衙門裡的衙役甚或做個捕頭,那還合適,正四品的清肅郎,那怎麼可能?神界官場的太陽,從西邊出來的嗎?
苗刀頭不知白骨神巫心中的想法,眼見白骨神巫不出聲,他頓時便掩了老臉,悲聲道:“本來於異算是我寨中的客人,他做的事,我白虎寨理應替他擔當,但這禍實在太大了啊,不說黑羽苗絕不肯甘休,只要於異是神界清肅郎的消息泄露出去,整個苗方都不會甘休,我死不要緊,可憐我白虎寨兩萬多老小,卻是再無立足之地啊。”
他不說捉了於異,能在黑羽苗中賣得的好處——三大牛神和陰陽雙豹師都對付不了於異,卻給白虎寨生生捉了,黑羽王還能不接納白虎寨?甚至有可能一躍而成爲舉足輕重的大部族,人少不重要,只要黑羽王承認白虎寨也是九姓苗民的枝脈,周邊自然會有無數小寨子來投,隨隨便便就可以湊成個一二十萬人的大部族,然後有白骨神巫撐腰而三大牛神和陰陽雙豹師都死了,白虎寨莫說立即取代野牛花豹兩族,但成爲四大部族之外的第五大族,是完全可能的。
這些好處苗刀頭不說,卻只說害處,當然他說的也是事實,於異不但是人類,還是神界的高官,莫說野牛族和花豹族,整個黑羽苗甚至整個苗界都不會放過他,白虎寨若始終跟他站在一起,最終絕對不會有一個好結果。
哪怕於異永遠不敗,可他終究會走啊,白虎寨可走不了。
哪怕於異就此在白虎寨安家,可他終究會死啊,到時白虎寨怎麼辦?難道也跟着死絕?
其實苗刀頭不是沒想過,就借於異的勢,壓過四大部族,哪怕黑羽王不肯接納,也可自成一脈,然而想一想,於異終究不是苗人,他終究是要走的,哪怕把苗朵兒嫁給他,他放棄神界的官位不走了,可百年之後終究是要死的,那時又怎麼辦?
所以苗刀頭才選擇了對付於異,反過來搏一場富貴——他也是不得不搏,黑羽王不會甘休,哪怕紅日大巫再輸了,整個苗界也不會甘休,自然有無數好手聞風而來——苗人對內打冤家,但對付神界,從來都是極爲團結的,白虎寨必須早日撕清與於異的關係,否則拖到最後,哪怕他再會打悲情牌,再說什麼是給於異逼的,別人也不會相信。
“爹爹不要擔心,師父自有主意。”苗朵兒靠過來,拿手帕給苗刀頭抹淚,眼晴卻看着白骨神巫。
白骨神巫微微沉呤,雖然難以置信,但事情到了這個份上,信不信都無所謂了,道:“這人神通廣大,以我的誅靈劍,卻也未必就斬得了他。”
苗朵兒大喜,只要她點頭就好,道:“師父,我有一計,這人現在不防備我們,晚間跟他喝酒,在他酒中下酥骨草,酥了他骨頭,然後師父出手,擒他易如反掌。”
酥骨草爲苗界特有的一種惡草,生於水澤之旁,牛羊誤食,立時筋軟骨酥,全身癱瘓,苗民先恨它歹毒,一見就撥,曬乾成堆焚燒,要燒絕了它,但也有人另生想法,用這個泡酒,酥骨草曬乾後再沒什麼氣味,泡出的酒和常酒沒有任何區別,除非事先知道,否則不可能察覺,而一旦喝了這酒,全身立時酥軟如綿,真如砧板上的軟肉一般,想怎麼切,就怎麼切,而於異完全不防備苗朵兒父女師徒,用這酥骨草酒算計他,那絕對是手到擒來。
白骨神巫眉頭不經意的皺了一下,她不喜歡這種詭黠的伎倆,但她自思,憑她的誅靈劍,確實不一定對付得了於異,那也只好採用苗朵兒的法子,卻不說話,也不點頭,只把茶杯端了起來,喝了一口,苗朵兒自然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於異一覺醒來,泡個澡換了衣服,說起這換衣服,還是有了高萍萍以後養成的習慣,在高萍萍以前,哪怕螺殼裡衣服現成,於異也從來沒想到要換過,洗澡也一樣,以前睡一覺,醒了就往外竄,還泡澡?沒那個閒兒,他就是頑童心性,完全定不下來,但有了高萍萍後,歡愛完了,抱着軟軟的白白的嬌嬌的美人在白玉池泡一會兒,感覺也相當的好,而且高萍萍好潔,哪怕是白玉牀上交歡,也是一身大汗,不洗一洗,美人是要大發嬌嗔的,然後換衣服就理所當然了,養成了習慣,於是每次醒來都要泡一泡換身衣服,也因此於異外表狂放,身上卻總是清清爽爽的,所以說有了女人的男人,和沒有女人的男人,就是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