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三生鏡(1)

糰子找出一把大剪刀遞給楚闌,“你個兒高,把南牆頂上那幾朵紫色的太陽花剪下來插瓶,我師父最喜歡紫色的物事。”

“喂,你小心些,別盡顧着耍帥踩傷了花枝!“

楚闌也不用剪刀,跳起來一個旋身手下就攬了許多枝紫色蓓蕾。“我曉得的,傷了花枝明年它就不肯開花給我們看了。“

“西邊鄰居家門口的芍藥開得真好,到了秋天我們去討些花種子,也種在門口。“

糰子認真地修剪花枝,好似在人界有百年的日子要過一般。楚闌悄悄把一朵粉色的小花苞插在糰子耳後……

“糰子世妹。“神太子殿下終於忍不住,從隱身的房頂跳到院子裡現了身。

糰子吃了一嚇:這人怎麼總是神出鬼沒的!

“我師父呢?怎地你先過來啦?不是,”糰子伸出兩隻小手上下翻看着,“你怎麼找到我們家的?上次給我弄的追蹤符還有效?”

龍錦挑眉:原來上次送給糰子的那個玉符被鳳離上仙發現了,怪不得近日他催動那個玉符毫無反應。

“咳,糰子世妹,我說那個玉符有辟邪的作用也不是騙你。若你有危難,我會因符靈有所感應,能在最快的時間裡找到你,不信我麼?”

糰子冷笑,“我爲什麼要信你?上次你在迷谷裡做壞事被我打斷,你該討厭我纔對,爲什麼送我救命的符咒?”

“我哪裡敢在迷谷裡做壞事!那次是中了狐族的媚毒,若非你用迷觳樹的刺救我,真不曉得後果如何,我是真心感激你,怎麼會討厭?”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呀。”楚闌驚奇地看看龍錦再瞧瞧糰子。

“狐少君在這裡,正好可以給我做證,那次我去你們青丘參加林仙君的生辰宴,你姐姐是不是在我酒里加了回春丹?”

楚闌瞧着糰子驚訝的眼神,尷尬地撓撓額角,“我姐是受人所託啦,那女子對太子殿下情深意重……呃,我姐被她感動了嘛,所以,所以,按她的託咐在殿下酒里加了那麼一點料……”

”嘿嘿,原來她在迷谷裡等着太子殿下吶,也忒不會選地方了,哈。”怪不得那天宴後姐姐和他等了許久,也沒聽到關於神太子和鳳清公主如何如何的消息,敢情兩人還未入港就被糰子打斷了呀。

龍錦原本就對那天鳳清的‘及時’出現有些猜疑,楚闌的話證實了他的不安,這當兒只慶幸,虧得母后當時沒有答應他去青梧宮求娶鳳清,母后說鳳清的母族出身太低賤,頂多給她一個側妃的名份。

就算那天的真實情況是如此,糰子還是在潛意識裡對龍錦有三分厭惡,“當時我是誤打誤撞地幫太子殿下解了毒,並非有意破壞殿下和那位公主的姻緣。殿下沒有別的事就請回天庭吧,我們這個小院子實在簡陋,無以招待尊貴的太子殿下。“

“這裡很好啊。“龍錦笑吟吟地轉了個圈,”比你以前在枯樹上的小窩好太多了。“

“什麼?!你——“糰子吃驚地拔高語調,”你什麼時候去過我的大枯樹?是不是……我到迷谷之後你們天庭把大枯樹徵用

了?!裡面還有我以前的傢俱呢!“

“我知道。“糰子兩眼瞪得越圓,龍錦越想發笑,”樹洞有一隻大貝殼,一個小草毯,還有一隻白色的小圍脖。“

提到給兔子蛇織的小脖套,糰子情緒低落下來,“原來,你真的見過那個樹洞。算了,那些東西我現在也用不到了,你們都丟了吧。“

“幹嘛丟掉?那個脖套是你親手織給我的呢。“

“甚麼?!你、你就是那隻蛇精——“糰子震驚地張大嘴,難以置信地盯着龍錦,看清龍錦胸口蛇形的心丹,他就是、就是當初那隻變成兔子的蛇精?!

楚闌不安地插嘴,“糰子,你們很早以前就見過面啊。”

“正是。”龍錦得意地捏捏糰子圓圓的髮髻,“當她還是個小雪鴞鳥的時候我們就相識了,那是三十多年前,我被相柳重瞳的毒牙所傷,變成一隻兔子逃避魔族追殺,是糰子世妹把我叼到大枯樹上救治。”

“開始我還以爲她要吃掉我呢,呵呵。糰子世妹兩次救我,真是我命中的貴人。”

不料糰子打開龍錦撥弄她頭髮的那隻手,冷冷地道,“我向來就是隻蠢鳥,哪裡曉得那隻受傷的兔子是尊貴的太子殿下化形?想來當時殿下也不須我救治,只是覺得戲耍一隻呆鳥很有趣吧!”

糰子想到那時的自己正被同族排斥、被雪鴞大哥拋棄,把受了傷呆在自己身邊的一隻兔子當成此生的救贖……真是可憐可悲可笑。

最可笑的是,她還叫過那隻兔子蛇叫‘小兔子夫君’!

糰子想到這裡,忍不住流下屈辱的淚水。

“咳,“龍錦看着林楚闌找到一方帕子給糰子擦淚,還小聲地安慰她,覺得心底更加不自在,”狐少君,我和糰子世妹有些……事要談,請你暫時避讓一下。“

糰子也對楚闌點了下頭,楚闌不情不願地直起身,“我去門口迎一下鳳仙尊和河老伯,糰子妹妹有事可大聲叫我。“

龍錦待楚闌走出院門,去拉糰子的小手,糰子狠狠甩開。龍錦無奈地嘆了口氣,“當時並沒有戲耍你的意思,你也看到我那時傷在咽喉,不能開口說話,所以沒有明示自己的真實身份。”

“母后親自去天虞山找我,那天走得太急沒能跟你道別。但是後來我派神使去大枯樹上找過你的,你不在。問你們雪鴞族的老族長你去了哪裡,那個老雜毛騙我們說,天虞山雪鴞族從不曾有長着紅耳羽的鴞鳥,所以……”

“老族長向來厭惡我,他如此反應也不奇怪。”當年的舊事重提,一直壓在糰子心上的疑惑被解開,反倒覺得空落落地。

“我曉得了,”糰子長舒一口氣,再看龍錦的眉目似乎不那麼討厭,但是和記憶裡的小兔子蛇還是對應不到一起來。

“如此說來我和太子殿下真算是有緣,請太子殿下看在我當初伸過援手的份上,也幫我一次。”

“糰子妹妹請說,但凡我能做到的決不推辭。”

“師父帶我私下凡界獵妖的事,已被神官們知曉,我雖不懂得此事輕重,但是懇情太子殿下代爲求請

,若有天罰,就請天庭只罰我一個,放過我師父。”

龍錦展顏,“原來你擔心這個,方纔我已替鳳叔父想好對論。”

“先前我父皇以西王母鎮守仙界不嚴,以致惡鬼流入凡界爲由將陰界的管轄權交予相柳重瞳。鳳離上仙此次入凡界是爲師門做事尋回惡鬼,何錯之有?”

“反正之前,鳳叔父不求神令而跨步三界的作爲多了去了,父皇也拿他無可奈何,你不必替鳳叔父擔心,反倒是你,”

“你身上的魔氣很顯明,在凡界修行裨益不大。不如跟我上九重天,用神宮的長生水洗去魔穢。”

“跟你去九重天神宮?!”

“是的,先前我和鳳叔父談的就是這件事情,他已經答應了,讓我來問一下你的意思。”

“我不去九重天,我要陪在師父身邊。”糰子想也不想,“身上有魔氣是因爲服食妖丹所致,等我把妖丹的靈力消化盡就無事了。“

“糰子,當真以爲你身周的黑氣是妖丹所致?“

那次他解了媚毒離開迷谷,就細細地探察了一番糰子的身世來歷,糰子生而剋死父母,被雪鴞族長逐出仙禽族領地……

他伸手摸着糰子耳下的兩縷紫紅色長髮,“你與別的雪鴞鳥不同,你是知道的。”

糰子的心怦怦直跳,臉色瞬間變得雪白,“什麼意思?你是說我身上有魔族的血脈?!”

“不,我不是懷疑你的出身,你親生父母是仙禽族無疑。只是三界之大無奇不有,你的魂魄之中有魔魂也是真的!鳳叔父想必是爲此事煩憂,才帶你來凡界獵妖,好以服食過妖丹爲由掩蓋你身上的魔氣。”

“師父,師父爲什麼要收我這個怪物做徒兒……“糰子痛哭失聲,師父一向清華高遠,名聲全被她這個仙不仙魔不魔的孽徒連累了!

“如今只有九重天的長生水能幫到你,你也不想再讓鳳叔父再爲你擔心煩惱對嗎?”龍錦循循善誘。

“你怎麼了糰子?!太子殿下,您身份尊貴,何必要欺負一個弱女子!”

楚闌遠遠地似乎聽到糰子的哭聲,瞬間就回到院子裡,果然,正見糰子淚如雨下,頓時他覺得心都碎了,恨不得和龍錦大打出手。

“楚闌哥哥,不怪太子殿下。”糰子拉住楚闌,“我想隨太子殿下去九重天,藉助那裡的清純靈氣修行一些日子,又捨不得離開師父,所以才掉了淚,殿下並沒有欺負我。”

“哦哦,你眼睛都腫了……什麼?!你要去九重天修行?”那他豈不是很難再見到糰子?

聽糰子這話,龍錦知道糰子已被他勸服了,也就不計較糰子親密地稱呼‘楚闌哥哥’這茬兒。

“狐少君,以後糰子妹妹就隨我一起住在東宮,你若有機會……哦,少君還是以學業爲重,不要總往谷外跑,糰子妹妹我會好好照料的。”

楚闌冷笑道,“太子殿下無須爲我操心,楚闌雖年少,卻也知道不是隨便誰都能住進九重天的,何況還是階層分明的東宮,不知太子殿下以什麼理由、什麼名位安置我糰子妹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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