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語接二連三激撞而來,一聲比一聲高,一句比一句急,每個字眼都像是砸在雲翎胸口上的鏗鏘巨石。雲翎的心糾結得如一團亂麻。
雲舒一看架勢不對,出來打圓場,道:“小王爺,別這麼說蓮生,她不是那樣的人。”
“雲舒,你別勸我,我今兒非得把話說清楚!她糊塗,我們不能跟着糊塗!”李承序酒紅的眸子閃爍着迫人的光,指着雲翎道:“我告訴你雲翎,我不管你怎麼想,利用也好,交易也罷。你都必須這麼做!因爲你沒有選擇的餘地!那墨蓮深在皇宮,如果你不用這樣堂而皇之的方法去換取,那你害的第一個人就是雲舒!依着他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性子,一定會想方設法潛進皇宮,謀取墨蓮。皇宮大苑內精兵無數猛將如雨,有多危險自不必說,倘若你甘心讓雲舒去送死,我無話可說!”
最後一句話落地,雲翎的臉色霍地一變,她急切地別過臉看向雲舒,似想在雲舒的臉上尋到一絲否認的蛛絲馬跡,然而云舒的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似乎是在默認小王爺的話。
雲翎焦急地追問道:“哥,你不會冒那個險的對不對?”
雲舒淡淡一笑,道:“蓮生,無論你答應還是拒絕,你做的任何決定我都尊重。但墨蓮,這世間唯有一株,所以我絕不會放棄,如果這個方法不可以,我必會開闢其他途徑。”
他笑容清清淡淡,如天邊飄飄渺渺的雲朵,彷彿風一吹便會散掉,然而神色卻分外堅定,如巍峨山嶽般不可動搖。雲翎倏然想起幾個月前,他被霍允天追殺的場景,那晚的他被勁敵追擊重兵圍剿,渾身傷口血跡斑斑,她的臉色一白,心痛頓如刀絞,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似的。
她靜靜立在那裡一動不動,好半天,聽得她聲音輕輕地道:“好,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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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閣內,太陽很暖,氣氛卻有些怪異。
雲霄閣主淺酌了一口茶,道:“小王爺,您說您要娶我的女兒?”
“是。本王要娶她做我的正妃。”李承序斜斜的歪坐在一旁,把玩着茶几上的杯盞。
雲過盡道:“小王爺這話來的太突然,雲某一時半會還不能接受。但這些日子以來,小王爺爲翎兒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裡,我相信小王爺是出於真心。”
李承序道:“你既然相信本王的真心跟誠意,那你還猶豫什麼?”
雲過盡深眸半斂,似在看着手中的清透茶汁,眼光卻若有似無的向小王爺瞟去,他的笑幽幽暗暗,口氣卻溫和到了極處:“話是這麼說,可我只有翎兒這麼一個女兒,她的終身大事我自然要謹慎萬分。雖然雲某不否認小王爺的一片真心,但你知道的,對翎兒真心的人可不止你一個。”
李承序坐直了身體,表情鮮見的端正起來:“雲閣主的話說的對,確實,對她真心的人絕非我一個。”他言至此處,忽地恣情一笑,隱隱帶着幾分自得之色,軒軒然似朝霞舉,他說:“但,能拿到墨蓮的,卻只有我一人。”
雲過盡杯中的茶汁陡然蕩起一圈漣漪,他放下茶杯,目光筆直地落在李承序身上,道:“小王爺,此話當真?”
李承序道:“本王說到做到,只要您同意我們的婚事,墨蓮一事,我十拿九穩。拿到墨蓮以後,我必會繼續追查龍丹的下落,相信以我大周朝的情報司,找個龍丹也不是什麼難事。”
雲過盡默了默,神色頗有些躊躇:“小王爺,話雖那麼說,可我也不瞞你,我那一雙小兒女之間的深厚情分,你自然是知道的。若我將翎兒許給你,豈不是拆散了他們倆的情緣?”
“閣主莫急,雲舒與親親之間的感情,我自然一清二楚。”李承序指尖輕拂着茶盞蓋上的那對鴛鴦圖案,微微一笑:“所以您放心,我跟親親的姻親性質,也同雲舒跟坤嶺掌門的一樣。”
“小王爺這話的意思是?”雲霄閣主緊盯着李承序,腦中稍稍一轉,已經明朗了一切,他緩緩下座,朝李承序行了一個禮,道:“小王爺大恩,雲某沒齒難忘。”
他的腰還未彎下去,李承序已經起身攔住他:“本王的心意,雲閣主明白就好。親親雲舒那邊,我已同他們都商量過,得到了允可纔來跟您講這一番話,所以您不必擔心會影響他們兩的感情。”
雲過盡坐回原位,思量了一番後又道:“小王爺乃攝政王獨子,金枝玉葉,婚姻大事不僅是個人之事,更是朝中大事,雲某擔心......”
李承序瞧出他的憂慮,道:“雲閣主且放心,我父王及皇上那邊,本王自會說服他們,您只要做好準備將女兒嫁給我就行,其他的,自有本王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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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一向散漫不羈的小王爺也有雷厲風行風風火火的一面。他自雲霄閣主那出來後,同雲舒雲翎告了個別,便徑直下山回京城去了,臨行前跟雲家兄妹再三保證,此事他一定會使出渾身解數說服攝政王,不出七天應該便會有結果,兩人只管安心等待即可。
雲家兄妹齊齊頷首,目送他在隨從們的前呼後擁下浩浩蕩蕩踏上下山之路。
小王爺走後,雲家兄妹的日子過的風平浪靜無波無瀾,但云霄閣摘星樓裡的驚鴻姑娘卻是遇到了一件怪事。
那日她正依着欄杆,悠閒賞着浩清池內的各色錦鯉。那池水盪漾,她的影子投在水中隨着水波微微搖曳,與游魚的身影交織在一起,她不覺笑了笑,覺得那魚可愛的很,正要撒一把魚食,清波如許的畫面忽地多出一個人影。
她擡了頭望去,卻見對面站着一個臉色煞白的婦人,那婦人怔怔看着她,道:“你......”
她正一愣,那婦人已經莫名其妙的撲了過來,腳步極快,瞬間已逼近她身畔,她驚了一驚,忙向周圍閃身而去,卻沒想那婦人出手若閃電疾迅,一下便扣住了她肩膀,她躲之不過,那婦人已經一把扒開她右邊衣領,她的半個肩膀霎時露出一大半,雪白瑩潤的肌膚像是陽光底下的雪色百合,春光無限。
驚鴻捂着肩膀大驚失色,推開瘋婦人連連後退幾步,驚鴻的小丫鬟也奔上來,將一件斗篷披到驚鴻肩上,而那方的瘋婦人像是看到了極可怕極震驚的事物,驟然失聲尖叫,她指着驚鴻的肩膀,淒厲道:“你你你.....你是那孩子.....你是那孩子.....”
驚鴻將衣服拉緊,擰眉正要呵斥,未曾想着又涌出一大羣婆子丫鬟,婢子們團團圍住了瘋婦人,道:“夫人,您怎麼又偷溜出來,可叫奴婢好找!快跟奴婢回去吧......”
驚鴻怔住,這才明白那瘋婦居然是雲夫人,劍聖的原配發妻,當年武林赫赫有名的大美人蕭芷蘭。
蕭芷蘭不耐煩的撥開身旁的婆子,眼神仍是直勾勾的瞧着她,嘴裡含糊不清的道:“孩子,孩子......那些年,你過的怎麼樣?.....你別恨我,我當初也是迫不得已......”
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婆子們已經七擁八上將她連推帶拉的拖走,臨走時,蕭芷蘭扭頭看了她一眼,眼中隱隱有淚光流露,那眼神竟似分外悲傷愧疚。
驚鴻被那樣的眼神一瞅,整顆心無故往下一沉,似是有什麼不好的感覺侵襲了她的心智,總覺得雲夫人的那番話雖然古里古怪,但卻跟自己有關,她正思量着雲夫人的話,身旁小丫頭凝兒道:“驚鴻姑娘,沒嚇到您吧,雲夫人得了失心瘋,平時里老這樣糊里糊塗瘋言瘋語的,您別往心裡去。”
驚鴻攏了攏衣襟,問:“雲夫人她這失心瘋是什麼時候的?”
“有好些年了,”小丫頭思索了片刻,道:“聽聞是生下小姐以後便瘋了,這些年大夫看了無數個,湯藥吃了無數副,不但沒好,還瘋的越發厲害!也虧得我們閣主是重情重義,這些年對夫人不離不棄,從沒有絲毫埋怨。”
“可不止這些,姑娘你知道嗎?”小丫頭突然壓低了聲音,道:“有一年夫人發起瘋來,還拿刀捅過閣主勒,但閣主不僅沒生氣,居然還忍着痛幫夫人包紮摔傷的傷口。嘖嘖嘖,叫我們這下做下人的,都看不過去了.....”
驚鴻眼中有銳色一閃,佯裝漫不經心地道:“哦?閣主對她這麼好?她爲什麼還要傷他?”
“這事,婢子不知道.....”凝兒頓了頓,欲言又止。
驚鴻挽了她的手,故作真摯溫婉地道:“我也只是想多瞭解一下閣主的事,畢竟他一個人這麼些年,不容易.....”她惆悵的嘆了一口氣,道:“不過你不知曉就算了,沒有關係的。”
“這......”小丫頭躊躇須臾,終於湊到了驚鴻的耳畔,低聲道:“婢子不是很清楚,但我聽閣裡的老人說,雲夫人當年是被迫嫁給閣主的,她其實心有所愛,所以直到婚後她也不怎麼待見閣主,從不給閣主好臉色看,他們夫妻之間感情很不好。”
驚鴻喏了喏,又問:“雲夫人心有所愛?你可知道那人是誰?”
凝兒搖搖頭,道:“這婢子就真不知道了。”
驚鴻料她是真的毫不知情,也不再追問。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點擊的數據有增長啊,可是爲嘛評論區一反常態的好冷清,往常熱熱鬧鬧的親們都去哪裡了呀?想念你們~
潛水的,不潛水的,都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