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發覺得今晚靜得出奇,不知道爲什麼,我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沈如海走的太平靜,他的車子也沒有開進楚香樓的地下停車場。
楚香樓周圍三公里,都是繁華的商業街,根本就沒有地面停車位。
醫院是五點半下班,如果乘坐公共交通,在晚高峰時段,從佳和醫院根本到不了楚香樓。
何況,我從來也沒見沈家人搭乘過地鐵或者公交。
那隻能證明一件事,沈如海今天是被人送到楚香樓來的,並且那個送他的人,一直在樓下等他,根本就沒走遠。
或者說,沈如海根本就沒想多待。
我警惕的掃視着窗外,前後的車輛寥寥無幾,並沒有被人跟蹤的跡象。
這時候,只聽陳杰仁說道:“重點是那個倒賣車牌的老闆,他是飈車黨裡面的一個小頭目,標準的富二代,上面來頭不小,平時很敢做一些別人不敢做的事,捅出什麼蔞子,都有人給他擺平。聽說他神通廣大,黑白兩道通吃,不管什麼事找他,只要錢給到位,沒有辦不成的。”
“沈如海聽說之後,買車牌這件事,他就沒讓我經手,自己親自跟那個老闆談的。”
我連忙問道:“那個老闆叫什麼?你有他的聯繫方式嗎?”
陳杰仁搖了搖頭,說道:“沒有,那人一頭紅毛,他們都叫他恕爺。”
紅毛?聽到這兩個字,我心裡一陣激動。
撞死任強的,就是一個滿頭紅髮的小子,只是我不敢確定,那個紅毛是不是就是這個恕爺。
“他多大年紀?”我急忙問道。
陳杰仁略一沉思,說道:“二十五六吧,不過,他們那種人,打扮得流裡流氣,頭髮像個雞毛撣子,具體多大年紀,還真不好說。”
“你懷疑沈如海叫了這個恕爺,撞死了任強?”我說。
陳杰仁訕笑道:“我也不敢確定,上個月,我只是看見一輛藍色的瑪莎拉蒂停在醫院的停車場裡,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就是那個恕爺的座駕,三年前,我在橋底下見過。”
“車牌號你記得嗎?”
“誰記那玩藝,”陳杰仁脫口而出,又覺得不妥,瞄了我一眼,趕緊補充道:“要是狄醫生你想知道,我打電話,讓醫院的保安調看監控錄相,一查就出來了。反正我在佳和也混不下去了,現在趁着手裡還有點權,能幫你做點什麼你儘管說。”
我說:“那就謝謝陳副院長了,查到車牌號,麻煩你告訴我一聲。”
他大概是沒想到,我真的要查,剛想說什麼,又憋了回去。
我心中暗自驚喜,沈如海如果一味的坐着等我翻案,他反倒不會有太陰暗的前程。
畢竟我父母的死,並不是直接死於沈如海之手,就算我把那件案子翻過來,上升到刑事案件的高度,以沈如海的罪行,也不過是個有期徒刑。
而現在,則完全不同,任強的死是一樁謀殺,以前我只是一個人知道,但今天我有了詳實的線索。
我本來想用陳杰仁的背叛和任強的死,刺激沈如海再度出手,以坐實他殺害任強的猜測。
但是乎是我多慮了,直到現在,我也沒有發現任何一點,不同尋常的跡象。
我放鬆了警惕,正爲自己杞人憂天而感嘆,忽然,眼角的餘光掃視到前面的一輛黑色的帕薩特。
我緊皺眉頭,一個熟悉的背影端坐在後座上,如此清晰。
沈如海,那是沈如海。
我全身的神經一下子緊繃了起來,提醒坐在旁邊的陳杰仁道:“陳副院長,你要是想活命,就抓緊扶手,閉上眼睛。”
不等我把話說完,帕薩特前面的一輛車,在變道的同時,突然一腳剎車,降底了速度,差點讓我追尾。
我緊握方向盤,踩下剎車,快速把車嚮應急車道靠攏過去。
這時候,身後兩輛黑色的切諾基以每小時一百二十碼的速度,飛速的向我撞過來。
在那兩臺重型切諾基一個車身的位置,是乎還跟着一臺亮銀色的陸虎。
就在那兩臺切諾基堪堪要撞上我的時候,斜次裡,一道銀影一閃,只聽見砰得一聲爆破般的炸響,三臺車同時飛了起來,在這條兩車道的,並不寬敞的高速公路上,像三個失了重心的陀羅一般,飛速的向着我的車翻滾過來。
我只感覺頭頂似乎懸着一座大山,渾身的汗毛在那一剎那間,全都炸了起來,腎上腺素急速的飆升,讓我本能的一腳油門狠踩到底,車子哧啦一聲,向前飛奔。
前面攔路的兩輛車,也飛也似的開足馬力,向前奔逃。
這時候,只聽見砰得一聲巨響,我和陳杰仁頓時像坐了翹翹板一樣,屁股瞬間離開座椅,彈了起來,頭咚得一聲,重重的撞在汽車頂棚上,然後又重重的跌回了座椅。
我腦袋裡頓時像是灌了一碗漿糊,腦仁是乎都跟顱骨脫離了關係,與此同時,一陣陣噁心的感覺襲上心頭。
副駕駛上的陳杰仁哇得一下,黃的白的,全都吐在了自己胸前。
其中一臺車,砸在了我黑色大衆的後備箱上,然後翻滾到了路邊。
強忍着嘔吐的衝動,我握緊方向盤,一腳油門到底。飛速的向前面的帕薩特追趕而去。
一股沖天的怒火燃燒在我的胸腔裡,我緊皺眉頭,盯着前面帕薩特里的,沈如海的背影,祈禱着不要再讓身後翻滾的汽車再次砸中我。
兩輛切諾基與我並駕齊驅,只不過,我的車是趴着他,他們是滾着的。
又是砰得一聲巨響,其中一臺飛了起來,砸中了在我前面變道減速的車,那臺車頓時變成了一堆破銅爛鐵,和一輛切諾基同時滑向路中間。
眼看那堆破銅爛鐵近在咫尺,我的心幾乎要懸到嗓子眼上,拼盡全力猛打方向盤,我的黑色大衆,如同一條黑魚一樣,在奔騰的溪流裡,一眨眼,躲過了鋒利的岩石,駛向通途。
身後,另一輛切諾基以最快的速度,翻過防護欄,飛也似的掉到了高架橋下面,轟得一聲,不知道砸中了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