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爲何,今天世生一大早便沒了影子,而阿威當時心中苦悶,又尋他不見,所以只好一人在客棧門口轉了一圈,當時正好遇到了那如新客棧的掌櫃,掌櫃這些天從他這裡低價收了些好魚,所以對阿威自然和顏悅色,他當時問阿威怎麼今天還有魚沒有,阿威搖了搖頭,因爲他當時實在沒心情去做那些事情。
所以在婉拒了那掌櫃的意圖之後,阿威這才又朝着柴房走去,可剛出後門,他卻看見有一個夥計正蹲在在柴房旁邊哭泣,這夥計阿威認得,就是那個近些天來對世生他們熱心過頭的那人。
當時阿威挺這人哭的十分傷心委屈,不由得又勾起了他那愛打抱不平的性子,於是便走上了前去開口問道:“小二哥,你這是怎麼了?大白天的哭什麼?”
程可貴含着眼淚回頭看了看阿威,然後哽咽的說道:“客官勿怪,小的沒什麼事,只是覺得有些悲涼罷了。”
而阿威聽他這麼一說,心中更加對他的遭遇好奇,於是便拍着胸口對着程可貴說道:“小二哥,無論你遇到了什麼事,與其你自己一人心裡憋着,倒不如說出來,也許會有解決的辦法呢?”
“謝謝客官的關心。”程可貴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嘆道:“只不過這事兒恐怕你也幫不了我,所以還是不麻煩客官了吧。”
當他說出這話的時候,其實他的內心裡確是這樣想的:你可別真不幫我你可別真不幫我,我跟你鬧着玩兒呢,你可別真不幫我啊大哥!
要說程可貴今天之所以在這裡裝哭,正是爲了等阿威主動找上門來。包括他說的那些話,其實都是之前董光寶那個老頭子事先吩咐好了的,當時董光寶對他說:等到雨停碧空如洗之時,你便設法去引那阿威入局,但戲要做真。切記要以退爲進不能讓其產生任何的懷疑。
而對於演戲,程可貴當真一點壓力都沒有,不過在他說完之後,其實他自己心裡面也十分的忐忑,畢竟如果那阿威真的對他說‘喔,那你哭一會兒吧’的話。那他可就真傻`逼了。
幸好阿威不是世生,嘴自然不能這麼賤,只見阿威當時十分熱心的對着他說道:“瞧你這話說的,大家相逢一場,你還沒說怎麼知道我幫不了呢?”
程可貴心中長出了一口氣,於是哪敢繼續繃着?這才順杆而下。對着那阿威說出了有關於他父親的第三個版本。
他對阿威說,他本是外地人,因爲沒有一技之長所以才流落此地當了個夥計,而他家中尚有老父一人,他那父親從小就十分疼他,如今他在此穩住了腳,他那父親便想到此來看他。臨行前託人給他發了封信,怕是這幾日便要到了。
而阿威聽到了這話後,有些納悶兒的說道:“你們父子團圓這是好事啊,爲何哭成這樣?”
“客官你有所不知。”只見程可貴一邊抹着眼淚一邊說道:“我那老父親身有重病,我本不想讓他來,怕這一路上舟車辛苦,如果他舊病復發,我又無錢爲他醫治,到時不是我親手害了他老人家麼?”
啊,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兒。阿威是個熱心腸,在聽了那程可貴的謊言之後也沒懷疑,他當時也沒說什麼,只是伸手從懷裡面摸出了錢袋,裡面的碎錢都是這些日子靠打魚賺來。雖然來之不易但阿威也沒猶豫,只見他從那錢袋裡面抓了出了一把錢幣之後,便將整個錢袋塞在了程可貴的手上:“拿去,如果伯父來的時候當真病了就用這錢醫治。”
“這,這怎麼使得?”說實話,程可貴也沒料到阿威居然如此慷慨,要知道他本來只是想事先透露些風聲給他聽,等董光寶來了的時候重頭戲纔會上演,所以在阿威給他錢時,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心想着這世上怎會有這麼傻的人?自己辛苦了十天賺到的錢,居然就這麼輕鬆的送給了一個陌生人。
他怎麼這麼傻?
而阿威當時笑了笑,對着他說道:“給你你便收下,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反正我有手有腳,錢沒了可以再掙,但天下間孝道卻不能缺,這幾天我讀了寫書,書上聖賢們也是這麼說的,人無道義同豬狗何異?所以你千萬別推辭,就這樣,我先走了。”
說罷,阿威轉身就走,只留下了程可貴蹲在那裡捧着手裡的錢袋發呆,當時他心中猛地冒出了個想法:這小子並不傻,相反的,他當真是個頂天立地的好漢,是啊,書上說………
這樣一個好人在世上本就少之又少,自己真的能夠害他麼?
一想到此處,我們的讀書人不由得老臉一紅,然後心中滋生出了一絲悔意,他本不壞,只是行差踏錯而已,但想了一陣之後,程可貴還是咬了咬牙,如今他已經沒有了回頭路,縱然有些對不住阿威,但是爲了他們兄弟幾個的性命,他卻也只能這麼做。
想到了此處,程可貴長嘆一聲,隨後倚着牆坐了下來,他擡頭望了望藍蕩蕩的天空,心中想道:唉,如果以後有選擇的話,我情願做別的,也不願意再在營裡面呆着了。
畢竟猛虎營的生活雖然快意恩仇,但未免太過冷血,一想起那五虎將和董光寶唾棄的神情,程可貴便連連嘆息。
他在這邊嘆息,而董光寶此時則忙的不可開交,烈陽之下,他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浸溼,但他卻沒時間去擦。
從前天和程可貴分別之後,董光寶便一直都沒有閒下來,他在距離乘風渡五里開外的地方尋到了一塊僻靜的空地,這塊空地被樹林隔開,仔細打量平時根本沒有人到此,而董光寶之所以找這麼一塊地方,便是想要在此做好‘塑龍’之前最後的準備。
當時他費力的將草地上的雜草全都拔光。之後便用樹枝在泥土上開始勾畫,他畫的乃是一個極爲複雜的陣法,董光寶深得‘豢龍一族’真傳,懂得許多上古風水秘術,而這個風水陣及其複雜。稍微一處畫錯便會前功盡棄,所以董光寶馬虎不得,可以說這個陣法窮盡他所有的精力,可即便如此,還是直到天色放晴都沒有畫好。
其實董光寶早就料到了今天會是晴天,因爲天氣放晴正意味着龍脈已經進入了成熟前的最後階段。這和地震前的悶熱天氣一樣,如果不出意外,今夜子時,那吸收了多年龍脈之氣的水龍便會脫離龍脈一飛沖天,到時會有一場拍岸巨浪的到來,而就在那時。他策劃多年的‘塑龍’大計便會成功。
爲了這多年的心血,董光寶弓着腰一直支撐着畫陣,而五虎將就守在他的身邊,他們當時的表情非常堅毅,似乎早已做好了視死如歸的準備。
而等到日出三竿之後,遠處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之聲,五虎將心中激動轉身便行。沒走多遠,只見一隊打着猛虎營‘正’字旗號的玄甲重兵已經來到近前,而隊伍最前面那匹悍馬黑色悍馬之上端坐着的,正是猛虎營‘正手將軍’葉正龍。
要說這葉正龍可是馬背上長大的主兒,早在十幾年前董光寶便給這人批過命,說他是雙頭猛虎轉世,註定戎馬一生是個將軍命,他天生神力,且後來又在機緣巧合之下得高人傳授練氣之道,是個貨真價實的高手。
也正是如此。所以當年葉正龍纔會大敗那董光寶的叛軍,可誰能料到十多年後,這兩個當年的仇家竟會因爲利益而彼此聯繫在一起呢?
即便猛虎營裡面草寇橫行,但這葉正龍的身上卻當真一副將軍之威,五虎將本是葉正龍親手提拔的親信。如今見葉正龍到了忙上前跪拜迎接:“將軍!!”
葉正龍翻身下馬將他們一一扶起,然後朗聲笑道:“諸位兄弟不必客氣,董先生現在何處?”
五虎將聽罷此話後便引着葉正龍前去尋那董光寶,並在途中將今日所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大體告知給了葉正龍,葉正龍到底是成大事者,在聽到真正的‘真龍天子’已經出現之後也沒多大的反應,只是點了點頭,同時陷入了沉思。
而當他來到了董光寶佈陣的那塊空地之時,董光寶剛好畫完了最後一筆,只見他吃力的直起了腰,烈陽之下幾近虛脫。
而葉正龍見此連忙上前,並對董光寶抱拳施禮道:“義父。”
因爲涉及到日後自己的命運,所以葉正龍已經拜了董光寶爲父,他明白只有這種關係,才能將他們緊緊的系在一起,董光寶瞧着面色低沉的葉正龍點了點頭,隨後問道:“你已經知道了?”
兩人沒有客套話,畢竟時間緊迫所以便直奔主題,葉正龍聽罷他的話後也點了點頭,隨後說道:“義父,你說用不用現在把那個市集屠了,殺了那小子以絕後患?”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很顯然這葉正龍就是幹大事的,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左右了乘風渡四周百餘人的性命。
而董光寶則搖頭說道:“使不得,要知道那小子是真龍天子,冥冥之中自有神助,現在是殺不掉他的,而且他的身邊還有孔雀寨的巫山三鬼保護,那人確實有些本事,所以現在這個關頭動手的話,恐怕會途生事端。”
“那義父的高見是?”葉正龍皺了皺眉頭,心想着既然殺不得的話,那他們又有何辦法不讓這隻快煮熟了的鴨子飛掉?
很顯然董光寶早已經想出了對策,如若不然的話他也不會費力佈陣了,只見他當時望了望葉正龍,然後說道:“那個傻小子雖是真龍但卻並不知道,所以咱們正好藉着這個機會去利用他幫咱們達成大計,我已經事先安排好了,之前要你帶來的東西沒有忘吧。”
“這個自然不敢忘記。”只見葉正龍從內甲中取出了一個小包袱交給了董光寶,而董光寶將那小包袱仔細收好之後,便對着葉正龍說道:“如今真正的天子出現,所以我們不得不改變原來的計劃,不過這個計劃可能會損你五年的陽壽。但是卻可以更快的達成目的,我問你,可願意?”
葉正龍聽罷此話後朗聲大笑,並且說道:“義父也應該明白正龍爲人,別說區區五年。如果能讓我日後問鼎中原的話,即便是十年二十年又有何妨?!”
“這話可不敢亂說。”只見董光寶十分嚴肅的說道:“你記住,如果事成了你便是真正的真龍天子,特別是在成功後的這幾天裡,千萬不要再說這種蠢話,因爲那時的你身上龍氣出成。說話帶‘金口封’,特別是與社稷相關的東西,當真是會實現的,明白麼?”
他這話說的沒錯,而葉正龍當時也知道了這事的嚴重性,便連忙點頭稱是。董光寶見當時萬事俱備,再擡頭看了看時辰,午時將至,時辰也差不多了,於是便開始準備了起來,他先命人在外戒備,同時讓那五虎將站在他方纔畫的陣法邊上。五虎將之前按照他的吩咐沐浴更衣,並在頭頂和腳心各劃了一道傷口,此時他們全都做好了準備,董光寶掐算着時辰已到,便讓葉正龍站在了那陣法的正中心。
而董光寶則站在陣外,他開口大聲的對着葉正龍說道:“你現在還是將軍之身,但很快就不是了,爲了讓你擁有和那小子同等的龍氣,我決定讓五虎將們犧牲自己,提前爲你補滿‘六人五鬼’之氣數。但用此法的來的氣數是暫時的,只能維持十二個時辰,你們明白了麼?”
話說阿威的出現,當真打亂了他們早先那按部就班的計劃,如今爲了對抗那阿偉的龍氣。董光寶只好想出這個計策,以犧牲五虎將爲代價,將葉正龍暫時的變成同阿威一樣帶有龍氣之人,從而造出當年項羽劉邦對抗的雙龍天下之局勢。
葉正龍好比項羽,但阿威卻不是劉邦,因爲他知道現在還對自己身上的潛質還不知情,所以說即便葉正龍身上的龍氣只有十二個時辰,但這卻足夠了,因爲陰險的董光寶早就定好了陰謀,明天正午午時之後,天下只能有一個真龍天子,那就是葉正龍。
而在聽完了董光寶的話後,葉正龍點了點頭,隨後便開口對着那五虎將朗聲喝道:“諸位兄弟,我且問你們,你們後不後悔?如果後悔的話,即便現在離開,我也不會有任何責怪!”
而那五虎將常年接受洗腦訓練,心中只有對葉正龍的忠誠,他們也明白自己活着的目的就是要讓那葉正龍成爲皇帝,而且董光寶也說了,他們死後靈魂不會轉世,而是會繼續跟在葉正龍的身邊,所以死亡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不過是生命的某種昇華而已,所以當時他們全都毫無懼意的放聲吼道:“不後悔!!”
“好!果然是我的好兄弟!!”只見葉正龍哈哈大笑道:“請諸位兄弟放心,待我日後登基,定會用封各位親屬爵位,讓他們一同與我共享榮華!!”
葉正龍當真是幹大事的人,爲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任何手段,不得不說,這也確實一個帝王應有的氣魄。
成大事者,至親可殺。
當年董光寶看上他,恐怕很大成分便是因爲他的性格吧,當時董光寶見時機成熟之後,忙脫下外衣,先焚燒了一張實現寫好的禱文,隨後命那五虎將脫去了靴子各持一隻泥碗,並且輪流在那五人身前唸咒,如此這般過了半個時辰,但聽得晴朗的天空忽然響了聲炸雷,但見那五虎將頭頂以及足底的傷口瞬間開裂,鮮血流下之時,董光寶連忙高聲喊道:“快,接着!!”
五虎將依言將泥碗端至下巴處,接住了自頭頂流淌下的鮮血,接滿一碗之後便有人接過,隨之再遞過新的空碗。
如此這般,將近兩個時辰,那五虎將分別接了七碗血,加在一起攏共三十五碗,其實在他們接到第五碗的時候就已經搖搖欲墜,全憑着一口硬氣支撐着,等到七碗血接滿之後,那五虎將登時倒在了地上,一命嗚呼。
而董光寶也沒有閒着,五虎將死後,董光寶命人將那三十五碗血排成一排,由他自己持着一隻白瓷碗走上了前去,一點一點的將那三十五碗血的精華部分點在了一隻碗中,做好了這些事後,董光寶席地而坐捧着碗默默祝禱,又是一個時辰過去,忽見那董光寶身子一抖,捧着碗的十根手指指甲盡數裂開,董光寶這才嚐出了一口氣,只見他掙扎着站起了身來,然後來到了陣中,將手中血碗遞了過去,同時無力的顫道:“成了,喝了他,你就能擁有逐鹿天下的本錢了。”
葉正龍小心接過,董光寶已經告訴了他這碗血的重要性,這是那五虎將的精魄凝結而成,喝了以後葉正龍就能擁有十二個時辰的真龍天子命格,不過因此卻要受到天譴損失五年的壽命。
之時短暫的更改命格便要受如此重的懲罰,由此可見天命的公正性,然這個法子確實是開天闢地頭一遭,因爲沒人會蠢到用五年的時間去換來一天的命數,但是葉正龍卻願意,因爲他只需要一天就夠了,因爲在這一天裡,他會以真龍命格得到龍脈之力,從而一飛沖天成爲天下之王。
想到了此處,葉正龍難掩心中激動,嘴角顫抖間,將那一碗鮮血喝的一滴不剩,喝完了血後,葉正龍連嘴都爲擦,便將那白瓷碗摔了個粉碎,而就在瓷碗碎裂之間,只見葉正龍周身的氣質猛地產生了變化,比起方纔少了些殺氣,卻增了數倍威嚴,而就在此時,董光寶身旁的那條黑狗忽然匍匐在地對着葉正龍顫抖了起來,董光寶見狀心中極爲激動,只見他同那黑狗一樣跪在了地上,對着那葉正龍畢恭畢敬的拜道:“陛下!”
嘴脣鮮紅的葉正龍低頭望了望自己的雙手,他本身也是個練氣士,自然能夠發現此時自己身上‘氣’的變化,這就是真龍天子的感覺?
不外如此。
狂妄,目空一切。相比起阿威身上具備的‘德孝’,‘仁義’等明君思想,這葉正龍身上出現的天子特徵當真殘酷的多,所以如果葉正龍當了皇帝,那無疑會成爲一名暴君。
董光寶當時也發現了這葉正龍身上的變化,不過當時他已經顧不上太多了,眼見着太陽就要西斜,時間無多,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辦,當時葉正龍俯視着眼前這個顫抖的老者,開口說道:“義父此次助我有功,日後封賞自然排在第一,來人,扶董大人起身休息。”
他這不經意的一句話,卻流露出了無比的威嚴,而董光寶當時只起身來虛弱的說道:“此事自當不必,老朽現在尚有要事要做,陛下切記今夜子時之事,莫要誤了時辰。”
說罷,他便由人攙扶着上了馬,朝着集市的方向奔去,而他之所以如此着急的前往那裡,便是因爲還有一出重要的戲等着他去做,董光寶精心策劃的陰謀逐漸浮出水面,如今葉正龍已經有了真龍之命格,萬事具備。
而剩下的,就差阿威身上的那個東風了。
(兩更並一更完畢,另外這裡更正上一張的一個錯誤,程可貴說的演戲時間是‘明天’而不是‘後天’這是一個筆誤,現已改正,感謝大家的支持,拜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