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手相握,背對而立,她的心一顫!
他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你爲啥要爲烈焰做事?”
這話他問得極重,似乎隱藏得太久,終於問出後,呼吸竟有些凌亂。
她的身子一沉,臉上露出淡淡的一笑:“你不是知道原因嗎?”
“爲錢?他這次又給了你多少錢?”握住她的手不禁加重了些力道。
此話一出,昔日那些刺耳的話又回到了她的耳中。她奮力掙脫着被他牽制住的手,奈何他怎都不放。一氣之下,她一轉身對着他的手腕就是一口下去。沒料到她會如此,他吃疼地鬆開手,看着自己手上紅紅的齒印,轉身怒不可遏地看着她:“你屬狗啊?”
看着被自己咬傷的手,她輕咬下脣,瞪着他。在他心裡她就是個爲了錢出賣自己不折手段的人是嗎?若真是這樣,她倒落得乾淨,何必如此兜兜轉轉只爲求得他原諒。她原可以更灑脫。若不是他當初何其殘忍地在剛給她快樂的同時,又將她打回地獄,如今她又何需在這謀算陰詭計謀,想着讓他回心轉意?終究是她錯了!
她心裡這麼百折千回,一時胸中一股怨氣橫生,所有的理智在那一瞬間彷彿都塌陷了一般,她朝他吼道:“就算我當初是爲了錢,但我也並非是個嗜錢如命之人。我當初不過是新奇,覺得密探這事似乎挺好玩,才答應他的。汀瀾說,幫會之爭善弄權術,爾虞我詐,本就是稀鬆平常之事。我覺得頗有道理。難道月染能有今日,你們就是一直光明正大的?你何以如此咄咄逼人?縱然我騙你,害你流失了幫衆是我的錯,可是我當初答應刀疤來你們幫之時,也並非和你熟識,更不會想到自己會對你……”那句“對你情動”差點就這麼脫口而出,卻在最後一瞬,被她生生吞了進去。
葉塵梟看着她眼中的怒火和那層薄薄的霧氣,是誰說,眼睛是不會騙人的?不知爲何他此時的腦中突然冒出這麼一句。於是就這麼怔怔地看着她……
被他看得有些亂了方寸,又因剛纔自己那未說完的半句話,她便想着此時不該和他在這麼待着,早早離開是正經。於是轉身欲走……
是以人總是在轉身的時候被人叫住,這必定是以前、現在以及今後很長的一段時間情侶間必有的橋段。
“對我如何?別說你對我動情了?”葉塵梟輕蔑地笑了起來,似乎這幾個字是一個笑話一般。
她並未回頭,單單聽他的語氣便知道他的不屑。真是可笑,她的情義在他眼裡竟然是個笑話。爲何不呢,這本就是個笑話。深吸一口氣,她自然知道那四個字她不能說。說了,會是更大的一番奚落。她如今已經夠狼狽了,委實不想丟了這最後的一絲尊嚴。
“葉幫主想多了,我想說的是不會想到今日會對你生出諸多愧疚,畢竟幫裡的兄弟對我還算不錯。”
聽她這麼一說,他的臉色又沉了幾分,似乎比最初還陰沉:“我看汀瀾這丫頭倒是給你灌輸了不少謬論。我葉塵梟能有今天,雖不說皆是光明正大,派個個把人去他人那裡做密探,或是耍些手腕弄些事端的事也是做過。可本少爺不會做一件事。”
她看着他,等着他接下來的話:“不會讓一個女人以犧牲色相去攪亂一個幫會。你覺得我這樣的回答可否讓你和你身後那人的三觀爲之一正?”說完,不再看她,向山下走去。在掠過她身旁的時候,他輕輕地說了一句讓她心爲之一寒的話:“你的愧疚,在下真不敢收。當初你在我和木樨子之間曖昧遊蕩的時候,是不是覺得很過癮?”未等她有任何反應,他已離去。
待他走了很遠,完全沒有一絲一毫他的氣息之時,他最後的那句話依然在她耳邊迴響。她,在他眼裡竟然這麼不堪,她還奢求什麼原諒,癡人之夢是不是該醒了?淚,緩緩流出,流吧,或者只有如此才能減輕她心裡的傷痛之萬一。
映雪湖邊,一黑一藍兩個妙齡女子正在湖邊婷婷而立。一個望着湖水出神,一個望着出神的那個出神。
陌茈汀瀾在這裡已經站了快半個時辰了。起初卿若桃花說要去映雪湖看風景,她覺得頗爲奇怪,因爲世人皆知映雪湖的景色美就美在月光灑在湖面之時。這大白天的陽光打得湖面明晃晃的,實在看不出美在何處。她覺得自己再這麼下去就要變成NPC了,這中間還有好幾個路人甲跑過來和她倆截圖拍照,她好想收點肖像費。但一擡眼看見卿若桃花依舊迎風而立,美美的身姿倒影在湖面上,顯得如此恬靜而溫婉,於是她也想學學,省得孤壑舒彧老說她靜若脫兔,動若瘋兔。o(>﹏<)o
在裝沉靜的當兒,她腦中也沒閒着,想起前些日子在漪瀾山孤壑舒彧如何勇鬥神龍,帥得一塌糊塗,末了還把神龍的那條項鍊給了她,那項鍊不僅屬性好,外觀好,最不錯的是項鍊上還刻着一串字:神龍鏈之孤壑舒彧。這恐怕是系統特地刻上去的,宣告項鍊出處。起初並沒有看見這排字,她戴上後才發現,兩人皆是一喜。估摸着像這樣的BOSS都會刻着字,只是旁人不知罷了。但這都不是最開心的,最令她樂的是,他還迂迴婉轉地表達了,雖然她如今是男兒身,那卿若長安也是男子,但怎麼也不要太過親密如此芸芸,這外人看着以爲是基友也是不好的。她就這麼笑嘻嘻地看着他,見他越說聲音越小,底氣越來越不足,臉色也越發不好,最後乾脆把那些套話都拋開了,直接來了句:“我看着你們這樣親密,心中不快。”他此話一出,她就真的笑開了,一把拉住他的手,笑得巧兮欠兮:“早說不就成了,吃醋了還遮遮掩掩,不是你孤壑大俠的作風啊。想當初你力戰醉看楓煙,今日把神龍斬於腳下,何等氣魄,迷倒了多少芸芸衆生,這會子扭扭捏捏作甚啊?”這一番話雖然有損他之嫌,但乍聽上去還是頗令他受用的,於是捏了捏她的臉,吐出一個“貧”字也算過了。只是不知道孤壑大俠事後再回味這句話時,心中又是怎樣一番光景。
想到這些,她不禁莞爾。提到卿若長安,她不禁又想到那日突然沒見到他的蹤影,便在山頭尋他,卻見他氣色欠佳地從林中走了出來,她還未來得及問他去了哪裡,他卻劈頭來了一句:“你說眼睛不會騙人,卻是你騙了我,還是她騙了我?”正在她莫名其妙的時候,或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又轉而說了一句:“卿若桃花這人你們還得多防着。”
“爲何?”
他思考這該如何說:“她和烈焰的幫主刀疤還有聯繫,我覺得她進你們幫不簡單。或是來探聽孤壑的。反正你們多防着便是。”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她當時便想,是不是他知道了什麼?
收回自己的神遊太虛,她看着眼前的黑色身影,問道:“桃花,你怎麼了?”
“我在想男人的心是不是都是絕情的?”她聲音極低,像是從湖水深處傳來般,隱隱聽不真切。但陌茈汀瀾還是聽了進去,並且明白她所說爲何:“人總不會一開始就絕情,而走到絕情處必定有必須絕情的原因。”
卿若桃花聽了,苦澀一笑,將眼光投向湖對岸的林中:“或許是吧,究竟是我錯了,纔會如此。”她緩緩轉過身,看着身後的陌茈汀瀾說道:“汀瀾,你師傅也算如此絕情,你真的不怪他?”
陌茈汀瀾看着她,想從她眼裡看到些什麼,於是目不轉睛:“怎麼突然提起我師傅?”
或是早已猜到她會如此問,卿若桃花笑了笑淡淡地說:“想到月染衣燼又看到你,自然就會想到孤壑舒彧,當初能讓月染衣燼和劍雨前塵同盟的,不正是你的那位師傅。”
原來如此!陌茈汀瀾倒也沒啥可遮掩的:“是。當初是我師傅出面才能結成同盟的,只是那時候好像你已經不在月染了。”
“現在你師傅既然已經離開了劍雨,那月染這個同盟……”她有些欲言又止。
陌茈汀瀾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於是說道:“你是怕影響同盟之意?不會的,其實我師傅一直都在的。”
“怎麼說?”聽她這麼一說,她由不得一驚,難道……?
“桃花,你我也相處了不少日子,我也不打算瞞你,我師傅不過是假意離開劍雨,我和他也不是真的鬧翻了,這不過是我們演的一場戲而已。”
她的話另卿若桃花由不得一愣,隨即說道:“有多少人想知道劍雨逍遙公子和你師傅之間的事,如此秘密,你爲何願意告訴我?”
陌茈汀瀾仰着頭看着她,對着她微微一笑,那忽閃着的眼睛那麼清澈,似乎沒有一絲雜質:“我相信你。”
卿若桃花由不得停滯了一會兒,看着眼前笑臉盈盈的陌茈汀瀾,說了一句:“如果我不值得你信呢?”
“信任沒有值得不值得,只有選擇。我師傅和陌血薇一起時,我選擇信他,現在我也選擇信你。我信你對葉塵梟的心意,信你不是未達目的不折手段的人。”
到頭來竟然是這個半大不小的丫頭相信她,他卻對她毫無信任。不過怪誰?要怪只怪自己當初的種種,所以她不怪他,就算他如今如此決絕,她也會盡力彌補,不光爲他,也爲自己。
她對着眼前的陌茈汀瀾盈盈一笑,點了點頭。
風微微吹拂,吹散了空中的陰霾,吹散了心中的鬱結,只爲那份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