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看着一行馬車大大咧咧的離開,十五不敢追過去,只握着柺杖在原地氣得要跺腳。?愛夾答列
不過她也清楚,方纔看到小蓮初被蓮絳帶走,整個人都失去了理智,甚至要召喚出所有的鬼狼來阻止蓮絳。
如果真這麼做了,那就會暴露自己一行人的身份。
可回到府邸,手下的人竟報告,方纔帶回來的那個男子轉醒後,嘴裡念着什麼,然後突然離開了。
十五當時帶着人去尋找阿初時,便看到蓮絳出招,而街上人羣混亂,恍惚中那人背影看起來有幾分相似沐色櫛。
十五毫不猶豫的出招,可沒想到,還沒有看清那人樣子,他竟然離開了,爲此,十五又趕緊派人去將那男子尋回來。
想到沐色還活着,十五非常高興,可一想到阿初,十五整個人又陷入無助和迷茫。
“十五,你不要急。”看着十五在屋子裡急得走來走去,流水實在看不下去,上來輕言安慰,“我看看阿初在祭司大人那兒,不會有事的。拯”
那小東西說出去找爹爹,沒想到,竟真的找到蓮絳了。
流水在一旁,卻黯覺得欣慰,可一旁的十五卻不這麼想。
“當日我是爲蓮絳才帶着阿初離開。爲的不就是還蓮絳一個太平和一世無憂。”十五坐在臨窗的位置上,神色前所未有的頹廢,“若阿初和蓮絳相認,讓他再想起前塵往事,那我過去三年做所的一切,豈不都是白費。”
她嘆一口氣,嘴裡滿是苦澀,“我不願意看到蓮絳痛苦……”
他全身被蔓蛇花吞噬的樣子依然在十五腦海裡,久久揮不去。
“若非這次爲了凝雪珠,我一生,恐怕都不會越過龍門,再進入這個大洲天下了。”月光幽白,罩在外面的雪地上,看起來無限寂繆。臨窗而坐的女子,白髮如雪,眉睫染霜,脣邊掛着薄涼的笑。
“我還是得去把阿初找回來。”
十五突然起身,流水一把將她拉住,急着問,“你現在去?你忘記上次你夜闖,險些被蓮絳抓住。再加上你們今天這麼一鬧,祭司大人已經認出你闖過那個大冥宮,必然會加強守衛。”
十五回頭看着鏡子,眼底突然閃過一道精光,笑道,“有辦法了。”
大冥宮
大冥宮的冬日,幾乎從來不停雪,且身居高低,比任何一個地方都還要寒冷。冷上前,將馬車的簾子掀開,看到蓮絳取下車裡的黑色貂風將一個東西裹得嚴嚴實實,又將其抱在回來,這才下了車。
“這幾日加守防衛,一隻蒼蠅也別進出。”
“是。”
冷聲頷首回答,回頭看了看小魚兒的馬車,又追上去,“陛下,小殿下的病情?”
蓮絳這纔想起,今日本是要帶小魚兒去治病,竟沒想到如此被耽誤。
回頭看着攙扶下來的虛弱少年,蓮絳內心燃起一抹內疚,“先將他好生安頓好。明日你再去一次那霜發夫人的府邸,只要她肯入宮救治,本宮願意答應她任何要求。”
“是。”冷點了點頭,走向小魚兒。
一路勞頓,又出了事故,小魚兒臉色看起來更加的蒼白和虛弱,宛如空中飄落的一抹雪花,哪怕捧在手心裡,也要融化。
這些年,冷何嘗不是想盡辦法要小魚兒活着。
而小魚兒也非常努力堅強的活着,他知道,自己的十年壽命是十五換來的。1
“我送你回去吧。”
冷上前,拉住小魚兒。
“冷叔叔。”小魚兒擡頭看着眼前這個冷毅的男子,又看了看蓮絳急步離去的背影,“陛下懷裡抱着的是什麼?”
冷沉了片刻,“像是一個孩子。”
“孩子?”小魚兒眼眸含霧,似乎想起了什麼,站在風雪中,直到蓮絳的背影消失不見。
直到冷勸解了很久,他纔回到寢宮,昏昏沉沉的睡去。
正泰殿
沐春風源源不斷的渡入小東西的體內,可是,它身體始終冰涼,樣子也白得可怕。
待脫掉它頭上的狼頭帽子和一身小衣服之後,蓮絳這才驚訝的發現,這個兩歲的孩子真的好小。
捲髮蓬鬆,小臉似冰雕蒼白而透明,甚至可以看到它皮膚下青色的血管,兩個肉呼呼的手緊握成拳頭,像蝦一樣蜷曲着身體,看起來和貓無異。
“來人,去傳豔妃來。”
這孩子病的太不正常了。
“陛下。”火舞跪在大殿下方,“豔妃剛剛受了傷……怕是……”
“受傷?”蓮絳沉聲,“那讓她休息吧。”
火舞正想說着,她是受了豔妃之命,來請陛下過去的。可眼下聽陛下的口氣,怕是根本不會過去。
火舞只得起身,退了出去。
蓮絳一直坐在牀邊,手抵着小東西的後背,突然,深陷昏迷的小蓮初醒了過來,漂亮的大眼睛帶着水色怔怔望着蓮絳。
忘了半天,它閉上眼睛,然後又睜開,又盯着蓮絳。
它看起來十分的羸弱,睫毛一顫一顫,似隨時都會再閉上眼睛,可它卻努力的睜開。
蓮絳被這小東西看的莫名心酸,“小鬼,你看什麼?”
聽到蓮絳開口,小東西咧嘴一笑,竟然伸出冰涼的手一下握住裡蓮絳的食指。
蓮絳看着食指被它抓着,心中那份酸,變得有些澀。
他想起孩子走路時,都會這樣顛顛顫顫的抓着父母的手,哪怕是會走路了,也喜歡這般拉着父母。
因爲它們的手很小,所以就只能像現在的小蓮初一樣,抓着一根手指。
可這一根手指,對孩子來說,卻是人生路上的第一個寄託和依賴。
小蓮初張開嘴,呵出的氣息亦是冰涼,它聲音虛弱如蚊吟,淒涼的望着蓮絳,“我很好,你不要走……”
可剛說完,小蓮初暈了過去,然而它的手指,依然靜靜的握着蓮絳。
蓮絳大腦一片空白,這一瞬間,竟有跌入深淵的恐懼。
慌亂的忙將蓮初抱在懷裡,直到摸到孩子脈搏,他才從鬆了一口氣。
這一夜,他的手一直放在孩子手腕上,不曾挪開分毫,期間孩子脈搏停頓時間太長,他都會豁然驚醒,直到那脈再次動起來,他纔敢閉上眼睛。
三年來,蓮絳第一次體會到:心驚膽戰。
次日清晨,蓮絳是被懷裡不停鑽來鑽去的東西吵醒的,他睜開眼睛,看到一個捲髮的孩子像一條肉蟲一樣翻滾,可對方始終抓着他的手指不曾放開。
見蓮絳醒來,小蓮初忙爬過去,湊在蓮絳身前,好奇的又將他打量起來。
那活潑的樣子,和昨晚簡直判若兩人。
蓮絳坐起來,右手抓着蓮初的小腳,將它倒擰過來,像提秤砣一樣墊了墊,見孩子大眼水靈無辜,他終於徹底吐了一口氣,順手將小蓮初往牀裡頭一丟,自己倒頭休息。
一夜的沐春風,他幾乎將內力透支!
“咦。”小東西在牀上一骨碌的滾了一圈,爬到蓮絳面前,笑嘻嘻的道,“原來都是真的?”
蓮絳未掀眼眸,懶聲,“什麼真的?”
“我昨天做了一個夢,夢到我找到爹爹了。”
想到半夜,這不明物突然睜開眼睛,抓着他手指說不要走,蓮絳脣角不由抿了一個小角,竟然有小小的滿足感。
“嗯,你繼續說。”
“一次還找到兩個。”
“……”蓮絳脣邊頓時一凝,擡起眼,冷冷的盯着蓮初。
“我以爲是做夢,結果是真的。”小蓮初眉開眼笑,最後才稍微無奈又用可惜的語氣道,“可惜,走丟了一個爹爹。”
“你!忘恩負義。”
蓮絳瞪了一眼小蓮初,翻身懶得理會它。
心中暗道幸這不是自己的兒子,若生一個自以爲‘爹爹多多益善’的兒子,他非得氣得吐血。
剎那間,他恍然明白當年自己那老妖精爹爲何一看到自己就會咬牙切齒,恨不得將自己生吞活剝的樣子了。
“咦,天亮了你還在睡覺嗎?”小蓮初從蓮降身上翻過去,腳下一滑,那隻胖乎乎的左腳毫不客氣的蹬在蓮絳鼻子上。
但小東西此番靈敏得狠,很快收回了腳,盤腿一屁股坐在離蓮絳那妖冶的臉不到一尺的地方,“我娘說了要早睡早起。早睡的鳥兒有蟲吃。”
“早起的蟲被鳥吃。”蓮絳嘟嚷了一句,旋即蹙眉,“你身上很臭?”
小蓮初聞了聞自己的身上,“哦,這是便便的味道!”
“你幹了什麼?來人,送水來!”
蓮絳炸毛的跳下了牀,指着蓮初大喊。
沒有等小東西一邊解釋,就被蓮絳丟在熱水桶裡。
他一臉嫌棄的指着地上小東西的衣服,大喊,“快將這些東西扔出去。”
小蓮初十分不悅的從水裡面爬出來,將漂亮的下顎擱在桶的邊緣,委屈的望着蓮絳,“哇,你才第一天當我爹,你就嫌棄我了。還是我另外一個爹爹溫柔。”
“誰讓你這麼臭。”
“我又不是故意的。”
“那你說說你幹了什麼?”蓮絳頹然瞪着小蓮初。
“我把一個放在罐子裡的女人推到了茅廁裡,所以才這樣的。”
“罐子裡的女人?”蓮絳神色微變,突然想起了冷來報告前不久,碧蘿消失了,“那個女人是不是臉都爛了?”
“咦,是啊。”
“那抓你那個老太婆你認識嗎?”
“哦。她說她是開奇異鋪的婆婆,要帶我去找我爹爹,她還說認識我爺爺。”
“景一燕認識你爹爹和你爺爺?”蓮絳盯着小蓮初,“你叫什麼名字?”
“我?”小東西怔了怔,遽爾道,“我小名叫阿初,大名叫蓮初,大大名……”娘說,等它長大了才告訴它,大大名是什麼,“唔……”
小東西話還沒有說完,坐在旁邊原本一臉嫌棄的蓮絳突然撲過來,將它抱起來然後衝到了前方的鏡子旁邊。
一大一小的兩張臉擠在鏡子前面。
一個妖冶美麗,一個精緻粉嫩,可眉眼輪廓卻越看越相似。
而蓮絳,則是越看越心驚,怔在原處半天反應不過來。
“我覺得你長得真像我啊。”小蓮初頗爲自豪,看着蓮絳那足以顛倒衆生的臉,心裡竊喜:原來自己長大了這個摸樣!
“我們長得像?”蓮絳聲音顫了顫,盯着鏡子裡笑得花枝招展的小蓮初。
心中卻是驚駭:爲什麼完全沒有寵幸過其他女人的印象?他印象中他就沒有碰過女人,哪裡來什麼兒子?
“你該不會是那老妖精又生的兒子吧?”
“什麼老妖精?”小蓮初以爲蓮絳說的自己白髮孃親,當即不依了,“我娘可年輕漂亮了,我就沒有見過比她更美的女人,我娘又疼我,又溫柔……”
蓮絳頭皮發麻,他一聽就懂這小傢伙說的就不是一回事。
“你說你叫蓮初?爲何你叫蓮初呢?”
小東西認真道,“我出生在九月初一,爹爹姓蓮咯。所以就叫蓮初咯。”說完,它注意到蓮絳神色微痛苦,“你叫什麼名字?”
蓮絳心口沉痛難耐,那抱着蓮初的手亦不可控制的顫抖起來。
如果真是那老妖精給他生的弟弟,絕對不可能姓蓮,而是姓顏。
“我叫,蓮絳……”說完,他拿起旁邊的衣物將小蓮初一裹,塞進被褥裡,自己轉身匆匆離開。
大冥宮的上空一片烏雲壓境,蓮絳身形一掠,站在了正泰殿頂層的烏雲下,望着天幕怔怔出神。
蓮初的到來,像一道驚雷,炸開了他平靜的生活裡。這個和自己相處不十個時辰的孩子,竟可能是他兒子?
這對常人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
他的記憶,從三年半前的那個月圓之夜到接下來的大半年,都是渾渾噩噩的。
他記得那個月圓,他在招魂亡靈,記得帶着長生樓來到大燕,記得發生的一切,可偏生,有些地方鏈接不起來,有些記憶是空白一片。
“殿下。”
火舞焦急的聲音從下方傳來,蓮絳剛下去,就聽到了蓮初哇哇大哭的聲音。
蓮絳推門而入,看到小蓮初還裹着他的衣服,坐在地上,傷心的大哭,一看到蓮絳就直接撲了過來。
“你哭什麼?”蓮絳有些無奈的將它抱在懷裡。
“多多不在了,多多去哪裡了?”
“多多?”蓮絳聽到這兩個字,頭顱竟傳來頭蓋骨被掀開的痛,“誰是多多?”
“嗚嗚……我的妹妹,我的妹妹叫多多。”小蓮初哭得梨花帶雨,這一下可不是裝的,是的確哭得特別傷心,怎麼也停不下來來。
半響,蓮絳才從它口中得知,原來多多竟然是一個布娃娃。
“小魚兒那兒有一個布娃娃,我帶你去吧。”這孩子哭得他難受。
結果出門時,蓮絳這才發現,因爲大冥宮中並沒有孩子換洗的衣服,只得再用自己的衣服將孩子包裹成糉子,走了出去。
“你要帶我去找多多嗎?”
一路上,小蓮初問過不停,眼淚巴巴的,蓮絳一邊撐着傘,一邊應它,聲音帶着幾分疲憊。
昨晚沐春風耗盡體力,如今又在日光下行走,這對他來說等同於雙重煎熬。
------------女巫の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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