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天地變色。
雖然不確定發生了什麼,但那一天北國全城居民都見證這無比震撼壯觀之景象。黑色的‘雨’如絲射落,雲下一片藍芒,藍芒中閃爍着陣陣火光,一道光芒在那烏雲之中如同游龍般亂竄,北國王宮之內,被侍衛圍了裡三層外三層的宮殿門口,那北國君主半張着嘴巴望着這一幕,瞧了一會兒,這君王擦了擦冷汗驚歎道:“這就是神魔大戰?怎麼好像天漏了似的呢?”
說完之後,他感到有些恐懼,於是便在老太監的攙扶下接茬回去埋頭寫詩了。
而北國上空的激戰正酣。
且瞧那些妖兵身形各異,不過大體可以看出師從昆蟲等物幻化而來,多數背後生翅,佔了大半臉的眼眶之中魚卵似的眼珠數不勝數,有三瓣嘴的,滿是絨毛的嘴巴張開之後腥氣撲鼻,有蛇如厲刺的,那厲刺近半丈來長寒芒閃耀,有的妖怪沒有雙腿,下身取而代之的乃是色彩斑斕的巨大肉囊,肉囊末端,五寸來長一根斷劍似的尖銳之上沾滿了綠色粘液。
蚊子,蜜蜂,螳螂,蒼蠅………真是噁心的品味。
雖然它們全都由蟲螢所化,但由於太歲之力的影響,所以遠非俗世之妖可以相比,雖然世生他們擁有精神之力,與這上萬妖邪大戰仍不落下風,但這並不是長久之計,劉伯倫一邊朝着那些掉落下來的妖怪們噴着火,一邊在心中暗暗叫苦,由於之前對抗太歲的背水一戰,導致他將這小半輩子存下的酒氣用了個乾淨,如今體內只剩下了半月積累的酒氣,即便用遁酒歸一之法,但也是杯水車薪。
比他更着急的是李寒山,雖然他體內的太歲之力將近六成之多,比那喬子目還要多上兩分。如果使出的話,這些妖怪根本就不值一提,但李寒山卻並不敢用,理由很簡單:因爲他已經將太歲妖氣包括心魔封存在了夢中。
如果使用這種妖氣,夢中心魔必定也會趁機而出,這個代價實在是太大了,李寒山不是那能與惡意交相輝映的喬子目。所以一旦心魔破關的話,非但無法解決問題,反而這世上會出現兩個太歲也說不定。
所以,他只能用這精進了的靈子術禦敵,不過,李寒山如今的靈子術雖強。但照枯藤老人還是差上了一些,畢竟只有入魔才能進入靈子術的最高境界。
藍芒之中,李寒山將掉落下來的妖兵全都團成了肉醬,戰局到了現在,三兄弟已經消滅了進四百的妖兵,可眼見着烏雲當頭,妖兵們如潮水般襲來。照這樣下去,他們又能支撐多久?
而就在這時,那黑雲中忽然又傳出了喬子目的聲音:“幹勁很強嘛,不愧是當代三傑,殺這些蒼蠅蚊子的感覺如何?”
聽他嘲諷之聲,劉伯倫勃然大怒,只見他嚥下了口中的酒,隨後擡頭吼道:“你囂張什麼?!不過是一隻走了狗運的過街老鼠而已。告訴你,在我們眼裡,你派出的這幫臭蟲根本就不夠看啊!”
說罷,他又狂灌烈酒張口猛噴,而聽了他的話後,那喬子目冷笑了一下,隨後對着他們說道:“那你們打吧。反正都是一些蟲子而已,打完這一批,很快就會有下一批來找你們,放心。我是不會給你們任何休息的時間的,一定讓你們玩的盡興。”
好卑鄙的手段。
三人心中暗罵道:看來這老賊是早有準備,而正如他所言,三人現在面對的根本就不是一場單純的戰鬥,而是一場沒有任何喘息餘地的追殺。
他們雖強,但終究是肉體凡胎,如果一直戰鬥下去的話,早晚會耗盡精力,等到那時,他們便成了砧板上的魚肉,只能任人宰割。而他們如果完蛋了,這個世上就再沒有能對抗着喬老賊的存在。
如今這局勢對他們來說確實太不利了,但這,還不是世生最擔心的。
當時世生一直沒有說話,再用揭窗雜碎了兩個妖兵的腦袋之後,他用手背抹了一把臉上的血,眼角上挑望着那片妖雲,心中沉思道:這老賊比我們之前遇到的任何敵人都要卑劣,辛虧他不知道我們幾個的性子,如若不然,今天當真在劫難逃。
是的,喬子目現在其實有法子能完敗世生他們,如今妖兵壓境,只要他以北國百姓的性命相邀,世生他們多半會心神大亂,到時再想敗他們,簡直易如反掌。
而喬子目其實也這麼想過,但他之所以沒這麼做,其實也全拜他自己的思維所賜,喬子目爲人極度自私,爲了達成目的可以不擇手段,所以他就想啊,如果自己將這些妖兵的目標定在北國城中的話,那這軍隊的威力勢必分散,如果這些臭小子爲了保命想逃的話,之後又要上哪找他們去?
畢竟那些百姓們和他們毫無關係,漂亮話誰都會說,但在生死存亡間,誰會這麼傻做出犧牲自己救別人的蠢事?
以鬼眼看人,遍地都是鬼,以佛眼觀人,衆生皆是佛。
自私自利的喬子目只會以自己狹隘扭曲的價值觀去看別人,所以自然不會明白,其實這種事情,世生已經做了很多次了。
而就在這時,世生只感覺都後腦刮來陰風,所以他回過神的同時俯下了身子,一條生滿到此的腸子在他頭頂兩寸的地方掄過,世生回頭一瞧,只見有個肚子破了個窟窿的妖兵正抓着自己的腸子,脆生生的朝着他笑着。
這些傢伙都不怕疼麼?世生暗罵了一聲,而喬子目的聲音再次傳來:“怎麼,這麼快就沒力了麼?剛纔的那股勁兒呢?真是無趣,不如咱們找點樂子?”
壞了,這老賊定是要分他們的心,世生瞧了瞧身後,思想起不久前聽那北國君主說的話,他的故鄉剛要過上好日子,所以世生又怎能讓他這麼就完了?
想到了這裡,世生咬牙做出了個決定,只見他一腳蹬在了一隻妖怪的身上。隨即再次衝回了藍芒之中。
“醉鬼,火!!”世生一邊喊一邊用指尖血在額頭上勾出了一道符,劉伯倫會意,腮幫子一甩,將烈火噴向了世生,世生的身體瞬間被烈火吞噬,在烈火之中。世生雙手合十,以精神之力配合烈火進入了‘鬼域珈藍’的陰身狀態。
陰風驟起,死亡之力涌現,皮膚慘白目如兇獸的世生放聲大笑,將揭窗一揮,一道夾雜着死亡之力的陰風將頭頂數十隻妖兵扯成了碎片。散落的屍塊皆被白霜覆蓋,打遠望去,就如同空中突現飛雪一般!
而喬子目顯然也是頭一次見到這種力量,只聽雲中聲音說道:“好,果然有些門道,再來,讓我瞧瞧你這殺不死的臭小子到底還有多少邪門兒的東西。”
說話間。那雲中的聲音下令,妖兵大軍的目標集中在了世生的身上。而這也正是世生的目的,只見他又揮了兩棍,之後對着劉伯倫和李寒山吼道:“寒山醉鬼!三天之後‘療傷處’集合!!”
劉伯倫和李寒山心中一驚!但轉瞬間他們已經明白了世生的意思,確實,那卑鄙老賊不在,這場戰鬥可以說是毫無意義,而且如今戰場對他們不利。與其繼續在北國的上空同這些妖怪們耗下去,倒不如各自逃離再做打算!
這老賊如今的目的只有他們三個,如果他們撤了,那這北國便能擺脫屠城之危難!於是,想到了此處之後兩人便重重的點了點頭,只見李寒山對着劉伯倫伸出手大喝了一聲,眉心光芒閃爍間。劉伯倫只感覺雙足觸感如同踏在地面一般,於是,兩人腳下發力,衝破了那妖兵的包圍之後。一西一東,向着不同的方向飛去!
世生是最後一個走的,因爲他有些不放心那喬子目會不會在他們走了之後將怒火撒在北國城中,但顯然他是多慮了,因爲當時喬子目也沒想到,他們居然纔打了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就想跑,而見那兩人要跑,喬子目下意識的便讓兩隊妖兵去追。
“還以爲你們多硬氣呢,想不到不過如此。”雲中的喬子目冷笑道:“不怕你們走了,我屠了這滿城?”
世生心中一驚,但幸虧當時他的臉上只有一種表情,而且場面混亂,那喬子目不可能看出破綻。世生心裡雖然忐忑,但他明白如今只有賭上一賭了!所以,再以死亡之力砍殺妖兵的同時,世生擡頭狂妄的笑道:“你可以試一試啊,哈哈!!”
說完之後,世生咬着牙朝着南邊殺出了一條血路,而喬子目見他笑的如此‘陰險邪惡’,他哪知道這是因爲世生的死亡之力的關係?所以在那一刻,他心中的天平也動搖了。
對喬子目來說,這北國哪有世生的性命重要?只要把世生給殺了,多少個北國打不下來?
所以,這奸賊還是選擇了讓自己的妖兵去追世生。
而見那鋪天蓋地的妖怪朝着自己追了上來,世生心中一陣僥倖:太好了,不管怎麼說,這故鄉算是保住了。
世生當時心中滿是慶幸,反而絲毫沒有考慮自己的處境,由於他是最後一個逃的,外加上他與喬子目之間的樑子也是最深,所以相比較起李寒山和劉伯倫來說,大批妖兵追的正是他。
眼見着城門口處的烏雲散成了三份兒分別離開,這等奇景讓城中百姓們漬漬稱奇,心裡面大多納悶道:今天這到底是怎麼了?
而王宮之內,那北國君主在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後,將手中攥出汗了的筆往桌子上一丟,靠在龍椅上長嘆道:“神仙果然有辦法,真是太好了。”
陷入危機的北國因此得以保全,卻不知這只是個開始。
話說世生踏着揭窗一路向南飛馳,身後的妖兵們緊追不捨,世生緊皺眉頭再次加速,藉着陰風,世生的速度已經到了極限,眼見着將那些妖兵們甩的越來越遠,世生的心中仍沒有絲毫放鬆,因爲‘鬼域珈藍’的時限越來越近,他要趁着呼吸重現之前儘可能跑的更遠一些。
漸漸的,地上的積雪愈發稀薄,在世生到達極限之前的那一刻,他已經離開了北國的地界,世生當時只感覺到胸口一悶。隨即,鬼域珈藍的時限到了,世生在半空一頭向下摔去。
身下是一片荒原,枯黃的野草及腰高,被風一吹,發出嘩啦啦的響動。
雖是雙足着地,但世生仍坐在了草地之中。只見他大口喘息的同時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裡隱隱作痛,顯然是半月前一戰的傷還沒好利索。
如果不用鬼域珈藍的話,自己能使出的力量,是平時的七分,還是八分?
在這種狀態下戰鬥。實在是不明智的選擇啊,雖然我沒有選擇。想到了此處,世生自嘲的笑了笑,於是他盤膝而坐,用最快的速度開始調息了起來,因爲他知道時間寶貴,用不了多一會兒。還有一場更兇險的戰鬥等着他。
果不其然,沒過兩刻光景,一陣寒風驟起,吹的那荒原之上的野草如波浪般搖曳,世生睜開了雙眼,但瞧那北方天際那妖雲再次追了上來,絕望而壓抑的妖氣再次出現,在此地生活的野兔土鼠等野獸感知到了這股妖氣之後。嚇得忙四處逃竄。
一隻兔子在驚慌失措間竟一頭撞在了一塊石頭上死了,而世生全然沒有理會那追上來的妖兵大軍,只是默默的起身拎起了那隻兔子,左手自懷中抽出了一道黃紙,抖了抖後,一陣火光閃現,野兔被瞬間烤了個焦黃。
而就在這時。妖雲已然壓頂,喬子目那令人作嘔的聲音再次如同悶雷般出現:“跑啊,怎麼不跑了?很奇怪老夫爲何知道你在這麼?”
世生沒有說話,只是用左手抓着兔肉大口大口地吃着。而喬子目發現自己越來越討厭這個小鬼了,所以,他便冷笑道:“不着急,這是你最後一頓了,多吃點吧,好上路。”
世生嚥下了口中的肉,隨後慢慢的擡起了頭,面對着蓋頂的妖雲搖了搖頭,這才緩緩說道:“第一,我只是餓了,想吃飽了再打蟲子。第二,我知道你爲什麼找到我,不就是這個東西麼,你把它藏在我身上,以爲我沒發現?”
說話間,只見世生丟掉了那半扇兔肉,隨後伸手朝自己後背一抓,抓住了只約莫寸大的臭蟲,蟲子雖小,但卻有着人的五官,如今被世生抓住之後奮力的掙扎,發出‘吱吱’的聲音。
這隻妖怪是方纔混戰之中,受了喬子目命令藏在世生背後的,而也正是因爲它的關係,纔將那些妖怪大軍引到了此處。
只見世生一把將那小妖怪掐了個稀爛,在自己的袍子上抹了抹後,右手揭窗直指上空,只見他冷冷的說道:“第三,不要再讓我聽到你用我師兄的聲音說話了,這會讓我無比噁心,你等着吧,在我收拾完這些蟲子之後,下一個,就是你了。”
世生先前之所以沒有將背上的小妖怪除去,正是怕這喬子目尋不見他會再拿北國撒氣,一想到此戰避無可避,於是世生便將它們引到了這裡,眼下身處荒原,四周毫無人之蹤跡,所以世生正好可以毫無顧忌的大展拳腳,雖然舊傷尚未痊癒,但怒火早已抑制不住,即便面對成千上萬的妖兵又有何懼?
喬子目見世生這幅模樣,心中擠壓的仇恨也已經抑制不住,只聽那雲中一聲令下,如雨妖兵再次傾盆而下,五千還是六千?反正數不過來了,不過這樣也好,追我的這麼多,醉鬼和寒山那邊就會相對輕鬆一些吧。
想到了此處,世生冷哼了一聲,隨即左手自懷中翻出了一沓黃紙符,揮手之間,黃符漫天飄散,而握着揭窗的右手一甩,在飄零的黃符中面對滿天妖兵擡頭狂吼道:“來啊!!”
荒原被黑暗籠罩,野草碎成了粉末,雷聲四起,土地震動!
一場惡戰再次展開。
這次的地震,持續了將近半日之久,等到夜幕降臨之後,才慢慢減輕。
距離荒原約三十里外的一個村莊內,由於土地輕震得關係,所以村民們全都不敢待在屋內,這個村莊規模不小,村民們世代耕種,靠着在土裡刨食繁衍至今,村莊的北邊,一棟小土屋之外的板凳上,坐着一名身着補丁褂子的中年男子,那男子在夜幕之下眼巴巴的望着北方天空若有所思,他在這兒發呆已經有一會兒了,且見他皺着眉頭,好像從那個方向感知到了什麼讓他厭惡的東西。
而就在這時,土屋之中突然傳出了一個女子的聲音:“當家的,昨天被你撿回來的那個‘妖怪’醒了,他吵嚷着要找刀吃,老天爺,刀能吃麼?怎麼辦?給不給它啊?”
說話間,只見一名身材微胖的村姑自屋內一路小跑了出來,而那漢子神色凝重的瞧了一眼自己的媳婦兒,這纔好似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的站起了身,只見他對着自己的媳婦說道:“不給,把它綁起來,我出去一陣,等我回來再說。”
說話間,只見那漢子來到了牆邊,摸起了一把皮鞘長劍,抽出之後,在夜幕中竟閃閃發光,而他的媳婦見他要走,便納悶的說道:“這麼晚了你要去哪兒?”
只見那漢子將劍背在了身後,隨後轉身便走,一邊走一邊焦急的說道:“你就別管了,鎖好了門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