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分別(七)

春如約而至,用她的柔情溫撫着萬物,花開了,葉綠了,每年如此。當陽光醉灑着大地之時,溫暖的氣息據說便能撫慰人心。可是,墨筱苒卻怎也感覺不到任何暖意。

那日她蒙着被子哭了很久,直到自己累了,困了,睡夢中仍在抽噎。第一次,她不想告訴任何人她所受的委屈,因爲說不出口,是太過傷心了,所以無從說起。從來快樂可以與人分享,獨獨悲傷只能留給自己。

她以爲,蘇域如此對她,她必定會斷的徹底,走得瀟灑,從來她都是如此的不是嗎?感情二字,拿得起放得下,不糾纏不癡迷,這麼多年了她一向如此。

然,人總是有很多時候自以爲了解自己,卻往往到最後才發現自己真的不懂自己。

晃眼半個月了,她沒有登錄過遊戲,沒有找過他,但這並不表示她的心裡就真的放下了。

每日她依舊會捧着手機發呆,起初她將手機丟得遠遠的,不讓自己翻看,不讓自己等着那個不會發來的信息。但每一次手機一響,她的心仍會緊張地跳動。是希望什麼吧,所以每每看見不是蘇域時,又那麼失望。

她氣自己,明明已經如此了,爲何還要等着他的電話,等着他的消息?傻了吧?這麼想着,她把手機的聲音調到了靜音,這樣就不會因爲手機的響動而懷揣希望了。但後來她發現這樣更傻了,因爲她總會時不時的拿着手機翻看,看自己是否錯過了消息,然,結果仍然是無盡的失望。

很多次,她忍不住了,看着他的電話號碼,一次次撥過去,又一次次立刻斷掉,而後便是捧着手機發呆很久,久到眼睛模糊,久到心又疼了爲止。

直到後來,她知道他真的不會再打電話,不會再發信息,QQ、微信,他的頭像就這麼安靜地躺着,一動不動。是誰在她耳邊播放着多年前一首歌……

你給過的溫柔

在記錄之中,全部都保有

你灰色頭像不會再跳動

哪怕是一句簡單的問候

心貼心的交流一頁頁翻閱多難過

是什麼 墜落 升空

……

她一遍遍聽着這歌,一遍遍自虐着,一遍遍讓自己不爭氣地眼淚流了下來。

這些日子,她習慣了捧着手機,習慣了去看他的微信動態,習慣了悄悄去他的空間,明知他早就沒有更新空間,但她還是會去,然後再悄悄抹掉自己的足跡。

在這些日子裡,她終於明白了,從心動到喜歡的過程是朝夕相處的過程,而從喜歡上升爲愛的過程,是刻骨銘心的經歷。愛,原來就是在這分分合合之中,在這痛徹心扉之中悄然而來。她,終於懂了!所以她是愛他了,是吧?只是自己發現得太晚!

她用緊張的工作來讓自己少些發呆的時候,一旦停下來,手機便不再離手,她害怕那樣。如同她每日都會打開遊戲界面,卻從不登陸一樣,她也害怕那樣。沒有工作的時候,她就是發呆,有時候會想些什麼,到後來更多的時候就只是發呆了。所以她讓自己更忙,忙着做好自己的工作,忙着幫別人做工作,她真的好忙,忙到無論誰問她爲何不上游戲,她都是一個回答:忙!

都說情場失意賭場得意,或者正說的是她。在她這段時間拼命工作的狀態下,今日領導終於找她談話,將那個去外地掛職的機會正式給了她。那是她一直心心念唸的地方,可如今真的讓她去了,她卻不知還有何意義?因爲那個地方叫津城。

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家裡。她這段時間的失意在局裡雖然沒有太過表露,但家裡卻沒有故意隱藏。不過還好,她的父母這次好像都沒發現她的異常,每日都會和她有說有笑。有時候她都沒什麼心情搭理,但父母仍然在她面前嘰喳,而她只是一笑算是回答。

飯桌上,母親做了好多她喜歡吃的,她眉頭一皺,想起最近媽媽總是做一桌菜。若是以前吃貨的她肯定吃個沒完,可現在她真的沒胃口,但這絲毫不影響媽媽爲她準備豐盛的晚餐,如同今日一樣。

她看着母親問道:“媽,你最近心情很好?還是你發財了?怎麼天天大魚大肉?”

墨媽媽一愣,然後笑道:“你這丫頭說的,你是我的寶貝女兒,自然要做你愛吃的,你最近經常加班,得補補。”

她撇撇嘴,覺得母親說的也是,笑道:“小心把我喂胖了。”

一家三口邊說邊坐到餐桌上吃了起來,期間父母輪流着給她夾菜,讓她有些受寵若驚。心裡嘀咕着,難道他們知道她要走了?應該不知道啊。罷了,她父母一向偶爾會奇奇怪怪的。

“爸媽,我想和你們說個事兒。”

此話一出,她分明看見他父母對看了一眼,神色頗爲緊張,她有些莫名其妙。

父親清了清嗓子看着她問道:“啥事兒?”

“我要去津城一年。”

她此話一出,只聽見“啪”的一聲,父親大力地將筷子扔在桌上,那聲音在剛剛還溫馨的家裡顯得十分突兀。墨筱苒忍不住側目看着他,不明白他這麼大反應是爲何?

母親趕緊拉了拉父親的手,父親看了看,才緩和了自己的臉色,問道:“你不上班了?去津城幹啥?”

她狐疑地看着父母:“我們局裡有一個去津城掛職的名額,我是好不容易纔得到領導的信任,你們也知道掛職對我今後的發展有利,我這段時間這麼忙也是爲了這個。”

墨筱苒看着父母,只見父母的臉上呈現出兩種不同的神色,一直在變臉似得交換。

兩人對看一眼,母親纔開口道:“這是好事,可是苒苒你一個女孩子家一個人去那麼遠,媽媽不放心,而且你從小到大也沒離開過我們身邊啊。”

“所以呢?你們不想我去嗎?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她有些詫異!雖然父母一直不願意她離開他們,可這是爲了工作,他們應該支持的,再說也不久,就一年而已。

父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母親,與初初聽她要去津城的激動相比,眼下平和了許多,但仍有些擔心:“你這是已經定了通知我們,還是和我們商量?”

“是已經定了,不過我也希望得到你們的支持。爸媽,機會難得,再說時間也不長。”她的眼神中沒有絲毫閃躲,因爲她說的都是事實,雖然津城有一個她心心念唸的人,可他們如今已是陌路。

“什麼時候走?”

她把文件拿了出來遞給父母看:“下週。爸媽你們放心,我一個人能照顧好自己,再說也就一趟飛機的事兒,你們可以隨時來看我。”

兩人看了看紅頭文件,確定沒有半分假話在裡面,這才放心下來。墨筱苒覺得甚是奇怪,怎麼今日她父母一副懷疑的模樣,要知道從小她可不是愛撒謊的孩子。或是自己說的太突然了,事前一點風聲都沒漏給他們,所以太過驚訝了吧!嗯,應該是如此!

父母看完後,對着她說了一句:“你最近好像都沒玩遊戲了。”

“咦?”她正吃着碗裡的清蒸鱸魚,卻突然聽見母親這麼一問,差點就將魚刺卡在了嘴裡:“啊,太忙了,沒怎麼玩了,遊戲只是消遣而已,還能當真的?”她一語雙關地回答。也奇怪母親怎麼突然跳躍到遊戲的話題上去了?

“不當真就好!”母親喃喃的說:“我和你爸就怕你玩物喪志,如今看你這麼勤奮工作,是我們的乖女兒。”

她衝着他們甜甜一笑,不再多說,繼續埋頭吃起來。

玩物喪志?呵呵,她可不就玩物喪志了,還喪了心?她垂下眼眸,將內心翻涌而起的酸楚生生壓了下去。心裡暗罵自己,真是越來越沒用了,內心已經脆弱到經不起一丁點波瀾了?

這一頓飯,父母沒像前幾日那樣一直和她說個不停,她也不大願意說話,於是吃得也算安靜。回到房裡,她想着,這一走一年的時間,應該不會再上游戲了。還是上去給所有人道個別的。

今天一大早沈琦薇就給她打了電話,說是昨天他們將冷塑塵放倒了,也遇上了紅葉壇的隱藏BOSS——冷塑塵的魂魄。半年了,他們因攻守戰的事情將副本的進度放慢了,以至於才過了冷塑塵這個BOSS。

冷塑塵因知道紅葉壇的隕落是因爲他最愛的女子花曼殊的背叛而致,最後那一劍也是花曼殊刺向他的,他的內心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便在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化作厲魂。

劍花血祭裡再強大的BOSS都不怕,就怕鬼魅,各門派沒有降妖伏魔的技能。雖然遊戲設定在冷塑塵變鬼魅的時候,將周遭氣息改變,因此他們都獲得了兩個零時的法決,但仍然不是冷塑塵的對手。其實不打隱藏BOSS也算全通了這個副本,因此很多團隊根本沒有打隱藏。逍遙公子和孤壑舒彧看了看網上的攻略大致知道了打法,試了幾波,DPS不行,於是他們想到了她和孤壑舒彧身上的那件“雙鳳蝶衣”應該能排上用場。但最近她都沒怎麼上,所以今日沈琦薇才找上她。所有人都以爲是她最近忙,卻無人知道她和孤壑舒彧發生的事。

墨筱苒坐在電腦前,想着,無論如何應該再去劍花血祭走一遭的。

那日聽風提到了“雙鳳蝶衣”,她纔想起那套衣服的三個技能,問了客服才知道了這套衣服的用法。

她笑了笑,原來一切皆有定數,從殷婉月開始,到殷婉月結束。殷婉月,一個多情又決絕的女子,她送的東西果然是兩個極致。或許當日在殷家老宅,從她選擇和他同生共死開始,她就被殷婉月下了魔咒,於是走到了今日。也好,就讓今夜一切都結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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