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一樣的巨石,一隻手託着,所有的人都要傻掉了,然後就見於異手一鬆,那大山石順着山坡就滾了下來,山坡本來就有些陡,這石頭又是半圓的,頓時就收不了勢,嘩啦啦直滾下來,先聲勢還小,速度也慢,但慢慢就越滾越快,聲勢也越來越大,滾到一半的時候,其聲隆隆,真就好象天崩地裂一般,所過之處,更是草伏樹倒,巖碎溝裂,驚心動魄。
山上山下所有的人,全都給這聲勢驚呆了,竟然就沒一個知道動的,雖然於異選的方位不是畢直往下滾,帶了點兒斜勢,是往另一邊山坡斜着滾的,但巨石撞碎的山石樹木四下激飛,站在山下不動的話,仍有可能打在身上,然而山下的人根本沒想到這個問題,所有人腦子裡都是一片空白,惟一能想到的,只一個念頭:這真的是石頭,不是木頭。
香妹最初也沒反應過來,雖然於異舉着的石頭確實大了點兒,而且就舉在她邊上,但她腦子裡那根筋就沒扯動,直到巨石滾到一半,她才省悟,慌忙尖叫:“阿爹,忙躲啊,石頭來了。”
給她這麼一叫,山下的人也才猛醒過來,頓時一陣雞飛狗跳,慌忙遠遠的躲開,然後眼睜睜看着巨石一路滾下山去,一直滾到山溝溝裡,不動了,所有的人這才動起來。
“祖神啊,這石頭怕不有好幾萬斤。”
“幾萬斤,你那眼晴,少於十萬斤,我腦袋砍下來把給你做豬頭啃。”
“長腳怎麼舉得起這麼大的石頭啊,這還是人嗎?”
“莫非他是給神仙附體了?”
香妹也傻了,扯着於異的袖子:“長腳哥,長腳哥。”
“啊?”於異應一聲,哈着嘴,愣着眼看着他,這神情哪兒學來的呢,不是戲臺子上,是小時候看那些巫婆神漢唱神,就那個表情,他老孃特信這個,他也跟着看,學上了。
事實上這個表情通用於天上地下一切騙子和非騙子,這裡要解釋一下,爲什麼還有非騙子,因爲唱神的人裡,絕大部份是騙子,但也確實有極少部份是有真功夫的,真能請神,也真能捉鬼,當然這些傢伙也能弄鬼——他自己就是個鬼。即然是通用表情,香妹自然也是認得的,他好好的親親的肉肉的長腳哥,怎麼着兒突然就出神了呢?真個是受了刺激啊——這就是戀姦情熱的效果了,她根本沒想過一傢伙舉起十多萬斤的石頭是怎麼樣的神力,只想到自己的心上人受了刺激了,受了苦了,於是眼淚就下來了,悲聲道:“長腳哥,你怎麼了?”
於異討厭女人哭,這裡又要解釋一下,他不是憐香惜玉啊,他是性子不好,煩燥,看着女人哭就煩,本來還要演一下,有癮呢,香妹這一哭,煩了,身子猛地一陣亂顫,嗯,就彷彿老乞丐在太陽底下抖蝨子一般,那叫一個噁心,然後直得象棍子一樣的眼光立馬就活了,四下看看,還摸摸頭,又看香妹:“咦,香妹,這是怎麼了?你哭什麼?哪個打你了,我砍死他,說,哪個打你了。”
這是還魂了,通用表情啊,香妹頓時哇的一聲就哭了:“長腳哥,你好了,沒人打我,不過你剛纔是怎麼了嘛?”
“剛纔?”於異還裝糊塗,把眼珠子翻到腦袋底上,翻得白眼朝天,然後就拍腦袋:“哦,是這樣,剛纔我在石頭上站了一下,突然身上一麻,就這樣。”還帶動作表演,雙手形成雞爪亂抽抽,嗯,就是雞爪瘋發作時的樣子,這個表情同樣是天上地下通用的,香妹明白,山上山下所有人都尖着耳朵聽他說呢,自然也全都明白,不用於異往下說,所有人就都知道了:“這是神上身了。”
於異果然沒讓他們失望,道:“然後我就看到一個人,這個人好怪的哦。”於異還搔頭,裝做不知道怎麼形容,比手劃腳:“他的腦袋是方的,就是個小方石頭,他的身子是方的,就是個大方石頭,他的雙手是方的,就象兩塊門檻石,他的雙腳也是方的,又象兩塊門檻石,最有味的是,他的眼珠子也是方的,象過年炸的兩塊油豆腐,然後他的耳朵也是方的,象兩塊大些的油豆腐。”
這形容,山上山下所有人腦袋幾乎都成了方的,若不是鬼神附身這樣的事過於詭奇,有人就要開罵了,還是香妹溫柔,會聽故事,道:“後來呢。”
“後來啊,那個人跟我說,他是這山裡的石頭神,就叫大石頭。”說到這裡,他突地叫起來:“這個大石頭說怪話呢,他說不記得多少多少多少年前,我們這一支的祖輩,一個叫什麼白宏的,路過山上,就在他身上坐了一陣,然後他們交了個朋友。”
“白宏?”香妹還迷糊了一下,年輕人啊,總是記不起祖宗的,山下她爹卻叫了起來:“那是先祖的名諱。”
“呀。”香妹猛地捂嘴,她也記起來了呢,於異演戲,其實冷眼看着,什麼白宏,自然是苗朵兒有興趣,向鏡柔問宏宗的事,於異順耳朵聽來的,這時就現炒現賣了,暗笑:“知道是你們祖宗就好。”接下去道:“大石頭說,因爲跟宏祖是有緣人,所以他出來見我一面,說看到我們這個樣子不行,七十二寨,散沙一團,爲了後人,甚至不惜出賣女兒,太丟宏祖的人了。”
他這話,頓時就羞着了一幫子人,尤其是香妹爹,香妹爹叫白杆子,是正宗嫡傳的白姓後代,丟了祖宗的人,他能不羞愧嗎?當然也有懷疑的,象白火火,年輕人不信狠啊,然後看看山溝裡那個大石頭,想不信狠,又還不行。
香妹到是個好姑娘,這會兒反是幫着爹爹哥哥說話了,道:“也不是的,爹爹也是不得己。”卻狠狠瞪了她哥哥一眼,賣女兒的活,她爹是做不出來,但她哥哥賣妹子卻是下得了手,白火火給她瞪一眼,到也有些臉紅,錯開了眼光,他還是有羞愧之心的,無論如何說,他們是親兄妹,拿妹妹換好處,雖然下得了手,卻總有些心虛。
於異哼了一聲,也懶得跟她爭,道:“於是大石頭跟我說了,說要賜我神力,讓我做七十二寨的總寨主,代替宏祖,正一正宏宗的風氣。”
“什麼?”香妹秀氣的小嘴兒張得老大:“你做七十二寨的總寨主?”
“是啊。”於異點頭,又搔頭:“好奇怪的呢,七十二寨的總寨主,那不得了啊,我只怕做不了。”
“哼,好大的口氣。”白火火終於忍不住了。
於異身子突然顫了一下,然地扭頭:“你不服氣是不是?”說話間手同時伸了出去,他大撕裂手用習慣了,也不管演的是大石頭神,手能不能變長的,倏的一下就卡住了白火火脖子。
白火火離着他有三四十丈呢,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於異的手居然可以一下變得這麼長,整個人就傻在那裡,可以說是眼睜睜的看着於異手伸過來卡住了他脖子,即沒有躲閃,也沒有拿手中刀格擋,當然,無論他躲還是格,都沒有用,但沒有用是一回事,不去做是另外一回事,沒辦法,於異身上的變化,實在太詭異了啊,真個是驚呆了。
於異掐着白火火脖子,反手往山坡上一按,來一個嘴啃泥,另一手同時變長伸出去,抓起邊上一塊大石板,嗯,估計重也不重,五六百斤總有,輕輕巧巧就壓在了白火火背上,頓時就壓得白火火有出氣沒進氣,一張臉脹得通紅,幾乎要滲出血來,要說白火火也是有玄功的,雖然功力低微,但比普通沒練過的是強多了,若是平時,五六百斤的石頭,要他舉或者舉不起來,但壓在背上,借全身之力,只一下也就拱翻了,可這會兒爲什麼就壓得動彈不得呢?很簡單啊,於異那一招掐脖手,順手是封了白火火靈橋的,就是白骨神巫給於異這麼抓一下,也要成砧板上的肉,更何況是白火火。
“呀,長腳哥,你做什麼呀。”一看白火火給石頭壓着,香妹可就急了,飛身過去就要把石板擡起來,她雖然是山妹子,不是嬌小姐,但要擡起五六百斤的石板,那也就是螞蟻撼大樹了,急得叫:“長腳。”
下面白杆子也急壞了,但他不是香妹,可不敢動,只顫着鬍子叫:“長腳,你——你。”
於異卻又顫了一下,裝做又從迷糊中清醒了一般,看看香妹再看看白杆子,道:“剛纔大石頭又跟我說了,說這世上很多人跳跳詐詐的,其實不是有什麼真本事,就是一泡尿脹着,叫做尿脹卵,只要把那泡尿給壓出來,他就不跳了,所以大石頭跟我說了,我做七十二寨總寨主,誰不服的,就用大石頭把他的尿壓出來,自然就服了。”
白杆子活了六十多歲了,這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立刻點頭:“服,服,我白牛寨願奉你爲總寨主,自我白杆子以下,沒人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