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考再三，將對他的稱呼從南兒又變成了啓子慕，說起來我還從沒有這樣教過他。
言歸正傳，我思來想去，又弄明白了一點，原來啓子慕對離光瑤生氣的原因，除了以爲離光瑤要收那三個小孩子爲徒以外，還有一點，那就是他沒有正式的名字。我深以爲戒，原來小男孩的心思這麼敏感的。看到別的孩子有姓有名，自己卻只有一個乳名，便覺得自尊受挫，要發脾氣的。唔，看來我以後對待我的阿南也要小心謹慎，不能因爲他年紀小就不當他是男子，要時時照拂他的自尊心。
啓子慕第二天就昂首挺胸地告訴他的小夥伴們：“昨日與離光瑤置氣，在你們面前失禮了，請見諒。我叫啓子慕，啓明星的啓，子慕予兮善窈窕的子慕，你們叫我啓子慕也行，子慕也行，隨你們高興。”
與離光瑤生氣？我彷彿聽見四個小夥伴面面相覷，心中都對啓子慕加上了一個“桀驁不馴”的標籤。當然，玉未央年紀小，還不知道什麼叫桀驁不馴，加的標籤是“不聽話”。但是離光瑤就在旁邊，她對這個直呼其名的男孩不斥責，那就是縱容的意思，搞得溟音跟沉曇吃驚得眼珠子都瞪了。
“好了，現在你們都是好朋友了，以後也要相互照顧哦。”離光瑤俯身摸摸玉未央的頭髮，叮囑道：“央兒年紀最小，又是唯一的女孩子，你們身爲哥哥，要好好照顧她，知不知道？”
“知道了。”四個男孩子不管大小都齊聲應道。玉未央也乖乖地叫道：“紹焉哥哥，沉曇哥哥，溟音哥哥，子慕哥哥。”
“這才乖嘛！”離光瑤拍手笑道，“好了，除了子慕之外呢，你們四個要修煉自家的功法，我指點你們，子慕師承於我，修煉我的功法。小糰子們，你們自家的功法可厲害了，你們家都望着你們能傳承下去了，千萬別懈怠了啊。”
“神女。”慄珖看着遠處一起抄寫經書的五個孩子，眉目間滿是擔憂。“天帝確實說過，若無戰事，天兵便由你訓練。可這一下送來的都是什麼身份啊？五個小孩，除了子慕能隨你便之外，未央是天定的下一任返景神女，紹焉是天帝定下的下一任戰神，沉曇是天帝最寵愛的兒子，溟音是鮫人的皇太子。一個個都關係重大，你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稍微偏心只怕都要叫六界鬧個夠。”
“慄珖，你多心啦。”離光瑤擺弄着手臂上的披帛，微笑道：“進了我的千目神宮，便是天帝也不能做主，要說什麼隨便他們說，我只管將他們教好就是了。”
好傲然！我不禁拍掌，果然是六界戰神該有的氣勢啊！我對她信心滿滿的，相信她一定能教好……不，我本身就是從未來過來的，自然知道離光瑤教的孩子每一個都是六界中決定出色的人才。玉未央成爲返景神女不說，還有個絕代醫仙的名聲。沉曇成了上仙，雖然不要天帝之位，但自在逍遙，朋友滿天下，誰都買他的賬。溟音成了鮫皇，雖然
我沒見過，但是從傳說裡也知道他是很好的。至於紹焉跟師尊，一個成了雲隱宮的戰將，另一個……
等等！我猛地發現了不對。慄珖剛剛說了，紹焉之所以跟離光瑤訓練，是天帝將他當成下一任的戰神培養的。可後世的六界戰神明明是師尊，紹焉只不過是雲隱宮的一個戰將而已。所以，師尊跟紹焉之間的仇怨，是因爲師尊搶了本該屬於紹焉的戰神之位嗎？
答案彷彿呼之欲出，我卻覺得不是這樣的。戰神之位能者居之，師尊自己也說過，當年爲了奪得戰神之位，他做了很多事，證明了自己，才取得這個位置的。我相信紹焉是願賭服輸的人，武之一道，最講究的就是實力，紹焉與師尊不合，原因絕不會是戰神那個位置，肯定有其他的事。
難道……是在成長的過程裡？比如說偏愛不偏愛之類的，共同喜歡一個女孩子……呃？難道是因爲玉未央？可是那時候在雲隱宮，紹焉好像跟玉姑姑沒有那種暗潮洶涌的感覺啊。
我想仔細看離光瑤與五個小孩之間的過往，但周圍的畫面卻變得很迅速。眨眼之間，我只看見千目神宮後花園的蓮花池上，離光瑤與啓子慕正在下棋。
“喂。”啓子慕叫道。
離光瑤悠然地下了一子：“喂是誰啊？”
“離光瑤！”啓子慕又怒了，我發現他對着離光瑤特別容易生氣。“我問你件事。”
“嗯，問吧。”離光瑤目光含笑，“師尊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啓子慕卻遲疑了一下才問：“送女孩子生日禮物，要送什麼好？”
“呀！”離光瑤驚呼，“小男子漢，你也知道追女孩子啦？怎麼辦？師父我有些猶豫呢，你還沒滿五百歲呢，是不是太早熟了點？”
“哪來這麼羅嗦！愛說就說，不說就算了！”啓子慕不耐煩地說，“要不是那三個小子不敢問你，我才懶得問這種無聊的問題呢！”
“哦？是你們四個男孩子要送東西？”離光瑤好奇，“送給誰啊？”
“還不是你最寶貝的玉未央！”
“嘖嘖嘖……”離光瑤好笑，“這一口酸溜溜的，慕兒，你是嫉妒我疼央兒啊？早說呀，要不從今往後我也每天三餐加點心地模擬的頭順你的發親你的臉？來來來，現在就給師父我摸摸頭。”
“離光瑤！你別鬧了！”啓子慕紅着臉將纖纖玉手拍開，“誰嫉妒玉未央？”
“難道不是你？”離光瑤眼珠子轉了轉，故意說：“前幾天我去西王母家做客，還聽她的侍女跟西王母抱怨，說我只疼玉未央這個女孩兒，又只對你偏心。對紹焉嚴苛得像虐待，對沉曇跟溟音呢，又冷冷淡淡客客氣氣。這麼下去，早晚你們幾個都要被我折騰壞了。”
離光瑤學着那侍女的口氣，嘆息而擔憂地說：“娘娘，千目神女到底雲英未嫁，連情愛也不懂，哪裡懂得教養孩子？沉曇千寵
萬愛長大的，哪裡受得了這種委屈？還是請一個有過孩子的先天來教吧。”
她把聲音放得又嬌又軟，彷彿此刻蓮花池上坐着的不是六界戰神，而是瑤池旁的嬌柔侍女，一派擔憂與嫵媚。啓子慕聽得“嘶”的一聲直搓手臂，沒好氣地說：“你這個老妖怪，別嚇唬人好不好？我隔夜飯也要被你弄出來了！”
“你怎麼能這麼說你師父呢？”離光瑤瞪了他一眼，“我忽然發現自己教育方法很失敗，心情十分地氣餒十分地沮喪！”
“你又沒錯，管他們說什麼？”啓子慕朝她扔了個棋子，“少在我面前裝可憐，我纔不上你的當！”
“你說我沒錯？”離光瑤的目光裡閃爍的光彩分明就是考驗。
“本來就是沒錯啊。不錯，我們五個人中，你最縱容我，最疼愛玉未央，對紹焉最嚴苛，對沉曇和溟音看起來最可氣。但那不過因爲玉未央是女孩子，年紀最小，而且她將來要繼承的事返景神女的位置。返景神女的指責是用返景天儀預知天命而已，所以玉未央不需要武力強大，她要訓練的事法力，是知識，是對六界中的各種勢力瞭如指掌，對六界中的典故信手拈來。只有足夠強大的法力，足夠淵博的知識，才能讓玉未央在天命有所昭示的時候明白其中的含義。所以玉未央不需要跟我一起扎馬步，罰站，她只需要讀書、煉氣，作爲神族後裔，她的血脈裡就有強大的神力，她只要懂得怎麼運用那些神力就可以了。”
“哦？”離光瑤眼中的光芒漸漸明亮。“那紹焉呢？”
“紹焉將來是戰神，所以他一定要心性堅韌。不管遇到什麼苦，不公平的待遇、嚴苛的訓練、玩樂美色金錢權勢的誘惑，甚至是身受重傷命懸一線，他都不能忘記自己身爲戰神的使命。”
“戰神的使命？那是什麼東西？”
啓子慕瞪了離光瑤一眼，彷彿在說你居然用這種白癡水準的問題考我，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他咬牙切齒地說：“身爲六界戰神，職責便是守護六界安寧，除此之外，什麼都是次要的！”
“嗯，不錯不錯。”離光瑤點頭，“那沉曇跟溟音呢？”
“沉曇跟溟音都是皇族中人，都是被當做皇太子養大的。皇族少恩寡情，作爲皇族中人，武力值必不可少，但絕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什麼？”
“是智謀，或者說是城府。”啓子慕越說目光越亮，就像一把漸漸出鞘的寶劍。“皇族人人都爭帝王之位，手足之間尤爲嚴重。你不想沉曇跟溟音變成只知道爭權冷酷無情的人，所以你讓我們跟他們玩，讓他們感知世上感情的溫暖。你對他們不是不聞不問，你是很溫柔，像真正的長輩一樣疼愛他們，噓寒問暖、解開心結。”
“嗯，他們都說得不錯。”離光瑤含笑望着他，目光卻閃爍不定，不知道里頭是什麼心思。“那你呢？我爲什麼縱容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