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道路,夜色之下的青州,點點燭火,證明了這個鎮子,還是有人在居住的。
只是,那點點的燭火,早已沒有了往日那般繁多,有的,也只是萬千的黑暗之中,稀稀疏疏的幾點。
亂世,離人淚。
亂世,燈火絕!
燈火未絕,但也只是殘留的一小部分,也只是黑暗前的微微的明亮。
漸漸的,所有的燈火,全部滅掉。
驟然而滅,毫無徵兆!
夜深了,小小的鎮子,是沒有太多的夜間生活的。
更何況,現在是亂世。
大片的街道,都已經沒有了燈火。
一家一戶,都漸漸地安眠。
後山,黑暗之中,只有一人,揹着孃親,一步一步,沉重而悲傷!
悲傷到了一定的程度,就如同淚水流到了一定的程度,便沒有了悲傷。
形同縞素,面如死屍!
慢慢地,秦天將孃親,放在了深坑之中。
新鮮的黃土,是秦天親自挖掘起來的,可是,現在,他看着孃親,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將一撮一撮的黃土,掩蓋到孃親的身上。
孃親的手,平平地放着,面色之中,卻帶着淡笑。
“娘——現在,兒子暫且將你安放在這裡,等到了合適的時候,我會在青州,在這個地方,建造一個最豪華的陵墓。娘,好不好?”
秦天忽然淡笑了起來。
可是,他的笑容,看起來,卻是沒有絲毫的喜悅,而是無比的蒼白!
“等到了那一天,我也來陪你,陪你一起,去那閻羅殿。你一人孤孤單單,怎麼能夠有快樂的日子呢?”秦天說道。
他終於放開了手中的一撮黃土!
“逝者已逝,何必說這般話!簡直是不肖!不肖,天大的不肖!”
秦天一愣!
說話之人,帶着極爲憤怒的語氣!
密林深處,現出一人,正是那黑紗人。
正是這人的話語。
空曠的荒野,深深的密林,黑暗的一切,這人突然說出來的話,冷不丁的,響起來,要是此刻這裡經過了一位平頭老百姓,只怕會被嚇死。
“簌簌簌簌!”
一道強烈的氣焰,衝了過來,直逼秦天所在的深坑!
秦天哪裡能預料到此人的這般動作,待他醒悟過來的時候,卻見到深坑之上的一堆堆新土,竟然全部在這黑紗人忽然發出的氣焰的力量之下,衝到了深坑之中,片刻之間,便將整個深坑填的滿滿的了!
“你~”
秦天登時大怒,他站了起來,雙掌同時催動內息,頃刻之間,便將渾身的氣力,全部都釋放了出去!
“呼呼轟轟!”
那黑紗人忽然一閃,身子閃到了一邊,秦天的掌力之中的氣焰之力,將一片密林,擊打得支離破碎,殘木一地,落葉紛飛!
“好小子,竟然有點身手!”黑紗人冷冷一笑,忽然這人的身前嘭地一下,陡然出現了陣陣的火紅氣焰,只怕這人又要發招了!
“娘••••••”
秦天卻沒有再發招。
他衝到了深坑的位置,伸出雙手,不停的,向黃土裡刨去!
十指全部都沾滿了黃土!
“你?”
黑紗人一見這般情景,登時愣住,手中的招數,也散掉了。
“娘,你——你——兒子不能看不到你——不能•••••••”
秦天瘋狂地,向黃土裡,刨着、刨着•••••
直到,十指流血,鮮紅一片!
將一片黃土,都染成了血紅!
“唉••••••”
黑紗人一聲長嘆!
不過,此刻這人的嘆息聲,卻有些古怪,並不是之前的那般嘶啞沉悶的聲響。
黑紗人似乎意識到了這一點,連忙伸出手,掩飾了一下。
不過,這人黑紗裹着頭部,就算是用手,也沒有絲毫的意義。
“罷手吧!”
黑紗人大喝一聲。
大喝完畢,黑紗人嚴陣以待,看來,這人是預料到了,只要他一出現,一說話,秦天就要動手。
這一次,秦天沒有動手。
他停了下來。
血紅的雙手,觸目驚心,就連黑紗人的雙目之中,看到了秦天的這雙手,都不禁地閃爍出一絲異樣的光芒。
“你——到底是誰?”
秦天冷冷地問道。
“你的孃親已經死了,你這麼做,沒有任何意義,還是讓老人家入土爲安吧。”
這一次,黑紗人的那般嘶啞低沉的聲音,倒是有些客氣了。
“我問的是——你是誰?”秦天說道。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現在,你不想知道,那些人,那些殺害了你的孃親的人,是什麼人麼?”黑紗人說道。
秦天一聽這話,雙目之中迸發出強烈的怒氣!
“他們是誰——他們是誰?”
秦天蹭的一下,衝到了這黑紗人的面前,睜着憤怒的眼睛,大聲喊道!
不是喊,是瘋狂的咆哮!
“告訴我,他們——是誰?”
黑紗人沒有急着說話,看了秦天片刻,卻是回過了頭,走了。
秦天愣住了!
下一秒,秦天衝了過去!
用最快的速度,向前猛衝!
他要知道,殺害他孃親的那些人,到底是什麼人,到底身在何處!
“錚!”
長劍從秦天的背後,應聲而出!
御動長劍,秦天踏劍而行,猛衝過去!
而那黑紗人,也不知道是什麼人,竟然一眨眼間,不知道從哪裡,祭出了一條烏雲一般的黑色軟軟綿綿的物事,揮動起來,便踏在那物事上,飛馳而去了!
秦天一刻也不敢放鬆,催動內息之力,全速向前衝,緊緊地跟隨着那黑紗人!
羣山如黛,在幽暗的夜空之中,起起伏伏,若隱若現,極爲隱蔽,而周遭的氣流風息,亦是綿綿不絕,秦天緊緊地追着黑紗人,一刻也不敢鬆懈。
而那黑紗人腳下所踩的,似乎是黑紗一類的輕薄的物事,若有若無,實在是極爲奇妙,這人的速度極其之快,有幾次,秦天差點沒能跟上他的腳步!
夜空之下,兩人一前一後,不知道奔馳了有多遠的距離了。
只知道,兩旁的密林深山,呼嘯而過,一片片山林,一片片原野,在兩人飛馳的腳步之下,不停地退後。
兩人也不說話,那前面的黑紗人,不曾停歇下來,似乎在考驗秦天的耐力一般。
而秦天呢,則是心中藏着疑惑,他始終相信,這黑紗人,一定是一位知道內情的人。
若是那黑紗人在孃親的墳冢那邊說出了其中的一切的話,秦天必然不會這般不顧一切的緊追不捨,恰恰是黑紗人言又不畢的話,深深的讓秦天感到奇怪,感到莫名的神秘。
秦天確實是不知道,孃親到底是死在了誰的手上,那些騎着大馬的黑袍兵士,他雖然與他們有過交手,卻並不知道他們的來頭,而在張伯卿的馬車之上,他知道了關於中宮的那位大祭司的事情,似乎,他覺得,那些人,就是大祭司的手下,可是,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做?
而且,秦天不能肯定。
心緒很亂,又悲痛難忍,秦天將這般的憤怒與悲哀,化作了腳下生風的力量,將長劍催動地更加快速了!
兩人這般你追我趕,不知道要經歷多長的時間。
而此刻,那黑紗人飛馳的方向,早已經離開了青州,向着西邊去了!
黑夜之中,秦天哪裡顧得上自己追趕的黑紗人要往哪個方向奔跑?他只顧着往前衝了。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了,兩人竟然是沒有絲毫的懈怠之意!
果然是西邊的地方,兩人往前行進的這片大地,漸漸地,出現了更多的山脈,峰巒疊嶂,綿延不斷!
而飛劍之上的秦天,並不知道,他的腳下,出現了越來越多的險山惡水,茂密森林!
秦天只覺得,追趕着這位黑紗人,這一路趕來,飛劍在密林之間穿梭起伏,在峽谷之間飄蕩來回,溝壑綿綿,險峻非凡!
“這是哪裡?”秦天不禁在心中暗暗地想到。
似乎,前面的那位黑紗人知道此刻秦天的想法,他竟然大喊了一聲——
“這裡,已經是黑巫山的地界了,小子,你難道不害怕麼?”
“什麼?”
秦天暗暗心驚!
他聽說過這般地方,在三清門之中,明覺曾經給他講起過中土的各種神秘的地方,其中有一個地方,便是中土極西的一處神秘之地——
“黑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