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年九月初四,康熙行至布爾哈蘇臺駐地,召諸王大臣、侍衛及文武官員等齊集行宮前,命皇太子胤礽跪地,垂淚訓曰:“今觀胤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訓,惟肆虐衆,暴戾不仁,難出諸口,朕包容二十年矣。乃其惡愈張,寥辱在廷諸王貝勒官員,專擅威權,鳩聚黨羽,窺伺朕躬,起居動作,無不探聽…….更可異者,伊每夜逼近布城,裂縫向內竊視。從前索額圖助伊潛謀大事,朕悉知其情,將索額圖處死。今胤礽欲爲索額圖復仇,結成黨羽,令朕未卜今日被鴆,明日遇害,晝夜戒慎不寧。似此之人,豈可付以祖宗弘業…….”
言畢,康熙痛哭撲地,諸大臣扶起。
康熙又言:“太祖、太宗、世祖之締造勤勞,與朕治乎之天下,斷不可以付此人.俟回京昭告於天地宗廟,將胤礽廢斥。”
命將胤礽即行拘執,將胤礽之黨羽索額圖之子格爾芬、阿爾吉善及二格、蘇爾特、哈什大、薩爾邦阿俱行正法,杜默臣、阿進泰、蘇赫陳、倪雅漢充發盛京!
事發之時,我和胤禎因爲不在現場,自然無法知道具當時具體的情況,聽說的也不過只是史書上記載的那些細節,無非就是康熙很是痛心疾首,怒罵太子不孝,辜負了他的苦心,時至今日,人們才恍然大悟,原來,康熙對太子早已不滿,甚至在處死索額圖之前就已經有了,這麼多年忍着沒有發作,也不過是顧念故亡的赫舍裡皇后,再加上畢竟也是自己花費巨大心血培養出來的接班人,康熙本也是有意給他機會改正的,無奈太子不明白康熙的心意,一味的爲所欲爲,更因爲時間久了,皇帝和皇儲之間的矛盾越積越深,終至了今日的事發!
不過這也只是康熙對外界的說法。而更隱秘的,我也是自胤禎那裡聽到的,康熙懷疑太子和朱三太子的事情有牽連,這一點究竟是不是污衊,終究是沒有考證,當然,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康熙是不會在自己的身邊放一個欲對自己不軌的人的,還有一點就是。有人對康熙舉報了太子和淑嬪之間的姦情。與自己的母妃廝混。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康熙的盛怒可想而知!
不管原因如何,總之,隨着一番訓斥。一道詔令,康熙半生心血付之東流,至此,康熙連續幾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看的身邊人無不痛心!
再一次見到康熙的時候,是在京城,而隨之而來的消息還有,淑嬪在隨行途中患病,不幸香消玉殞!
回京後。康熙立刻將太子拘於上駟院旁,命大阿哥和八阿哥看守,令我的意外的是,四爺竟然也沒什麼事情,這的確是令人費解。大阿哥若是陷害成功,那麼,四爺就逃無可逃,若是沒有成功,那大阿哥就會有事,可如今卻是,他倆都沒有什麼事情,難道,大阿哥改計劃了?不打算陷害四爺了?我不知道,可是心裡卻總是不安的很,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而這事情會不會和胤禎有關,我不知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紫禁城內外雖然還是一片祥和,可我還是隱隱之中察覺到了緊張的氣氛,似乎在醞釀着什麼風暴,令人不安!
“皇阿瑪——”我輕聲喚道,站在宮門外,忍不住紅了眼睛!
布爾哈蘇臺發生的一切,我和胤禎終是沒有親自見到,不管怎樣,大阿哥的陰謀終是得逞,年齡不過八歲的小十八無辜喪命,一切都已無法挽回!
我知道的一切均已告訴胤禎,我不信八阿哥他們不知道這場陰謀,是靜觀其變,還是推波助瀾,他們在這場陰謀中究竟扮演了什麼角色,我也不得而知,他們明明可以到康熙那裡去揭發這一切,可是他們沒有,不尋常的平靜,似乎在預示着更大的風雨!
康熙本想通過廢除太子來緩解奪嫡的矛盾,不想卻愈演愈烈,如今,他們都在忙着如何將親兄弟置於死地,卻忘了顧忌作爲父親的康熙,此刻的他該是多麼的寒心!
康熙擡頭,看見是我,似乎微微一楞,不過隨即便示意我進來!
想想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單獨來看過康熙了,心裡不由一陣內疚,微不可察的嘆口氣,接過李德全遞過來的餐盤,我緩步走過去!
“皇阿瑪,您吃些東西吧!”
“寧一,是朕錯了嗎?”康熙伸手揉揉太陽穴,有些無力!
我心中一陣酸楚,忍不住接口道,“對,是您錯了!”
康熙擡頭,詫異的看着我,好似在確定這句話是不是我說的,我坦然的接受着他的目光,他微微苦笑,“恐怕天下之大,也只有你敢這麼說!”
我緩緩道,“皇阿瑪,您錯了,錯在不該將衆位阿哥教的如此出衆!”
“喔,是嗎?”康熙略感驚訝!
我點點頭,“阿哥們各有千秋,自然有雄心壯志!”
沒有繼續說下去,可是康熙是什麼人,自然明白我想表達的意思,有些事情,是不需要直接說出口的!
“那老十四呢?”康熙忽然反問道,目光中藏着淺淺的試探!
我心中不由微微冷笑,呵呵!你以爲我是來做探子來的麼?什麼時候,你也變得這麼敏感了?還是經過了這些事,你對我的信任早已經不復存在,更或者說,你已經不相信任何人了,其實今日來,我只是想安慰安慰你而已!
我淡淡一笑,雙膝一曲,跪在地上,“皇阿瑪,胤禎並無此心!”
康熙沒有明問,可是我卻聽的出來,他是在問,胤禎有沒有奪皇位的心,這個問題其實很難回答,胤禎現在沒有,可是歷史上的他,最終還是走上了那條道路,或許是因爲八爺的倒臺,他成了八爺黨最後的支柱,也或許是他自己漸漸的也有了那份心,不管怎樣,我不想騙康熙,可略略思索一下,我還是選擇了維護胤禎,不爲別的,只因爲,他是我的丈夫,即便是說假話,我也必須這麼做!
“喔?現在沒有,那五年後,十年後呢?”康熙步步緊趨,咄咄逼人,絲毫不給我喘氣的機會!
呵呵!當然會,而且,也許還是你一步一步把他推上去的,畢竟,在康熙後期,你對胤禎的寵信或許給了他錯覺,讓他認爲,你是有意傳位給他的!
可是這些我不敢說出來,思索片刻,決定將這個難題又推回給康熙,“俗話說,知子莫如父,皇阿瑪您認爲呢?”
康熙一愣,見我神色如常,隨即爽朗一笑,臉色稍解,“寧一,真有你的!”
我趁機站起來,撒嬌道,“皇阿瑪,您快把這粥吃了吧,你瞧,兒臣端的手都酸了!”說完,便獻寶一般的將粥遞到他面前!
康熙沒有推卻,埋頭吃了幾口,似乎很有食慾的樣子,我暗暗舒了一口氣,忍不住又道,“皇阿瑪,不管怎麼樣,您一定要保重身體,這大清國還要靠您呢!”
“喔?怎麼,寧兒也向朕講起這虛言了?”康熙好笑道!
我忙舉起手發誓,“天地良心,兒臣講的可是肺腑之言!”
我滑稽的樣子逗得康熙一陣發笑,可笑過之後他忽然又嚴肅問道,“那你對立誰爲太子這件事怎麼看?”
我心裡一驚,真真是伴君如伴虎啊,果然喜怒無常!
想想他會這麼問我,無非還是試探,我也不心虛,只淡淡搖搖頭,“兒臣不過是婦道人家,又怎會曉得這些國家大事!”
康熙看出我的顧慮,慈愛一笑,“你若是婦道人家,那還不叫天下人說朕不識人才?朕恕你無罪!放心說吧!”
“此話當真?”我擡頭調皮的看着他,有些話真是不吐不快!
康熙似乎是頗爲無奈,“說吧!”!
“很簡單,六個字,盡人事,聽天命!”
康熙臉色微暗,“這就是你要說的?”
我點點頭,“照兒臣看來,皇阿瑪莫如將此事暫時放置,太子或許只是一時糊塗,畢竟血濃於水,他再怎麼犯錯也是皇阿瑪的兒子,給他一段時間吧!”
實在是不想他你求情,可是想想還有復立一事,說明康熙對太子還抱有希望,我可不想忤逆聖意!
“你真這麼認爲?”康熙目光炯炯的盯着我。似乎很是驚訝,這也難怪,這些天,他聽的最多的,恐怕就是落井下石吧!
我淡淡一笑,“皇阿瑪,兒臣愚見,不管以後選誰做太子,只要有利我大清,便是好的,對的,兒臣也相信,皇阿瑪心中早有人選,所以兒臣還是不要在這裡班門弄斧了!”
“那老十三呢,朕對他寄予厚望,可是他呢?”提起十三,康熙怒不可遏!
十三這麼了,我心不由的慌亂,那場陰謀並沒有波及到他,他出什麼事了?說起來纔想起,康熙四十七年的一廢太子,好像真的是牽扯到了他,而且,回來以後胤禎也沒有提起過他,而我,也不曾見過他!今日聽康熙忽然提及,我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難道十三真的做了什麼不成?
我一本正經道,“皇阿瑪,兒臣不知十三哥出了什麼狀況,可是兒臣相信他的爲人,不忠不孝之事絕不會做!”雖是不知什麼原因,卻忍不住爲十三求情,不僅僅是因爲他是胤禎的哥哥,更因爲,我們是朋友,沒有任何理由,我相信他的爲人!究竟什麼地方漏了,爲什麼出事的不是四阿哥,而是十三!
“嗯哼!”康熙冷哼一聲,頗爲不以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