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淨敞亮的大堂,正中間放着南洋紅木條案,條案上擺着青銅璃文香爐,焚着不知名的香料,升起濃濃的暖意,一如窗外的春光一般和煦!
我端起眼前的杯子,細細呷了一口茶,斟酌了半天,方纔開口道,“皇阿瑪,成妃娘娘,兒臣不敢做十全的保證,可這畢竟是一個機會,小——七哥他的腿疾已經有多年,雖然他不說,可可終究是在心裡在乎的,我們何不讓這個西里試一試呢?”
好容易打聽到康熙今日去成妃娘娘那裡,我便火急火燎的跑了過來,趁他們都在,索性一塊說了,這畢竟是關乎到小七的腿,成妃是他的額娘,要想給小七治療,就必須要說服成妃,說實話,康熙那裡我原本就不太擔心,因爲他很推崇西洋學,甚至自己都學習,對於西洋醫學應該也不是很陌生,可是成妃就不一樣了,她平日裡呆在閨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若是和她說要開刀治療,她肯定不會同意,所以,有康熙在場,我也比較好說服一點!
“朕就說嘛,怎麼朕前腳過來,這丫頭後腳就跟過來了,原來是爲了祐兒的事!”康熙側頭和成妃笑道!
“是啊,臣妾剛纔也是納悶兒呢!”成妃柔聲一笑,眼神裡卻閃過一絲憂慮!
“這麼說,你前些日子偷偷出宮,也是爲了此事了?”康熙淡笑道!
握着茶杯的手不由一緊,心底忽然有些發虛,忍不住擡頭看向康熙,卻見他的眼裡並無我想象中的探究之意,反倒流露出了一絲無奈與寵溺之情!
心下暗暗鬆了一口氣,還以爲康熙知道了什麼,害我緊張半天!
“皇阿瑪。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您,寧一聽九哥說那喬治帶了一位西醫來,便忍不住要去看看,若是可能,七哥的腿也就能好了!”我的臉上掬起一抹淡笑,乖巧而懂事!
康熙的眼神略微暗了暗,幾不可聞的嘆口氣,“下次若是想要出宮,直接回稟一聲就是了,又何必偷偷摸摸的!”
“是!寧一記得了。謝皇阿瑪恩典!”我起身福身!
知道他是因爲什麼嘆氣,可是我無能爲力,現在的我。在面對他的時候,再也不能將他當做那個可親可近的皇阿瑪,他是皇上,手裡掌握着很多人的生死,我雖然還是敬他愛他。卻再也無法做出撒嬌親暱的舉動來了!
伴君如伴虎,這一點,我懂了,所以,再不會放肆了!
成妃許是看出了氣氛不太對勁兒,連忙岔開話題。“不知那西醫用什麼法子給祐兒治腿?”
“這個還要大夫親自看過七哥也能下結論,不過聽他所言,應該是要開刀!”我實話道!
“什麼?開刀。那怎麼成?祐兒已經吃了很多苦,我不能再讓他受到傷害了!”果不其然,成妃聽說要開刀,滿臉不贊成,本是柔和的臉色閃過一絲堅持。似有毫不退讓之意!
可憐天下父母心,成妃對小七的愛。我理解,可這是小七唯一的機會!
“成妃娘娘,開刀只是西醫看病的一種方法而已,不會對人體造成傷害的!”我耐着性子解釋!
“紅刀子進,白刀子出,還不是傷害,寧格格,你什麼都不用說了,我不會同意的,我寧願他瘸一輩子,也不想他再受什麼苦!”成妃的聲音陡然便的微冷,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
我扶額輕嘆,代溝啊代溝!
“愛妃,或許寧一說的有道理,只要有一絲機會,我們就該試試!”果不其然,康熙用商量的口吻對成妃道!
我說話成妃可以不理,可康熙就不一樣了,她再怎麼不願意,也不敢給康熙臉色看,不由暗自慶幸,看來自己選在康熙在的時候來,還真是選對了!
“皇上,祐兒他已經經不起那些了,這些年他是怎麼過來的,我們都看在眼裡,若是在出什麼岔子,你叫臣妾如何是好啊!”成妃換上一副悽楚的表情!
小七,雖然表面是什麼都不在乎,可是我知道,他的內心很脆弱,所以我纔想辦法治好他,讓他過正常人的生活,成妃說的,我怎麼能不明白,他也是我的好朋友!
“可是萬一治好呢,成妃娘娘,寧一不會害七哥,他是驕傲的阿哥,不需要別人的保護,雖然我沒有見過曾經在戰場上的他,可也能想象的出來,那時的他,有多麼勇敢,多麼自豪,現在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既然有機會治好他,我們爲什麼不試一試呢?”我站起身,誠懇道!
“愛妃,就聽寧一的,試一試吧!”康熙和聲道!
康熙的話雖然不帶絲毫威嚴,可還是叫成妃沒了言語,默默的注視了我好久,終是輕輕點點頭!
我暗暗鬆口氣!
既然康熙和成妃同意了,那我自也沒有那麼麻煩了,直截了當的和小七說了,原以爲還要費一番脣舌,可小七一聽自己的腿有機會治好,原本清澈淡薄的眸子裡竟泛起希翼的光芒,似乎很激動的樣子,完全沒有我之前想到的害怕與擔憂,那一刻,我忽然覺得,自己似乎一點兒都不瞭解這個看似簡單單純的男子!
“小寧,你發什麼呆呢?”小七笑着推推我!
我立刻回神,綻放出暖暖的笑容,“我在想啊,小七的腿若是能治好,該多麼好,那樣,我就可以看到小七耍拳給我看了!”
小七怔了一怔,有些悵然,“是啊,我也感覺自己好久沒有練武了,似乎,似乎都已經忘記了!”
我很少在小七的臉上看到這樣落寞的表情,心裡不由一酸,爲他年紀輕輕便有這樣的遭遇!
“放心吧,等治好了你的腿,你可以從頭開始練,小七是最聰明的,一定可以學好!”我上前。輕輕握着他的手,堅定不移道!
小七暖聲一笑,眼睛似乎綻放出淡淡的光彩,令本就英俊的面容更加白皙剔透,彷彿生了魔力一般,只是略顯消瘦單薄!
“小寧,你知道我最想幹什麼嗎?”小七凝着我的臉,認真道!
我搖搖頭,雖然小七給我的感覺很單純,可我還是猜不到他在想什麼。他的心思似乎藏得很深,卻偏偏沒有給人深沉的感覺,或許。他只是在保護自己而已,讓自己的心遠離這一切!
小七又是一笑,俊眉微微挑起,神采奕奕道,“我最想做的。是牽着她的手,走過以後的路,不再讓她受苦受委屈,因爲,我可以保護好她!”
我愣了一愣,隨即欣慰一笑。原來,這纔是小七想要治好腿的原因,情竇初開。早就聽小七說喜歡一位姑娘,不想他竟這般認真,看起來感情還很深,不由的爲他高興起來!
“好啊,小七。你竟敢偷偷喜歡人家姑娘,快說說看。哪家是姑娘,我認不認識啊?”我又是好奇又是興奮,不由的激動起來!
“你——到時候就知道了!”小七的臉泛起微微的紅色,略帶扭捏的樣子甚是可愛!
好純情的小七,那個姑娘真是幸運的很,可以得到小七的愛,看來他們一定會幸福的,能看到小七找到自己的歸屬,我的心情不由大好!
“好啊,到時候可一定不要忘記告訴我喔,讓我好看看是哪家姑娘將我們的小七迷成這樣!”
“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小七沒有理會我的調侃,眼神望向遠處,臉上泛起淡淡的幸福的味道!
我吐吐舌頭,果然,一提起自己的心上人,小七的思緒便不由自主的飄向了遠方,一個簡單的好字,幾乎囊括了那個女孩子所有的優點,因爲,我可以從中感受出小七濃濃的情誼!
似乎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她了!
“小七,你看看,一提到你心裡的那位女孩子,連我這個朋友也忘了呢!”我假裝酸酸道!
“怎麼會呢,小寧,你一直在我心裡的,其實你就——”
“好了,我逗你玩的,看你,竟認真了!”我噗嗤一笑,打斷了小七的解釋,心中暗笑小七竟然這般單純,連我是開玩笑都看不出來,還當真解釋起來!
“我不希望你誤會的!”小七一本正經道!
“好了,我沒有誤會,知道我們小七喜歡上了一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子!”我輕笑道!
一切就緒,我便央九爺告訴喬治一聲,可以帶着西里進宮了!小七的腿不方便,出宮很麻煩,倒不如讓西里來宮裡看,這是我臨時決定的!
“西里,小七的腿怎麼樣了?”我用英語問道!
西里收起檢查用的器械,道,“這位先生的腿是前些年受的傷,本來可以看好的,只是因爲當時沒有接好,所以才留下了瘸腿的毛病,而且,陰雨天還會疼痛!”
我一聽連忙急問,“那現在還能不能看好呢?”
西里想了一下道,“應該可以,只是這位先生要受些苦,腿要折斷從新接起來,不過有一定的風險!”
和我之前預料的接過差不過,還是需要手術的,只是,西里也說了,有風險,若是看不好怎麼辦?白白讓小七受一番疼痛,我於心何忍!
“小寧,大夫怎麼說?”小七聲音淡然,只是我還是聽出了,他有一絲緊張!
或許是有了希望,纔會緊張,擔心,害怕好不容易升起的希望又化作失望吧!
我看着他,將西里說的話又說了一遍,要不要做,還是讓他自己決定吧,畢竟,這是他自己的人生!
“小七,我們不看了好不好?”成妃一聽有風險,連忙道!
康熙眼睛微迷,一幅深思的樣子,似乎一時間也下不了決心!
“不,額娘,我要接受治療,不管結果是什麼!”小七猛地擡頭,堅定的看着成妃,透着一絲決然!
“可是——”
“額娘,兒臣不想放棄這次希望!”小七打斷成妃,看着我道,“小寧,你告訴大夫,我願意接受治療!”
看着如此堅持的小七,我默然點頭,
成妃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兒子,卻無法阻止,誰又能阻止,他心底燃起的希望!
“愛妃,放心吧,我們的祐兒,他不會有事的!”康熙上前,輕輕攬過成妃,看向小七的目光,卻隱含欣慰!
虎父無犬子,我想我理解康熙眼裡表達的意思,小七若是怕了,那就不是康熙的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