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一別,即是永別,第二日,宮裡便傳出消息,塞斯黑因病,不治身亡!
兩日之間,八爺和九爺相繼去世,四爺表現的不甚悲痛,連連自責,他不過是替先帝管教弟弟而已,如今卻導致他們病亡,真真是對不住先帝,羣臣連忙上書寬解,阿其那和塞斯黑那是咎由自取,完全辜負了皇上的一片苦心,希望皇上不要爲他們傷心難過,多多保重龍體云云!
聽綿憶和我說起這些,我也只是一笑置之,可心裡卻微微冷笑,四爺果然是極其虛僞之人,明明是他賜毒將八爺和九爺殺害,如今卻是貓哭耗子,天下人誰不知道其中的貓膩,只不敢明言罷了!
日子還要繼續,即使希望渺茫,我還是不願放棄!經歷了八爺九爺的事之後,四爺對胤禎的防範與打擊更加嚴酷,我就算在後宮,不問世事,也能感覺的到!
收拾完御花園裡新移植進來的綠菊,我拍拍身上的土,打算回屋,不想一回身,卻撞在了一個人的身上,慣性作用,我身子一個不穩,便向後倒去,只感覺一雙有力的手驀地將我摟住,我就這樣唐突的撞進了他的懷裡!
“對不起對不起——”我連忙將他推開,急聲道歉!
那人淡淡一笑,溫聲道,“沒關係,以後小心一點!”
我徹底愣住,這個聲音……….連忙擡頭看向他,果然,原本俊秀如玉的面容上,一道深深的疤痕,破壞了整個美好的畫面,可饒是如此,我還是能真切的感受到自他身上發出的那份溫潤平和!
“胤祺——”大腦還沒反應過來,嘴卻先一步喚出來,喚完才意識到,自己如今和胤祺是不認識的!
果然。胤祺臉上閃過一絲疑惑,“姑娘,我們認識?”
沒有治我的不敬之罪,這麼多年來,胤祺一直都是這般的寬容,即使是對一個普通的宮女也是如此,恐怕這也是當初讓我芳心暗許的原因吧!
我連忙恢復理智,恭聲請安,“恆王爺息怒,奴婢認錯人了!”
既然一切都已過去。又何必再相識!
胤祺微微苦笑。帶着一絲失落。似是自言自語,又似在和我說一般,“我還以爲是你回來了!”
“什麼?”我微微蹙眉,不太理解他的意識!
他也不隱瞞。淡笑道,“姑娘剛纔讓我想起一個人來,那剛纔你和她很像!”
我的心因爲他的這句話陡然疼了起來,不管怎樣,我們都是有一段過去的,儘管因爲誤會而分開,我也收穫了自己的幸福,可對於他的難過傷心,我還是做不到無動於衷。尤其如今物是人非,更覺這份真情可貴!
微微嘆口氣,我緩緩轉身,帶着一絲不確定,“這麼多年。恆王爺難道還記得嗎?”
“每時每刻,”胤祺毫不猶豫道,“從未忘記過!”
忍住心裡的苦澀,我假裝不懂,“那恆王爺何不去找她?”
“她已經死了,”胤祺帶着無限惆悵傷感,忽而苦笑一聲,自嘲道,“即便是她還活着,這輩子她都是別人的妻子!”
胤祺,你這又是何必?如今,又叫我改怎麼說?
我寬慰道,“恆王爺人中龍鳳,又何必爲了一個女子而傷神,何況,那個女子既已嫁作人婦,辜負了王爺的一片癡情,想來也不值得王爺如此掛念!”
“不——”胤祺打斷我,淡淡搖頭,帶着濃濃的自責與後悔,“是我辜負可她,她有權利找到自己的幸福!”
我默默嘆氣,知道他因爲當年的誤會一直難以釋懷,可事到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麼用,我所守候的,也終究不是他!
“恆王爺,奴婢不知道您和那位姑娘之間的故事,可既然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如今又已不在人世,恆王爺就該放下心結,珍惜眼前人!好了,時間不早了,奴婢先告退了!”說完,我也不作留戀,轉身離去,一切的一切,希望他能明白,我和他,終究是有緣無分!
四爺不同於康熙的寬大懷柔,對朝臣的管教很是嚴厲,凡發現有貪官污吏,都嚴懲不貸,不僅如此,對於功臣,他也照樣收拾!
俗話說的好,“狡兔死,走狗烹,”四爺的江山坐穩了,當初爲他爭奪皇位立下汗馬功勞的大臣當然也不能再安然坐享榮華富貴,這其中,首當其衝的就是年羹堯!
年羹堯是年貴妃的哥哥,又是四爺保疆擴土的大將軍,手握兵權,四爺是什麼人,自然對這樣的人不放心,可年羹堯卻絲毫不作收斂,反而驕揚跋扈,仗着自己是皇親國戚,對所有人都不放在眼裡,四爺早就看他不順眼,無奈時機一直不成熟,如今八爺和九爺都已去世,十爺被流放在外,胤禎又遭囚禁,當年和他爭奪儲位的兄弟囚的囚,死的死,早已沒有了威脅,這個時候,四爺當然可以騰出手來收拾年羹堯了,理由無非就是那麼一些,有人彈劾年羹堯剋扣軍餉,虐待士兵等等,四爺也不細查,直接將年羹堯關在牢裡!
這事本與我沒有什麼干係,只年羹堯被關起來的沒幾日,我這裡卻迎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當她踏進我屋子的那一刻,我幡然醒悟!
是她,原來是她,一切,竟是這樣,我早該想到了不是嗎?
“你就是昕兒姑娘吧!”她的聲音充滿了欣喜,我的心卻止不住的憤怒!
冷冷的看着她,四年了,她早已不復當初的丫鬟模樣,周身尊貴非常,側福晉打扮,臉上已有歲月的痕跡,不過樣子卻有些狼狽,神情蕭索,想來是最近的狀況不好,可是,她再是悽楚,也不能打動我!
報仇!是的,我現在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報仇,爲那些死去的冤魂討一個公道!
“請問你是——”我佯作不知,冷聲問道!
她急着開口。“昕兒姑娘,我是年大將軍府的,我叫輕紅,今日來見昕兒姑娘,是有事相求!”她迫不及待的說明了來意!
原來不過是年羹堯的侍妾,呵呵!輕紅,連名字也變了呢!
我抿了口茶,狀似隨意問道,“喔,不知年夫人來見昕兒所爲何事呢?”
“輕紅”微微皺了皺眉。許是看不慣我的不敬。不管怎樣。她都是官員夫人,而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宮女!
呵呵!我冷冷一笑,原來人真的不能習慣。就像你如今習慣了別人對你察言觀色,早已忘記了當初你做丫鬟的時候,是如何對別人獻媚的吧!
果然是將軍府待久了的人,“輕紅”沒有理會我的冷淡,央求道“昕兒姑娘,求求你,救救年將軍吧!他是被冤枉的,求求你了!”
我緩緩起身,輕笑道。“喔?我與年將軍非親非故,爲何要救他呢?”
“輕紅”一怔,隨即便道,“想必昕兒姑娘也知道年將軍在朝中的勢力吧!若是昕兒姑娘答應救將軍這次,將軍定不忘姑娘的大恩大德。姑娘有什麼需求,儘管提出來!”
看着她篤定的樣子,我一陣反感,“既然年大將軍有如此勢力,又何須我一個小小的宮女相救,我是個奴婢,比不得夫人出身高貴,夫人還是另覓他人吧!”
開玩笑,我沒有落井下石,已是仁至義盡了,還要我出手相救,他年羹堯算什麼?
輕紅被我一頓譏諷,頓時吃癟,臉微微發紅,卻仍舊不放棄,“誰都知道昕兒姑娘能在寶親王面前是說的上話的人,求昕兒姑娘開金口爲將軍說上幾句好話,到時候——”輕紅故意賣了個關子。
“如何?”我一時好奇,配合的問道!
輕紅一看我有動心的意思,便靠近過來,壓低聲音道,“誰都知道寶親王對昕兒姑娘有意,照如今形勢看來,寶親王日後登大寶是十拿九穩的事,可據我所知,昕兒姑娘的家世還不足以登上後位吧?”
我頓覺一陣好笑,看來宮裡的事他還知道不少,“夫人的意思是要幫我?”
“只要姑娘願意,那麼將軍以後就是姑娘的人,而且,宮裡有貴妃娘娘照應着,姑娘也好過許多不是?”
呵呵!虧她想的出來,想來是各處求情無效,這才病急亂投醫,竟想起我來了,這個忙,別說我不幫,就是想幫,也是幫不了的,四爺是什麼人,決定了的事,是決不會更改的,即使是他看中的弘曆也不能,再說了,這樣的事,我不會讓弘曆爲難!
“呵呵!”我冷笑一聲,“夫人開出的條件的確誘人,只是你找錯了人,我不稀罕什麼榮華富貴,更不稀罕當什麼皇后,國家的事自有皇上定奪,我不過一介宮女,後宮不得干政,夫人難道不知嗎?您還是請回吧!”
輕紅痛哭着搖頭,直接跪在地上,“不不,我不會回去的,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
我回身,冷冷道,“恕我我無能爲力!”
“哈哈哈——”輕紅忽然變得歇斯底里,“將軍,可憐你爲大清立下如此汗馬功勞,卻要受此冤枉,老天,你不長眼啊!”
原本還不想理她,如今聽她這般顛倒是非,我忍不住譏諷道,“呵呵!老天不長眼?我看是報應不爽吧!”
她一愣,停止了哭鬧,喃喃道,“你——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不是很清楚嗎?”
“不,我不懂,不懂!”她慌亂的低下頭,不消片刻復又擡起來與我對視,“你只是個小宮女,你憑什麼這麼說,皇上的天下是將軍打下來的,他是冤枉的,皇上不能殺他。”
我緩緩走到她跟前蹲下,冷冷注視着他,聲音裡帶着一絲控訴,“冤枉?什麼是冤枉?八爺不冤嗎?卿琴不冤嗎?當你把密旨的事報告給你的主子的時候,你可曾想到過,他們是冤枉的,那是他們最後的護身符啊,是你,親手毀了他們最後的生路!”
輕紅身子一個不穩,跌坐在地上,瞪大雙眼,驚恐的看着我“你,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我沒有理會她臉上因爲我的話而涌出來的害怕與恐慌,繼續道,“你說年羹堯立下軍功,可你們有沒有想過,還有人也爲大清立下功勞,他的才能不比年羹堯差,如今卻被囚禁在景山不得自由?你說年羹堯冤枉,那麼,當年他設計陷害別人的時候,他可曾想到過,那個人也是冤枉的,就因爲他優秀,被先皇器重,你們就把他打壓的永不能翻身,你說,他不冤嗎?你們如今的遭遇,不過是自食其果而已,有什麼值得同情的,狡兔死,走狗烹!這個道理你不懂嗎?”
當年胤禎的的事情,年羹堯沒少爲四爺出力,我怎麼能放下仇恨!
“你,你到底是誰?爲什麼會知道這些的?”輕紅現在已經忘了來我這裡的初衷,防備的看着我,眼中甚至出現了殺意!
我自然不會被她嚇到,如今的她,不過是一隻落水狗而已, “我是誰不重要,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我說的對吧?桂兒?”
桂兒,當年八福晉身邊的貼身丫頭!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好奇,四爺是怎麼知道密旨的事情的,八福晉是謹慎之人,自然不會叫外人看見這些,除非她的身邊有四爺的眼線,可究竟是誰,我也不好查,桂兒的去向,我因爲去了湯山陪胤禎,也沒有深究,原來,她真的是四爺的人,如今還嫁給了年羹堯做側福晉,山水輪流轉,她沒有想到,當年的完顏寧一,就是如今的吳昕!
“不,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她徹底癱坐在地上,痛苦的用雙手抱着頭,失控的哭訴!
見她這般模樣,我也明白,她的內心一直都受着折磨,微微嘆氣,罷了,既然事情已經過去,他們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我又何必多說!
“你走吧,年羹堯的事情我幫不了你,也不會幫你!”
桂兒又哭訴了一陣,終是哭哭啼啼的走了,臨走時,還不住的呢喃,“對不起,對不起!”
年羹堯的事情很快平息,四爺念及他的功勞,特地留他全屍,賜他自盡,而桂兒,聽說自那日以後,就變得神志不清,年府散了後,不知所終!
我們都在一日一日的,走向自己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