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時之後,鬥米觀道法殿中的一場戰鬥終於畫上了句號。
那些無功而返的正道高人們其實已經在這裡等待了許久,整個道法殿前早已一片狼藉,而那些正道人士由於方纔的毆鬥,所以一個個的也是十分狼狽,這次鬥米經會的變故,當真如同一面照妖鏡,在利益與強權之下真正的善惡才被區分了出來,雖然不敢說離開的全是好漢,但留下來的,卻盡是些內心卑劣之人。
不安,驚慌,茫然。這是當時所有人的表情,事宜至此,他們只能等待行雲如何處理此事,所以當他們得知了行雲此時正在處理‘內務’之時,便都想衝入殿中幫行雲除了那三位老道。雖然他們同行幻三人好無過節,但正如行雲之前所說的那樣:此時此刻他們都是一根繩上的蚱蜢,既然他們已經做出了選擇,便意味着再無回頭的餘地。
當然了,他們也不想回頭。
然而,守在殿前的弟子卻攔下了他們,只道是掌門有令,不許任何人進入道法殿內,原來行雲當時也有些心虛,雖然放那些人進來確實會增加他的勝率,但誰又能保證進來的人中就沒有居心叵測之徒呢?如果到時有人趁亂在背後捅他一刀,那可就太得不償失了。
說到底,他們只不過都是互相利用,行雲還沒有傻到會將自己的背後託付給這羣牆頭草的地步。
於是,那些人只能在殿前焦灼的等待並祈禱着。他們祈禱着行雲會贏得這場戰鬥,如若不然的話,那他們就真的註定會成爲全天下的笑柄。往嚴重裡說,日後的江湖但真不會再有他們的立足之地。
這等待當真難熬,每一秒都是度日如年,殿中傳來的打鬥之聲不斷,每一次巨響,每一次震動,都讓他們更加的不安。
“老天保佑我們啊。”只見一名頭陀打扮的人雙手合十顫聲道:“氣不死的阿彌陀。保佑老子能夠撐過這關,如果行雲贏了,我願。我願意以後再也不喬裝去嫖了。”
如此發下大願者,當時在那羣‘正道人士’之中並不在少數,可能他們當時只能以此來慰寄自己了吧。
而這場死鬥,幾乎持續了將近一個時辰。
又過了些時候。衆人忽然見到那道法殿中發出了一聲巨響。轟隆一聲,一股氣流掀飛了破舊的門窗,與此同時,殿內金光四射,這響動遠要比方纔任何一次來的都要猛烈,於是衆人心頭一驚,看來這場窩裡斗大概已經分出了勝負。
只是不知道,接下來出來的會是誰?
是行雲。是行雲,是行雲!當時衆人一齊在心頭反覆的搗鼓着這句話。一定要是行雲,一定要是啊老天!
當時所有人的心全都被提到了嗓子眼兒,他們一聲不吭,身子周圍只剩下了狂躁的心跳之聲,而等到硝煙散盡,那道法殿的門口處出現了一個人影。
“老天保佑!!”直到此刻,終於有人歡呼了出來。
果真,藉着月光以及火把的光,衣着襤褸的行雲出現在了道法殿的門口。
只見他當時滿眼通紅雙眉緊鎖,卻不發一語。
不過這就夠了,他現在能夠出現,那就證明着他纔是這場死斗的最終勝利者,而其他三位道長,則已經隕落於道法殿中。
所有人都歡呼了起來,行雲勝了,那他們就還有翻盤的希望,憑藉着鬥米觀的勢力,要壓下那些日後的流言蜚語也並非不可能之事,而且,日後他們的仙途一片大好!
在經歷了一系列的變故之後,這個消息確實振奮人心。
然而在歡呼聲中,行雲卻並未流露出得意的笑容,事實上他當真沒什麼值得得意的,畢竟就在這一夜之間,鬥米觀人才凋零,此時的行雲雖然勝了,但卻已經快變成了孤家寡人,在未來的日子裡,他的身邊,除了陳圖南之外註定再無人可信。
他放棄了零星的光芒,從此之後只能生存於黑暗之中。
於是他繃着臉,一邊接過了弟子遞上的嶄新道袍後,一邊沉聲問道:“圖南那邊如何了?”
只見那弟子對他畢恭畢敬的回道:“回稟掌門,圖南師兄已經領命追拿叛徒世生三人,方纔有師弟回報,說此時他們已經在西邊的山下開戰,叛徒們一邊抵抗一邊逃,不過大師兄和諸位師兄弟們緊追不捨,現在雖然已在山下十里開外,但圖南師兄已經佔據了上風,以師兄的實力,想必用不了多久他便會將那三個叛徒捉拿回來。掌門英武非凡,此刻誅殺叛賊勞頓,所以還請掌門放心,請保重身體。”
如今的鬥米觀,當真也只剩下瞭如此諂諛獻媚之徒了,行雲道長冷哼了一聲,他明白陳圖南的性子,對那三人應該狠不下心來下重手,不過現在這也不算什麼大事了,畢竟他已經打贏了最頭痛的這場仗,接下來,只要他親自出馬,定會將那三人擒回山中。
“如果抓他們回來他們還不願合作的話,那就先把他們關在鎖龍樓裡幾年再說。”行雲心中想到了此處,心情終於舒暢了一些,而就在這時,那些留下來的‘正道人士’們已經圍了上來,對他們放走了雲龍寺孔雀寨以及另外一些‘惡賊’之事而請罪。
雖然他們走了也是個麻煩,不過現在對行雲來說,世生他們纔是最重要的,只要有他們這個底牌在,以後什麼都不用害怕,所以行雲只是點了點頭,等換好了道袍之後,這才邁步前行,此時的他體內‘人形丹’的效力正猛,一身的傷也因此好了七七八八,而見行雲要親自下山捉拿‘叛賊’,在場的衆人自然要跟隨而去吶喊助威。
月光之下。行雲一邊朝着山門走一邊發出了冷笑,同樣在月光之下,破敗的道法殿內。三清祖師的神像已毀,牆上歷代祖師的牌位也成了一地的木屑,窗戶中照進的月光灑在地上三具仍溫的屍體上,行霧,行癡,行幻三人的遺容上血跡未乾,三具屍體離得並不算遠。行幻佝僂着身子,懷裡死死的抱着古陽道長的牌位。
一切看上去似乎塵埃落定,但夜色還在繼續。
我們把時間再倒回一些。就在行雲同三位道長,以及陳圖南同世生他們開戰之時,夜幕下的仙門山東邊的方向,卻悄然出現了一羣近千人的神秘隊伍。
這隊人馬皆着黑衣。一言不發。如果不是火把的照耀,似乎他們當真已經同黑夜溶爲了一體,而這對黑衣人隊伍中間有一兩黃金馬車,那馬車由一匹身形龐大的怪馬拉着,儘管山路陡峭,卻仍如履憑地。
而馬車之內毫無顛簸之感,等馬車上了半山腰,車外一名黑衣人畢恭畢敬的說道:“世尊。仙門山已經到了。”
“好。”一聲好字自車內傳出,這聲音極富磁性與成熟感。只見那馬車車窗升起,車內的中年人剛剛睡醒,此人當時正依靠着一張柔軟的白虎毛皮之上,右手指着頭,睜開了雙眼,如電的目光乍現。
此人,正是五陰山的主人,全天下間最危險的邪道,枯藤老人秦沉浮。
枯藤老人,但看上去卻並不老,不過對於這個名號,秦沉浮也沒放在心上,在他心中,世人皆愚鈍,同傻子辯解,實在是降低自身的檔次。
秦沉浮出山了,而他的第一個目的地,正是這仙門山,在這裡,他會對整個神州大地發出一記最響亮的訊號。
“我秦沉浮回來了,要變天了。”秦沉浮端起了手中的夜光杯,杯內的西域美酒微微泛起微弱的漣漪。
近千陰山邪道,此番悄無聲息的上山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如同鬼魅一般的他們往仙門山頂峰走着,鬥米觀中的衆人當時還在苦等着行雲行幻他們決鬥的成果,又有誰會想到厄運將至?
別說,還真有一個,不過發現他們的,不是人,是隻猴子。
也就是那仙鶴道長。
話說仙鶴道長乃是當年幽幽道人自海外仙山拐來的一隻靈獸,幽幽道長飛昇之前,曾經囑託自己這好朋友守護鬥米觀,不要讓這裡遭受邪魔的入侵。而接下來的數百年中,仙鶴道長果真守諾,一直留在鬥米觀中提放妖邪。
這猴子天生對邪氣有着過人的感知能力,而鬥米觀今晚鬧出了那麼大的事情他之所以不管,正是因爲它早已感知到了離山越來越近的那股強大的邪氣。
所以,仙鶴道長便早就下山,來到了半山腰等待,果不其然,沒過多久,但見那羣陰山弟子摸上了仙門山,而面對着他們身上散發出的邪氣,仙鶴道長心中野性浮現,只見它從樹上跳了下來,面露獠牙表情猙獰,對着下方的那羣陰山弟子發出了陣陣低吼。
而最初的時候,誰都沒拿這隻穿着道袍的猴子當回事兒,直到先行之人靠近之時,仙鶴道長瞬間露出了本相,它的身子徒地變大,張開了大嘴,兩口便吃掉了那四個邪派弟子。
它尖銳的獠牙如同猛虎,咀嚼人肉就如同撕咬饅頭一般的簡單,而見前方突然出現瞭如此厲害的猛獸,那些陰山弟子們便下意識的上前斬殺,可他們邪術雖高,卻哪是這上個亂世存活下來的異獸?
轉眼間,仙鶴道長摧枯拉朽般的扯碎了數十人,而隊伍因此停滯,只見一名黑衣人有些慌張的來到了黃金馬車前通稟道:“世尊,前方忽然出現了一頭兇猛的異獸,此獸厲害的緊,已經有十幾人喪命。”
“異獸?”只見秦沉浮笑了笑,然後喝近了杯中酒,之後說道:“廢物。”
“屬下該死!!”只見那黑衣人瞬間汗如雨下,這莫大的壓力居然讓他擡不起頭來,以至於整個人都如坐鍼氈。
看得出來,在秦沉浮面前,這些人不過螻蟻,然幸好那秦沉浮今夜心情不錯,於是他也沒說什麼。只是起身出了馬車,揹着手朝前方渡步而去,而他一路前行。身邊的弟子們全都齊刷刷的朝他跪拜。
火光之中,一身紅衣的秦沉浮來到了隊伍近前,平靜的望着那仙鶴道長,而仙鶴道長瞧見了他之後,似乎也看出來這人便是領頭的,於是立馬丟掉了手中的殘肢斷臂,一聲怒吼便朝着秦沉浮撲了過來。
見那仙鶴道長撲上。秦沉浮的表情仍是十分平靜,甚至連背在身後的雙手都沒有動,眼見着那仙鶴老猿已經飛到了頭頂。只見秦沉浮忽然雙目一瞪,眉心交接之處忽然浮現了一個白色的光點。
那光點出現之後,並沒有射出任何耀眼的光茫,但半空之中的仙鶴老猿身子猛地固定在了半空。而仙鶴老猿不斷的掙扎。此時秦沉浮紅衣飄飄,只見他嘆了口氣,等到光點散盡之時,仙鶴道長已經落在了他的身前,不過這一次,它卻沒再攻擊。
因爲它擡頭之時,正好同秦沉浮的目光相交,在那一瞬間。仙鶴老猿竟愣住了,因爲它在這滿身充斥着浩瀚不詳之人的身上。竟感受到了一股極爲熟悉的力量。
那是巫術的力量,秦沉浮身爲少彭巫官的後人,最厲害的本領,自然是那古老而詭異的‘靈子術’!
相傳靈子術以強大的精神力量爲依託,修的正是靈魂之力,但凡修煉靈子術大成者,可隔空傷人,甚至靈魂也能不死不滅,等到這一世凡體衰老之後,靈魂便脫殼而出重新投生,後世中西藏有轉世活佛,可以保存前生記憶,據說他們修煉的密宗法門便是這靈子之術。
而在察覺到了秦沉浮所散發的‘氣’正是靈子術後,那仙鶴老猿登時熱淚盈眶,瞧秦沉浮的臉,依稀還如同他祖先一般的棱角,異獸通靈,仙鶴道長登時明白了,原來他是自己人。
想當年它便是追隨着這巫,道,佛三派的傑出弟子共同遊歷天下,而此時再次感知到了那熟悉的氣息之後,仙鶴道長登時留下了熱淚,同時也明白了一件事情,接下來發生的事,已經不是它能插手的了。
當年的它同那三人都是極好的朋友,如今它又如何能同朋友的子孫廝殺?它本是野獸,自然會遵從野獸的法則,如遇兩難之事,只有避而不管。
想到了此處,只見那仙鶴道長悲鳴了一聲,隨後騰空而起,半空之中道袍滑落,夜幕之下,衆人只見到一隻白色的仙鶴朝着遠方飛去。
原來仙鶴道長,當真是一隻仙鶴。
正如同正義和邪惡,往往看不清表象。
而望着仙鶴飛走,秦沉浮若有所思,不過他也沒過多猶豫,便有在衆人的跪拜中上了黃金馬車,一隊人朝着山頂繼續前行,等到了山頂的時候,秦沉浮下了車,望着懸崖邊的那塊石碑冷笑道:“絕頂絕非頂,死路死是路?哈哈,天大的笑話,小小把戲,還配讓我已死爲路?給我破!!!”
說到了此處,只見那秦沉浮眉心光點又顯,瞬間,懸崖上方的空間扭曲,只聽‘啪’的一聲,數百年來的鬥米幻境竟因此消散了個一乾二淨。
偌大個仙門山,在夜空下,彷彿瞬間又增高了一半之多,幻境之中的鬥米觀終於在世上露出了真實的頭角,然此時的山門內,吵雜的奉承之聲不絕於耳,越來越近,行雲已經在衆正道人士以及弟子們的簇擁下來到了山門口。
只見他忽然一愣,眼見的前方景象變換,幸運止住了腳步的同時,隨即心中咯噔一聲。
他雖然不知道自己多年的噩夢已經近在眼前,但修道之人的本能,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留下了冷汗,一股極度的不詳之氣,瞬間在鬥米山頂上空蔓延。
直到行雲在瞧見了遠處的金馬車之時,他的身子,這才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該來的,始終還是來了。
與此同時,仙門山南方十餘里開外的平原之中。
衆多鬥米弟子絲毫沒有察覺到此時遠處山頂的異變,因爲他們當時的目光已經完全投入到了不遠處的戰鬥之中。
陳圖南已經同世生三人鬥在了一起,世生。劉伯倫,李寒山此時全都滿臉悲壯的同陳圖南戰鬥。
要說他們當真不想這樣,可是他們卻沒有選擇。因爲陳圖南招招兇險,當真想要斬死他們。
他們不想死,也不想再回鬥米觀。
所以只能且戰且退,但是陳圖南窮追不捨,直到此地之時,他們已經明白,如果不將他擊敗的話。那三人當真會被他重傷帶回山上。
可如果那樣的話,行顛師父的死豈非沒有了任何意義?
想到了此處,世生便哀嚎了一聲。同時反手一擊,打出了一道掌心符,而陳圖南面色凝重,用黑石劍挑飛了金光。同時一彎腰躲開了劉伯倫的飛腿。右肘朝後,頂開了進攻過來的李寒山。
三人再次落地,只見陳圖南冷冷的說道:“平時怎麼教你們的,難道你們當真以爲我不會殺你們?”
聽到了他的話後,世生三人心中滿是酸楚,話說之前的那些日子,他們全都受過陳圖南的指導,世生還記得那次他還以爲陳圖南要殺他。可到最後才明白原來只是個笑話。
但那次雖然是假的,可這一次………。
天啊。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爲什麼要讓我們手足相殘?
憤怒不已的世生仰天大吼,眼睛已經哭紅,但卻洗刷不掉這個殘酷的現實,只見陳圖南說完這句話後,便飛身說道:“最後說一次,拿出你們全部的本事,如若不然,你們真的會死,到時候,也許還會連累到別的人!”
說話間,只見陳圖南雙手握劍,身子騰空之時,早已將星火劍術提高到了最高的境界,那黑石劍彷彿變成了一根燒白了的鐵棍,一陣熱浪撲天蓋地而來。
連累到其他人?
陳圖南的這句話當真戳到了世生的痛處,一張微笑的臉從他的腦海中劃過。
不,我不能死,也不能回去,因爲小白還在等我,如果我去找她的話…………不!!!
想到了此處,世生登時大吼了一聲,心中也終於不再有任何顧忌,只見他右手朝着懷中一摸,抓出了一把黃符,而就在此時,只見那劉伯倫和李寒山也跟着大吼了一聲,劉伯倫猛地灌了一口酒,同時雙手握拳大喝了一聲:“臨臨臨!!!”
這正是他在化生石中我悟到的遁甲之力,名爲‘三遁納身’,藉助天地人三遁之力而瞬間增強自己的力量,就在一瞬之間,只見劉伯倫的胸口浮現出了一個血色的八卦圖形,同時身上肌肉猛增,而就在這時,含着眼淚的李寒山掐着手指說道:“肋下三寸便是破綻!!”
話音剛落,只見劉伯倫的身形已經消失,等衆人回過了神來的時候,滿身爆氣的劉伯倫已經出現在了半空之中,只見他一腳蹬出,速度快的居然連陳圖南都無法躲閃,而陳圖南見那劉伯倫踢像了自己的罩門,不由得緊縮雙眉空中變招,以右肘抵擋,轟隆一聲,劉伯倫這一腳踢破了那陳圖南的護體氣浪,將陳圖南朝後踢飛了老遠。
而這一腳他也付出了代價,此時他的鞋子早已被那熱氣燒着,同時被反震了出去,只見他落在了地上發出疼哼,而拼了全力的陳圖南則一咬牙,在空中翻了個跟頭,同時再次運氣朝着劉伯倫斬來。
“醉鬼!!”見到劉伯倫避無可避,李寒山不由得失聲叫道。
而就在大家以爲勝負已定之時,忽然他們全都感覺到周身一麻,同時頭髮開始上飄,原來世生已經祭出了自己的‘鬼擂神鼓鑑珀咒’!
這是他最強的術,曾經同陳圖南戰鬥的時候也使用過,不過陳圖南當時指出了他這法術的弊端,因爲此咒威力需要引下天雷,所以殺敵之餘也會傷及自身,世生想到此處,心中更是悲傷,真想不到,自己居然又要以此來面對陳圖南。
不過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沒有其他選擇,於是就在那陳圖南即將飛到劉伯倫近前之時,世生大吼了一聲,隨後發動符咒之力,琥珀火的威力當真讓陳圖南的身子一麻,與此同時世生已經運起了摘星詞衝了過去,而聽得頭上悶雷滾滾,世生的揭窗脫手而出,就在這時。半空中一道電光滑落。
那電光擊在了揭窗之上,而世生以卷枝劍術操控揭窗引下了天雷,朝着陳圖南打了過去!
改良後的‘鬼擂神鼓鑑珀咒’。雖然威力稍減,但不會反傷自身,而陳圖南見揭窗連着天雷落下,登時一咬牙,雙手朝上猛輪,咔嚓一聲巨響!震耳欲聾。
這是陳圖南第二次面對這等神技,不過相比上一次。這回他手中的劍卻當真被這天雷之力而震飛了出去!
只見陳圖南虎口冒血,而世生已經握拳攻上,兩人同時失去了兵刃。便開始了肉搏,這一仗打得十分悽慘。
沒過多時,兩人身上全都掛彩,而就在這時。兩人分別看出了對方的破綻。同時擊出了一拳打在對方的臉上,強大的衝擊之下,世生之感覺到頭暈眼花,但強大的意志讓他沒有昏迷過去,陳圖南同樣如此,現在劉伯倫和李寒山都受了傷不能激戰,所以他們都明白,下一拳。便是決定勝負的一拳!
就在這一拳,命運從此改寫!
於是。又是一拳擊出那一刻,時間的流逝似乎又變得緩慢了起來,而就在世生的拳頭打在了陳圖南臉上的同時,陳圖南的拳頭卻在那一刻鬆開,他的手背滑過世生的臉,而就在那一刻,世生明顯的看到了陳圖南在笑。
是的,他在面露笑容。
那個眼神,同之前的冷酷判若兩人,那是他們熟悉的眼神,而在這眼神之中,世生瞬間讀出了許許多多複雜的情感。
與此同時,只見陳圖南的嘴脣微動,脣語的意思是:兄弟,希望你們一路平安。
那一刻世生當真明白了他的意思,原來圖南師兄,這一次依舊沒有出全力。
這一次,依舊只是個無法說破的善意謊言。
他是想放他們走。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陳圖南極爲正義,又哪裡會做出這般不仁不義的惡事?但他沒有選擇,因爲行雲對他有天大的恩情,恩義難兩全,於是在這種進退兩難的境地下,陳圖南最終還是做出了這個選擇。
他還是無法對世生他們下手,因爲他明白,他們是對的,而且,他們是兄弟。
陳圖南的身世雖然和行雲很像,但是他們卻有着不同的性格,相比一味想要擁有的行雲,自幼孤苦的陳圖南更加珍惜情義的可貴。
所以他決定,還是放了世生他們。
可當時那些鬥米弟子在場,陳圖南無法明面上將此事說出,於是只好硬着頭皮當着所有人演了一齣戲。
他有一顆難能可貴的善良正義之心。
所以,在那最後一拳,陳圖南並沒有發力,演戲要演真,所以他甘願受世生一拳,藉此換來世生他們幾人的自由。
等世生明白過來的時候,卻也晚了,只見陳圖南已經被他打飛了出去,而一瞬間,世生眼眶再次溼潤,不過,這是感動的淚水。
只見陳圖南掙扎着爬了起來,背對着那些鬥米弟子對着世生一笑,隨後用一副不甘的語氣叫道:“還……還沒完!!”
但話是這麼說,但他的雙手卻在胸前比劃了起來,那是鬥米觀的暗語,其意思是:快走,不要回來了。
“師兄…………”李寒山和劉伯倫見此,登時也明白了怎麼回事,原來從始至終,這位慈愛的兄長都未曾變過。
但是他們卻知道,此時不能流露出讓人懷疑的神情,所以他們便全都忍着,渾身顫抖的大喊道:“有膽你就來!!”
而陳圖南吃力的笑了笑,同時比劃道:再見了,兄弟。
世生三人自然知道他的意圖,於是全都忍着離別的傷感轉身就跑,而就在衆人驚呼之間,陳圖南已經倒在了地上。
外紇之子,註定飄零。
看來我還是不能隨便流露感情啊,這不,兄弟又離別了。陳圖南當時躺在地上,望着頭頂的星空自嘲的笑了笑:不過,這一次,值了。
轉眼,世生三人已經飛奔出了老遠,不過這一次,那些鬥米弟子沒有再追,因爲他們心中明白,縱然天下無敵的圖南師兄都無法擒住他們,他們如果要去追的話,那無疑於自殺。
於是他們只是上前扶起了傷痕累累的陳圖南,陳圖南恢復了面部表情的表情,心中卻是十分欣慰。
那一刻,兄弟四人再次分別,而等到下一次相見,卻不知道會在多遠之後的未來。
不過這樣也很好,不是麼?縱然兄弟情深,此時各奔前程各自珍重,因爲,他們都有各自的路要走。
希望他們的路不要太難走啊,這幾個傻小子。陳圖南嘆了口氣,在衆人攙扶下,在回山的路途中心裡面想到。
此般陳圖南以這種方式同他們送別,讓世生他們既感到悲傷又覺得溫暖,不過所幸都過去了,他們此時心中也祝願陳圖南之後平安。
就這樣,連續跑了好久,眼見着遠處的天色逐漸放亮,他們終於又折回了最初的路,天亮了,這一夜的惡夢,也終於要過去了。
這個真實的噩夢,讓他們知道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
但正如同陳圖南所言那般,腳下的路還是要走。
不過接下來要朝哪兒走呢?
李寒山嘆了口氣,然後說道:“這下咱們可真成喪家之犬了,咱們接下來要去哪啊?”
劉伯倫笑了笑,然後擦了把汗,灌了口酒後說道:“你不是會掐算麼?怎麼嚇傻了?趕緊算算啊大哥我們還想問你呢,前面就是鎮子了,世生咱們趕上了,你有什麼打算?”
世生搖了搖頭,事實上他當真不知道,這麼多年的鬥米觀生活讓他早就習慣了‘家’的感覺,此般離開鬥米之後,對於未來陌生的江湖路,他當真不知該何去何從。
“天大地大,何處是家啊?”劉伯倫苦笑了一下。
而世生也嘆了口氣,可就在這時,只聽李寒山‘咦’了一聲,然後他鬆開了掐算的手指,同時大聲叫道:“朝東看!!”
劉伯倫和世生愣了一下,同時依言轉頭望去,而這一望不要緊,胸口的溫暖和驚訝登時模糊了雙眼,但見到那遠處東邊的樹林之中正站着一羣人,這羣人的打扮就好像土匪強盜一般,有個拿扇子的中年讀書人正一邊搖扇一邊衝着他們打招呼。
而就在這時,兩個曼妙靚麗的身影已經朝着他們跑了過來,一個身材纖弱,肩膀上停着一隻小白雕,而另一個身材高挑,揹負長劍英姿颯爽,只見兩名女子一路跑到了三人的身前,含着眼淚但笑顏如花,十分的歡喜。
只見小白含着淚對着世生點了點頭,那份情誼盡在不言中融化,而紙鳶同樣如此,此番天亮,她們都沒有再提那傷心之事,畢竟他們都太累了,相比哭泣,笑容對他們來說反而是最好的療傷藥。
只見那紙鳶含着眼淚微笑着對世生說道:“大夥兒都在等你們,走,咱們回家吧。”
原來,他們的家並沒有丟失,原來,這世上還是有人在等他們回家的。
那一刻,世生三人咬着下嘴脣,藉此吞回了即將忍不住的淚水,然後重重地點了點頭。
走,回家。
(兩更並一更完畢,今日小爆發八千字,同時‘鬥米驚變篇’結束,下章新篇開始,打賞打賞,感謝大家的支持,拜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