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齊靖州說:“不要驚動她,你就當什麼都不知道。”
……
路與濃配了鑰匙,並不敢立即行動,她很耐心地等到了半夜,才從牀上爬起來,然後偷偷摸摸地往書房那邊走。
三把鑰匙一把一把試了,總算開了鎖。路與濃放輕腳步閃身進去,也不敢開燈,怕光泄露出去被人發現。就用開了手電筒,然後徑直往齊靖州的書桌那邊走。
桌面上次已經看過,除了那照片就沒其他東西,路與濃就拉開了下面的抽屜。
她有些亢奮,齊靖州將書房守得這麼嚴,這裡面肯定放着重要的東西!
意外地是,抽屜裡放着一本相冊。
這難道是上次齊靖州用來威脅她的那些照片?
路與濃手微微頓了一下,就將相冊拿了出來。然而將相冊一翻開,她立即就愣住了。
的確是她的照片,可並不是她一個人的照片——上面是兩年前的她和齊靖州。時間已經過去那麼久,可是她就這樣看着,都覺得裡面兩個人的甜蜜依舊滿得快要漫出來。
這些照片和桌面上相框裡的是同一個來源,都是當初在逃亡路上,齊靖州用他的拍的。
她沒想到他全部保存了下來。
有些驚慌地將相冊放回去,路與濃拉開了另一個抽屜,發現竟然又是一個相冊。她手抖了一下,她記得和齊靖州的照片也就剛纔看的那些了,那這又是什麼?
遲疑着將相冊翻開,她震驚地發現竟然全是她一個人的照片——從小學到中學,再從中學到大學,笑的、怒的、面無表情的,每一張都是她。
路與濃猛地站了起來,她想去書架那邊找找齊靖州有沒有藏着其他東西,卻因爲動作太猛,碰掉了一直放在桌面上的那本書。她蹲下身子去撿,卻見一個白色的小小的紙袋從書本中露了出來。
路與濃的心又是一跳,將那東西撿起來,拆開紙袋,卻是一張內存卡。
直覺告訴路與濃,這東西可能很重要。可是內存卡這種東西,現在幾乎已經沒有人用了,她沒法放。想了想,路與濃拿起內存卡回了次臥,然後在電腦包裡翻了許久,翻出一個很久沒用的讀卡器,將東西插到了電腦上。
點開內存卡上那個唯一的文件,路與濃立即呆住了——
裡面是兩年前,她和齊靖州途經一個山清水秀的小村莊時拍的短視頻。
兩人在紅霞滿天的傍晚坐在草地上,他從後面溫柔地將她抱在懷裡。一邊給她剝熱心的村民送的花生,一邊問她期待的未來的模樣。
——“濃濃你喜歡什麼樣的房子?先跟我說,以後我們一起去買。”
——“濃濃喜歡兒子還是女兒?算了,我們兒子女兒都生一個吧。但是就生兩個就好了,聽說生孩子很痛,我捨不得你受太多苦。”
——“濃濃,等回去了,我們就認認真真結一次婚吧。我親自去你家提親,然後跟你求婚,到時候再跟你正式做一次自我介紹……”
——“濃濃,我怎麼就這麼喜歡你。”
路與濃那時候性格開朗,但是面對這樣的齊靖州,還是羞得話都說不出幾句,只曉得臉紅,間或含糊地應他一句。
他逗她逗得不亦樂乎。
視頻只有五分鐘,看完路與濃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有些驚慌地將東西放回書房,然後她倉惶回了臥室。
心裡不斷在想,爲什麼齊靖州還留着這些東西?爲什麼他要把這些東西珍而重之地藏在書房裡?他不是愛着那個林阿漫嗎?
路與濃心慌意亂,睡得更是不安穩,第二天都一直心不在焉,連吃飯都總是走神,看得林菁菁直敲她的碗,“阿姨,吃飯要認真!”見路與濃望過來,她眨巴着眼睛補充道:“爸爸說的!爸爸說阿姨可不乖了,吃飯總是挑食,還不認真,我是要監督阿姨的!”
路與濃看着林菁菁,心裡有些複雜。
就在她想出門找席緒寧的時候,齊靖州毫無徵兆地提前回來了。
“家裡沒出什麼事吧?”他一邊走一邊鬆着領帶,語氣隨意又溫和,彷彿正常家庭裡外出歸來的丈夫詢問妻子。
路與濃垂眸笑笑,“沒事。”
齊靖州突然回頭望她,眉頭輕擰,“你臉色不太好,怎麼弄的?沒休息好?是不是我不在家,你就連照顧好自己的自覺都沒有?”
要是往日齊靖州說這種話,路與濃聽聽也就算了,不會上心,但是經過書房事件,她心裡困惑的同時,還滋生出了小心翼翼的期盼。於是齊靖州這話聽在耳中,彷彿有了更深一層的意思。
卻在這時候,齊靖州似是認真又像玩笑地說了一句:“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不會沒照顧好菁菁吧?”
路與濃的心又涼了下去,淺淡的笑容有些勉強,“她很好。你可以去看看。”
齊靖州彷彿完全沒有發現路與濃的異常,他若無其事地上樓,走進書房,然後打開電腦,調出了書房中的監控錄像。
……
路與濃敏銳地發現,齊靖州這次回來後,就不太一樣了。
他總是若有似無地觸碰她的身體,像是挑逗,又彷彿正常丈夫與妻子默契的調情。雖然之前爲着她肚子裡的孩子,他對她也多有關切,可是她能感覺到,那和現在是不一樣的。
之前是例行公事,現在是主動撩撥。
“你……我自己可以。”餐桌上齊靖州已經很久沒有爲她佈菜,似乎耐心都已經用光了,可是這次回來,他再次變成了剛知道她懷孕時的溫柔模樣。路與濃卻已經不太習慣。每每看到一旁的林菁菁,她都會記起,現在這個男人屬於另一個女人。
心會冷得像一塊冰。
她不知道齊靖州爲什麼還藏着那些東西,可是他已經將林菁菁接到了身邊,以後是要和林阿漫在一起,都是事實。
路與濃將自己的碗挪開,低着頭沒去看齊靖州。
齊靖州筷子在半空頓了幾秒,見路與濃根本不願意搭理他,笑了一下,將菜放到了自己的碗裡。
晚上時齊靖州安頓好了林菁菁,轉道去了次臥。路與濃有些戒備地站在門口,“齊先生有事嗎?”
她疏離又畏縮,好像不敢靠近,好像想要離他更遠一些。
這改變讓齊靖州有些失望。
監控錄像里路與濃髮現那些照片時激烈的反應,讓他生出了試探的心思,這結果讓他有些憤怒。
她但凡有一點在意他,想必都不會是這個反應。
擡手搭上路與濃肩膀,齊靖州將人推進了臥室。
“砰——”
門被關上了。
“你想幹什麼?”路與濃退了幾步。
“你進過我書房了吧?”齊靖州一步步逼近,“那些東西,你都看到了?有什麼想法?”
路與濃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也不想問。可是他問她有什麼想法?他都在策劃與另一個女人的未來了,她哪敢有什麼想法?
路與濃深吸了口氣,聲音平靜地說道:“我從來不知道,那段時光竟然能讓齊先生刻骨銘心。但是過去的就該讓它過去,齊先生留着那種沒什麼意義的東西,將來林小姐看見了,是要跟你生氣的。”
頓了頓,她又說:“很抱歉,我偷偷進了你的書房,如果你要懲罰我,我沒意見。”
齊靖州目光死死地盯着路與濃,“沒有意義的東西?你就是這樣認爲的?那些記憶你都忘得一乾二淨了是吧?”
那目光太駭人,路與濃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肩膀驀然被扣住,下巴被擡起,他冷冷地說:“你那天不是還跟阿漫示威嗎?現在看來,說什麼喜歡我,都是騙人的?”
路與濃猛地打掉他的手,“我沒說過喜歡你!”她再也忍不住喉嚨裡的哽咽,“齊靖州,我已經被你欺負得夠慘了,你能不能放我一馬啊?你都有了林阿漫了,何必再來撩撥我?看見我出醜你很高興嗎?”
齊靖州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擡手撫過她臉頰,“哭得這麼難過,好像很在意我的樣子。”閉了閉眼,他忽然嘲諷地笑了笑,“可是能有多在意我?我把封存的回憶都給你看,都沒法打動你的心,我在你心裡恐怕還沒有席緒寧重要吧?”
放開路與濃,齊靖州神色冷漠地轉身進了浴室。
路與濃怔在原地,久久沒有擡頭。
剛纔齊靖州那話是什麼意思?
想打動她的心?那林阿漫算什麼?
捂臉嗤笑一聲,路與濃想,她越難過,齊靖州就越高興,那男人的話,怎麼能信?
齊靖州在浴室裡許久沒有出來,路與濃沒心思管他,就自己睡了。睡意將至時,聽到浴室門開的聲音,她睜了一下眼,悄悄抹去眼角的液體。聽見腳步聲向着牀這邊來,路與濃道:“你不該在這裡睡。”
“哦?”齊靖州似乎嗤笑了一聲,“那你說我該去哪裡睡?”
話剛說完,他人就上了牀。鑽進被窩壓在了路與濃身上。
“你……你幹什麼?!”路與濃一臉駭然,“……下去!”
齊靖州恍若未聞,大手靈活地撕扯着她衣服,低頭一口咬在她肩頭。
“啊——”路與濃叫了一聲,不是情動,是痛的,“齊靖州,你有病?!”
齊靖州舔過她傷口上的血,低低笑了一聲:“我就是有病。”
“你放開我……求你!”路與濃悲從中來,紅了眼眶,“你就非要這樣羞辱我嗎?”
齊靖州動作頓了一下,“羞辱?”擡頭侵入她口腔,讓她也嚐了一遍血的腥味,“這的確是羞辱。”
“爲什麼?”路與濃聲音艱澀,“我從來沒有對不起你!我不欠你什麼!你憑什麼這樣對我!”她想着就覺得怨憤不甘,後面幾乎是吼出來的。
“你怎麼會不欠我什麼?”齊靖州又埋下頭去。發出意味不明的低笑聲,她在危難時分背棄愛情,他可以不追究,可是於他的生命而言濃墨重彩的一筆,在她心裡怎麼能什麼都不算?她怎麼能忘得那樣徹底?!
他聲音含糊,路與濃根本沒聽清,在身體又被狠狠咬了一口之後,眼淚忍不住冒了出來。他泄憤一樣啃咬着她的身體,路與濃反抗不得,快意地想,他最好做到最後一步,親自讓這個孩子消失好了……
“林阿漫真可憐啊。”身體痛得無以復加,她默默數着身上的傷口,強忍着不哭喊出來,“那天我跟她說,我肚子裡的孩子是你的,她根本不願意相信。你說她要是知道自己的愛人現在就壓在一個女人身上,會不會氣得發瘋?”
齊靖州擡頭望她,眼底彷彿堆了雪,“你不如再去見她一次,將我是如何疼愛你的,都仔仔細細地告訴她?”
路與濃覺得渾身發冷,卻忽然笑起來,身體顫動不止,扯着傷口,疼得她又冒出了眼淚。她說:“我以前怎麼會喜歡上你這樣一個男人呢?我多慶幸當初只喜歡了你一個月,不然現在肯定會更加可憐吧?”
她笑得停不下來,視線都被眼淚模糊了,沒看見齊靖州臉色變得有多難看。
“一個月……一個月?”齊靖州也笑,眼眸猩紅,“你就喜歡了我一個月?”她一個月就抽身而出,那他這兩年的念念不忘算什麼?
他齊靖州竟然也做了一回傻子?!
路與濃說:“只有一個月我都覺得膈應,當初怎麼就沒看出來你根本沒有心呢?”
口頭上逞強的後果,是身體不得不承受男人更加粗暴的對待。他好像怒到了極致,似乎也顧忌孩子,沒有做到最後,但一整夜下來,路與濃的身體根本不能再看。
她甚至起不了身,只稍稍一動,就疼得恨不得暈過去。
身下的牀單甚至染上了點點血跡。
她捂着紅腫的眼,無聲地哭。
她根本搞不懂齊靖州,危急關頭棄她於不顧,重逢時又毫不顧念舊情地欺辱威脅。現在明明愛上了別人,她只是說一句不喜歡他,就被這樣殘忍的對待,他當地球是圍着他轉的嗎?
她都成了他心裡可有可無的存在,她憑什麼就不能不喜歡他?
臥室門忽然被推開,齊靖州走了進來。他一言不發抱着路與濃去了浴室,劉嫂進來默默地換了牀單。
傷口沾到水,路與濃疼得差點咬破了脣。
齊靖州替她擦洗着身體,沒露出一點心疼的神色,他神色淡淡地說:“你若不進我的書房亂翻,不讓我想起自己幹了什麼蠢事,也不會這樣慘。”
封存的記憶被翻出來,她當作笑話一笑而過,他戴着的面具卻彷彿被人強行揭下,沒辦法再冷靜,沒辦法不怨恨。
路與濃閉着眼睛不搭理他。
洗完後路與濃又被放回了牀上,齊靖州轉身出了臥室,沒一會兒就端了一碗粥進來。他剛想說什麼,就響了起來,那邊不知在說什麼,他目光一直落在路與濃身上,迴應總是簡潔又懶散。
最後那邊似乎問了什麼問題。他忽而一笑,定定地望着路與濃,說:“我以前就挺想讓她幫我生個孩子,現在依然想,這件事情和我現在愛不愛她並沒有什麼必然聯繫,生了孩子我可以給她錢。”
路與濃猛然擡頭。
掛掉電話,齊靖州說:“能動吧,起來,我餵你。”
“滾!”路與濃嘶吼着,搶先抓起旁邊那碗粥,狠狠朝他砸了過去。
粥水灑了一身,齊靖州面色黑沉,罵道:“不知好歹!”他憤憤轉身離去。
齊靖州再也沒回來,地上髒成那樣,卻一直沒人來打掃。
路與濃不顧身體的劇痛,坐起身,抱着膝蓋一陣嗚咽。
電話在這時候響起,是那個路與濃已經許久沒有聯繫的特殊號碼,令路與濃意外的是,神秘人以前是個女人,這次電話裡傳出來的卻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他說:“路小姐,很抱歉,我們這邊出了點問題。上次的事只是意外,那樣的事情不會再有下次,我再次向您致以最誠摯的歉意,希望您還能繼續信任我們,我們是真心想要幫助您的。”
路與濃沉默了許久,啞着聲音問:“你們是誰?爲什麼要幫我?”那次錄音事件後,她就決定了不再信任這個號碼背後的人,可是這會兒她什麼都顧不得了。她需要有一個能力足夠與齊靖州抗衡的人幫她,她不想再留在齊靖州身邊了!
“很抱歉,路小姐。這個問題我不能回答您,但是請務必相信,我們沒有惡意。”那人又說:“您現在很需要幫助,不是嗎?”
又是良久的沉默,路與濃說:“好,我相信你。”
……
林菁菁悄悄推開次臥的門,摸進去一看,發現路與濃正躺在牀上睡得人事不知。
她跑過去,爬到牀上,推了推路與濃,“阿姨,阿姨,你快醒醒,爸爸出門了,他不會打你了,我偷偷帶你下去吃飯,他肯定不會發現的。”
路與濃腦袋有些昏沉,剛纔一不小心睡了過去,沒發現問題,這會兒一摸腦門,發現燙得厲害。
她知道自己這是被齊靖州給折騰病了。
有些艱難地從牀上爬起來,聽見林菁菁有些害怕地小聲問道:“阿姨,你是不是受傷了?我剛剛聽到爸爸和你吵架了,他是不是打你了?”
路與濃沒想到這時候關心她的竟然是這個小孩,她摸摸她腦袋,澀然一笑,“阿姨是生病了,菁菁能去跟你劉阿姨說一下嗎?阿姨要去醫院。”
林菁菁一聽,連忙又爬下牀,“阿姨你等等,我這就去找劉阿姨!”
沒一會兒劉嫂進了門。看見路與濃的情況,她嚇了一跳。
之前齊靖州憤怒地離開。下令說誰也別進次臥,雖然聽到碗碎的聲音,劉嫂還是聰明地沒有進來,沒想到路與濃竟然會發燒,看樣子還挺嚴重。
叫劉非非將林菁菁哄着抱了出去,劉嫂有些焦急地說:“我這就讓人送您去醫院!”
想起剛纔林菁菁的說辭,路與濃有些虛弱地笑笑,“劉嫂,他去哪裡了?”
劉嫂顯然是知道的,但是她遲疑着似乎不太想說。
看着路與濃病弱的模樣,她終究是不忍心,說道:“路小姐,三少和林小姐已經有了不少時日了,三少把您娶回來,爲的什麼,想必您也清楚。三少將來是要和林小姐在一起的,您就聰明些,安安生生的過自己的日子吧。恕我直言,您費心思懷了三少的孩子,並不頂什麼用。三少想要孩子,將來林小姐自然會給他生。您這個孩子生下來也是來受罪的,畢竟沒媽疼。”
似乎覺得扯遠了,她又說:“您別怪我說這麼多,您家裡事我也聽說過一些,這些日子我也看明白了,您也就是個可憐的。您能引得三少多看您幾眼,可能得到的也就是那幾眼了,更何況您還惹他生氣,這幾眼的在意又能持續多久?這不,林小姐一個電話過來,三少就走了,根本沒管您生不生病。”
路與濃低着腦袋。扯着脣角,“我知道了,劉嫂,多謝你跟我說這些。勞煩你叫人送我去醫院。”
她沒想到自己在別人眼裡,竟然這樣不知好歹,這樣可憐可悲。也沒想到,林阿漫在齊靖州心裡的地位竟然那樣高,高到家裡的傭人都知道並且認可她的存在。
所以她昨晚說林阿漫可憐,只是個笑話嗎?指不定那時候齊靖州心裡怎麼笑話她。
劉嫂叫了家裡的司機送路與濃,到醫院後一量體溫,竟然燒到了39.7度,劉嫂幫她辦了住院手續,道:“三少那樣子是真生氣了,趁着生病這段時間,您就躲幾天吧,別在他面前晃。惹他心煩了,又要折騰您了。”
路與濃笑笑,小聲道了謝。
第一輪輸液直到晚上才結束,劉嫂請的臨時護工給路與濃買了飯來。
路與濃吃不下,昏昏沉沉地想要睡覺,卻沒想到這時候竟然響了起來。
一看,竟然是齊靖州。
路與濃抖着手,聽那鈴聲響了許久,才深吸一口氣,將電話接了起來。
她已經做好準備,聽那男人的冷言冷語,卻沒想到裡傳來的是林菁菁小聲的問候:“阿姨,你現在好些了沒啊?打針可痛了,你病得那麼重,肯定要打很多針,是不是很疼?”
路與濃虛弱的聲音裡帶着溫和的笑意:“阿姨不疼,病也快好了。菁菁怎麼會給阿姨打電話?”
“我擔心阿姨啊。”林菁菁小聲說,“我是悄悄拿了爸爸的打的,他現在站在廚房門口看我媽媽做飯,所以沒發現。但是我不敢大聲,要是被他聽見,肯定要罵我了。”頓了頓,小孩有些遲疑的聲音又響起:“阿姨,你要是好了的話,能不能不要急着回來啊?我剛剛聽到爸爸和媽媽說話,媽媽說她不喜歡你——我是很喜歡阿姨的,但是媽媽真的不喜歡你,爸爸說你要是回來,他就帶我們去另一個家。可是天這麼冷,我纔不想出門,外面風可大了……”
小孩絮絮叨叨,有些不好意思地要求她不要回去。因爲她回去了她們一家三口就沒法吃一頓溫馨沒有隔閡的晚飯。
小女孩話語中的善意聽得路與濃感動不已,幾乎要到了落淚的地步,可是那字字句句組合起來,彷彿一把尖利的刀,一寸一寸地刺進路與濃的心裡。
“菁菁放心,阿姨今天不回去,明天也不回去,因爲阿姨也要回家。”路與濃說,“但是這些,菁菁千萬不要告訴你爸爸媽媽啊,讓他們知道你偷偷給我打電話,肯定會不開心的。”
掛斷電話,路與濃沒出息地流了許久的淚。擦乾淚水,她下牀想去一趟洗手間。
因爲太久沒吃飯,病情又沒怎麼緩和,路與濃走路都有些艱難。從洗手間回病房的時候。差點摔倒在地上。
一個人突然抱住了她。
路與濃恍恍惚惚地擡頭,看見了少年神色焦急的臉。
他嘴脣動了一下,路與濃隱約聽到了一聲“姐”,又彷彿什麼都沒聽到。
小聲地說了病房號,路與濃說:“?煩你送我回去了。”
不知什麼時候,路錦時已經長得比她高了。看着單薄的身材,觸摸到卻一點不瘦弱,似乎有肌肉,只是被校服給遮掩住了。
回了病房,路與濃問他:“你怎麼在這裡啊?是生病了嗎?”
路錦時緊緊地盯着她,搖頭,“不是,是殷萊不舒服,我帶她來醫院。她姑媽在這裡工作,已經不用我了。”他眼中似乎隱忍着憤怒,“你病得這麼重。那個男人呢?他都不管你的嗎?”
路與濃閉上眼睛,微微彎起嘴角,“錦時,我和他和陌生人沒什麼分別,你也別怪他不在意我。”
“那你爲什麼跟他結婚?”路錦時忍不住吼了出來,平日裡總是一臉平靜的少年,此刻臉上全是憤怒和失望。
路與濃沉默了許久,笑笑:“我被逼到這個地步,沒有父母護佑,沒有親朋相幫,弱得誰都能欺負,哪裡能有自己的選擇?”
路錦時低頭沉默了許久,低聲道歉:“對不起。”
路與濃知道他是爲汪雅貝道歉,可是她不願意接受,她沒說話。
得知路與濃還沒吃飯,路錦時二話沒說就跑了出去。沒一會兒回來。手裡就帶了粥。
最近總是看見這種食物,路與濃有些不喜歡,何況現在是真的沒有胃口。
“我不想吃。”路與濃說。
路錦時抿着脣,舀了一勺,吹過後遞到了她嘴邊,神色十分固執。
路與濃輕輕嘆了口氣,“那我自己來吧。”
路錦時搖頭說:“你沒力氣。”
路與濃只得由他去了。
吃飽後,路與濃說:“你回去吧,明天還要上課的吧?我這裡有護工,也不用你照顧。”
路錦時搖頭,“護工根本不上心,剛纔沒看見人,現在也沒看見人。”
路與濃有些尷尬:“可能人家是有事。”
“我剛剛已經打電話跟老師請假了。”路錦時直接說,“我今晚就在這裡守着你。”
他態度堅決,路與濃沒法左右,好在旁邊的牀是空的,不至於讓他晚上沒地方睡。
……
路與濃一連在醫院待了三天,期間齊靖州沒來過一次,劉嫂也沒過來。
“去我那裡吧。”路錦時說。
路與濃想想,她現在似乎也無處可去——誰知道林阿漫有沒有走呢?要是回去,指不定要遭幾人嫌棄。
現在她也不想看到那男人。
可是——
“你不是住校的嗎?”
路錦時別開腦袋,“我自己在外面租了房子。”
路與濃不解:“爲什麼?宿舍不好嗎?還有你現在才高中,學校允許你出來住?”
“老師一向對我很寬容。”成績他從來不看重,可是此時在路與濃面前,他就跟小孩子似的,忍不住炫耀,想要聽到她的表揚和贊同。
察覺他眼中閃過的羞澀,路與濃猜到他心思,笑道:“我弟弟很厲害啊?聽說每次都是年級第一?”
路錦時白淨的臉上浮上微微的紅,說話都有些緊張:“是題目太簡單……也沒有很厲害。”
路與濃又問:“可是爲什麼要自己出來租房子?”
“學校裡太吵,學習不方便。”其實是學校太不自由,他根本沒法做兼職。但是這些他不想跟路與濃說,因爲原因可笑又可憐。
路與濃沒懷疑什麼,因爲路錦時從來沒跟她撒過謊,只是她去住路錦時那個地方,總是不方便,不如找家酒店來得好。然而這樣一說,路錦時就道:“可是酒店沒人照顧你,要是再出事怎麼辦?”
哪裡能出什麼事?路與濃覺得好笑,可是爲了讓路錦時放心,她說:“那我去找朋友幫忙好了。”
朋友?路錦時試探着問道:“你說的朋友,是那個明星嗎?”
上次在路家小區外見過,路錦時知道席緒寧,路與濃並不意外,她點頭說:“是他。”
“姐。”路錦時忽然叫了一聲。
路與濃一愣,這聲稱呼她已經兩年沒聽到了。
路錦時嗓音有些乾澀,他抿脣沉默了幾秒。想要跟她說要離席緒寧遠一些,可是想到剛纔路與濃說可以找席緒寧幫忙,就知道他們之間關係真的不是一般的好,終究還是沒有說出那話來,只說道:“別去?煩別人了,我宿舍裡的牀位老師還幫我保留着,我回宿舍住,你去我那裡吧。”
聽路錦時這樣安排,路與濃就沒再說什麼。
路錦時租的房子離學校不遠,地方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潔。路錦時將路與濃帶過去,又給她買了些必需的日常用品之後,就帶着課本回了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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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與濃在樓下的小店裡買了晚飯,吃完了就縮在路錦時簡陋的書桌面前發呆。她拿出,給席緒寧發了條短信,說最近幾天想找個清淨地方休息一下,不要找她。
然後就想關機,卻在這時齊靖州打了電話過來。
路與濃看着來電顯示上的人名愣了許久,才接起。
“你在哪裡?”齊靖州的聲音又冷又硬。
路與濃淡淡地反問:“和你有什麼關係嗎?”
然後掛電話,關機。
齊靖州站在空曠的醫院病房裡,面色冰寒如霜,他問旁邊低着頭的劉嫂:“她生病了,爲什麼不告訴我?”
劉嫂不敢說話。
旁邊的林菁菁嚇得哭了,抱着齊靖州的腿,抽抽噎噎地道:“爸爸,是不是我的錯?是我跟阿姨說不要回去,因爲爸爸和媽媽不想看見她,所以她就生氣了,就悄悄跑了,是不是?”
齊靖州陡然沉下聲音:“你什麼時候跟她說的?”
齊靖州從來沒這樣跟她說話過,林菁菁嚇得愣愣地,“是……是媽媽來的那天,你在看媽媽做飯的時候,我擔心阿姨,所以就……悄悄給她打了個電話。爸爸爸爸,你不要怪我,我不是故意的……”林菁菁哭出了聲。
齊靖州揉了揉眉心,難得沒了哄孩子的耐心。將人交給劉嫂,他給路昊?打電話,試探了幾句,就知道路與濃根本沒回路家。
這種時候,她還能去哪裡?
幾乎想都沒想,齊靖州聯繫了席世緣。問起席緒寧,席世緣說:“小寧這幾天不知道做什麼去了,每天都早出晚歸的,我還以爲是他工作忙,可是問他經紀人,才知道他竟然把工作都給推了。靖州,實在對不住啊,這小子就是任性,這幾年也多虧你給我管着了。給你惹了那麼多?煩,你一次沒提,席叔多謝你了……”
耐着心聽席世緣說了一番道歉感謝的話,齊靖州又刺探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緊接着又聯繫公司裡幾個秘書,“席緒寧這幾天都做什麼去了,去了哪裡,你們都好好給我查查,我明天早上就要答案。”
第二天一早,齊靖州沒去公司,直接開車去了席緒寧名下的一處別墅。
時間倉促,秘書團並沒有查到什麼有用的信息,但是齊靖州相信,席緒寧肯定知道路與濃的行蹤。既然查不到,就親自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