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雪梅本來就有把店鋪擴一擴的打算,她這家店賣的東西多,品類雜,佈局看上去不是很美觀。
之前美霞打算轉做高檔女性服飾的時候還打電話跟顧雪梅說過,問她考不考慮再過去,因爲福市現在的女裝行業發展真的很不錯。但顧雪梅已經成家了,還有了孩子,肯定走不開,就婉拒了。
前兩次,顧雪梅去福市進貨,還去美霞那裡看了看。美霞在批發市場的鋪面還在,只不過換了裝修,以前那些雜七雜八的商品都不見了,店裡全是高檔女裝。她不僅做批發,還做起了零售,在福市新開的一條商業街盤了一間將近一百平的鋪面,那裝修一看就很有格調,店裡有試衣間,還有供顧客休息用的沙發,還提供零食和飲料,服務極其周到。
顧雪梅不心動是假的,但一想到靜瑜還這麼小,便又打消了念頭,自己勸自己,現在在鎮上的生活還是挺不錯的,她是走不開,不過她可以把南邊的風尚帶到北方的小鎮來呀,也一樣能賺錢,賺得是不多,但小富即安嘛。
宋寧偉知道了顧雪梅的打算後,覺得他們倆可真是心有靈犀,當即表示要把廠裡的工作辭了,回家來幫顧雪梅:“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宋媽媽和宋爸爸聽說後又把宋寧偉教育了一頓,總之就一句話,不許他辭職,哪怕幹到退休還依然只是車間裡的一個小組長。
宋寧偉振振有詞:“我辭職又不是在家閒着沒事兒幹,我是要幫雪梅啊!夫妻同心,齊力斷金!”
顧雪梅是跟公公婆婆統一戰線的,不過她不清楚老兩口的擔憂,怕宋寧偉霍霍她的生意,她只是單純地不想宋林偉吃苦受累。
哪成想,宋寧偉居然自作主張地把工作給辭了。
他的辭職申請一遞交上去,柳望雪的姥爺就知道了——領導的女婿要辭職,人事那邊可不敢不聲不響地就給辦了。
柳望雪的姥爺立即打內線電話,把宋寧偉叫到辦公室來,問他到底怎麼回事。
宋寧偉有話直說實話實說,可把柳望雪的姥爺氣得不輕,特別想指着他的鼻子罵他異想天開,問他知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
宋寧偉當然不知道,柳望雪的姥爺也沒罵出口,擺擺手讓他出去,然後給親家打了個電話。
宋寧偉的這次辭職就又被按下去了。
不過這也激起了他的反叛心理,覺得家裡沒一個理解他支持他的,他天天在廠裡不是受氣工友的氣就是受領導的氣,又見大哥和姐夫的日子過得那麼滋潤,心裡就更不好受了。
不讓他辭職是吧,行,反正這個班他是不想上了,曠工!
宋寧偉這麼一鬧,倒是讓顧雪梅心疼住了,她便當起了“和事佬”,轉而和宋寧偉站在了一起,幫他勸說兩邊的父母。
柳望雪的姥爺看顧雪梅的眼神是明晃晃的恨鐵不成鋼,又指着宋寧偉的鼻子罵:“你知不知道,就爲了他的事兒,我在廠裡把我這張老臉都丟盡了!”
宋媽媽和宋爸爸又是賠禮又是道歉,把宋寧偉揪到柳望雪的姥爺跟前兒逼他認錯。
然而沒用,宋寧偉道歉歸道歉,臉上的表情始終是“我何錯之有”。
最後,鬧劇結束,有顧雪梅的支持,宋寧偉獲勝。
之後柳望雪的姥姥和姥爺爲這事兒氣了好久,至少有一兩個月都沒給宋寧偉好臉色,連帶着對顧雪梅也是。
顧雪梅擴店裝修的時候,宋媽媽和她聊過一次,不過話說的很委婉,算是提醒:“雪梅啊,小偉這個人不善交際你是知道的,他這人也犟,廠裡的工作辭就辭了吧,正好讓他在家帶靜瑜,這樣生意上的事兒你也能放開手腳幹了。以後你去南邊進貨,還是提前跟媽說一聲,媽來給你看店,啊。”
顧雪梅沒多想,宋寧偉不善交際她是知道的呀,她想的也是讓宋寧偉帶靜瑜,平時孩子上下幼兒園的就讓他去接送,輕省。
擴店裝修完成後,顧雪梅的店又成了鎮上獨一份兒,生意好得不行。原本這兩年鎮上也開了同類型的店鋪,可鎮上人口就那麼多,客流必然會被分走。
顧雪梅這回的裝修都是比着福市那邊弄的,雜誌、影碟之類的生意還是在做,就在牆角闢出一個小角落,另外就是把男裝和女裝徹底分開了,兩邊互不打擾。
重新開業就等於所有的東西都上新,全是時下南邊流行的款式,北方很少有賣的。那段時間店裡忙得不可開交,柳望雪的姥姥和宋媽媽幾乎天天過來幫忙。
宋寧偉也是,送了靜瑜去幼兒園之後就直接來店裡。不過有兩位老人盯着,只讓他端茶倒水,就沒出過什麼問題。
宋寧偉高興得不得了,覺得自己迎來了事業的第二春,同時還把家庭兼顧了。再見到顧雪輝和柳南山,以及紡織廠裡的那些人,他終於有了一種揚眉吐氣的心態。
如果事情能一直維持在這個狀態,也是很不錯的,至少顧雪梅基本上能夠全心全意地搞事業了。
但是,宋寧偉他是個安分的人嗎?他不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給了他錯覺,讓他以爲這都是他辭職過後專心幫忙的功勞。比如店鋪裝修他也參與了,顧客都說好看,店也幫着看了,而且他在的時間段內店內的流水都比較高。
宋寧偉就覺得,他不是沒有做生意的頭腦嘛,他就是沒有機會而已。他現在已經證明了自己,在這個基礎上,他就可以給家人一個驚喜了,讓他們看看他真正的實力。
宋寧偉在接送靜瑜上下學的時候,認識了幾位家長,又通過他們認識一些他們生意上的夥伴,一來二去在一起吃吃飯喝喝茶就算熟悉了。
宋寧偉聽他們講生意經,說投資,搞金融,就被他們頭頭是道的分析蠱惑了,覺得他們特別厲害,就跟着他們投。
家裡的錢顧雪梅管得不嚴,因爲宋寧偉在結婚後就把工資全部上交了,他不抽菸不喝酒不打牌,什麼不良嗜好都沒有,平時買東西、人情往來都會跟顧雪梅說,顧雪梅再把錢給他,所以在錢這方面,顧雪梅從來不對宋寧偉做限制。儘管柳望雪的姥姥和宋媽媽都提醒過她,可她認爲宋寧偉有高度的自覺,所以設限這點根本不重要。
直到有一次,顧雪輝和苑連雲回來了,給顧雪梅帶回來一筆大單。是顧雪輝領導的親戚,說想轉做高檔女裝。
其實這個契機也或多或少也跟顧雪梅有些關係。
顧雪梅店裡凡是有好看的衣服和飾品,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家裡人,尤其是那些時尚漂亮的女裝,她必定會先給苑連雲和顧雪蘭送一份。她倆身材好,穿出去就相當於給她的店打廣告。
高檔女裝的生意在鎮上是不太能做起來的,但是這衣服確實好,無論是用料還是做工,打眼一瞧就知道不一樣。顧雪梅去進貨的時候就從美霞的店裡給姐姐和大嫂帶了幾套回來。
顧雪輝得他領導的賞識,苑連雲自然要和領導的太太搞好關係。一次聚會,苑連雲就穿了顧雪梅給她帶回來的一條連衣裙過去,她出場的瞬間就成了聚會的焦點,所有人都在問她是在哪兒買的。
苑連雲就趁機給顧雪梅拉了客戶,並且窺見商機,還問顧雪梅想不想把店開到市裡去。
那時候宋寧偉還沒辭職,顧雪梅又是家庭、孩子這些的想法,就說先不急。苑連雲也就沒有多勸。
現在,這個商機就被別人看見了。
說是領導的親戚,其實是領導的老婆想做,只是掛在了親戚的名下。領導的老婆就親自找到苑連雲,說親戚想涉足服裝行業,專做高檔女裝,自己沒有生產線也不打算弄,就想找一找合適的貨源,直接批發成衣過來賣。
苑連雲聞絃音知雅意,這不就是想讓她做箇中間人,請顧雪梅幫忙嘛。同時也是拋橄欖枝,有錢一起賺。
苑連雲就跟顧雪梅說:“你在福市的朋友不就是做這個的嘛,你可以跟她商量商量,給個友情價,你自己也能從中間賺個辛苦費。”
沒想到顧雪梅卻搖頭:“大嫂,那點辛苦費纔多少啊,我已經想好了,覺得你之前說的對,我也要把店開到市裡。不過你放心,肯定不影響大哥領導家的生意,她開在市南,我就開在市北,過幾天得空了我就去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店面租一間。”
家裡孩子有宋寧偉照顧,飯店那邊宋爸爸收的學徒已經出師了,她的店可以請宋媽媽幫着照看,現在她是真的能脫開身了。
顧雪梅接着說:“我就也當個中間人,幫着大哥領導家和美霞牽牽線。”
苑連雲見顧雪梅能有這打算,還挺爲她高興的:“正好,我和你哥的店也在市北,我倆回去先幫你留意着,要是有合適的店面就打電話告訴你。”
顧雪梅回家的路上一直都在心裡算賬,家裡目前有多少錢,租店面要多少錢,買店面又要花多少錢,是租划算還是買划算,要是買的話錢夠不夠,需不需要跟大哥或姐姐家借等等。
顧雪梅把一切都想好了,然而回到家找到存摺一看,裡面的錢竟然所剩無幾了!
顧雪梅嚇了一大跳,還懷疑是不是家裡進賊了,但是賊怎麼可能偷了存摺取完錢又把存摺給還回來呢?
等宋寧偉接了孩子回來,顧雪梅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錢,全被宋寧偉取出去搞投資了。
顧雪梅此時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問:“什麼投資需要這麼多錢?你要不跟你那合作伙伴說說,先把錢撤出來唄,要是全撤不行,那就撤一部分,我這兒急用。”
宋寧偉支支吾吾。
顧雪梅頓時有種大事不妙的感覺,平時宋寧偉心裡根本藏不住事兒,有什麼說什麼,怎麼今天問個話就這麼費勁呢?
再三逼問之下,宋寧偉才說出了實情。
原來所謂的投資,是他被人誆騙着買了股票,說是帶他賺錢,實則是把他誆進去接盤,他一買進就被套牢了。
什麼“接盤”、“套牢”的,顧雪梅聽都聽不懂,但是直覺告訴她這絕對不是什麼好詞兒。大哥大嫂還在孃家沒走,她就把電話打過去問了問。
掛了電話後,顧雪梅氣衝腦門兒,和宋寧偉之間爆發了第一次爭吵——她單方面罵宋寧偉。
宋寧偉自知理虧,整個人被罵得縮在沙發角落裡,跟個鵪鶉似的,吭都不吭。在顧雪梅摔門而走後,他立馬抱起嚎啕大哭的靜瑜追了出去。
顧雪梅哪兒也沒去,而是跑回了孃家,進門後接着哭。
家裡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都着急忙慌地詢問、安慰着。
顧雪輝聯想到剛剛妹妹打電話過來問的幾個詞,猜道:“是不是宋寧偉?他玩股票了?”
顧雪梅一聽,哭得更厲害了:“哥,我白乾了,這幾年全都白乾了——”
柳望雪的姥姥和姥爺是驚怒交加,一擡眼就見宋寧偉抱着哭得小臉通紅的靜瑜站在門口。
柳望雪的姥姥心疼得連忙把靜瑜接過來,苑連雲去衛生間擰毛巾來給孩子擦臉,擦完後孃倆又抱着孩子出去哄。
柳望雪的姥爺抖着手指了指宋寧偉,剛剛有孩子在,他不好發作,這下沒了顧忌,便厲聲質問宋寧偉。
宋寧偉縮着腦袋,一五一十地都交代了,然後說:“我拋了,拋得很及時,就是把投進去的虧得差不多,沒有倒欠錢……”
他越說聲音越低,因爲顧雪梅哭聲高漲,對面的岳父和大舅哥正目露不善地盯着他。
顧雪輝都恨不得把宋寧偉的腦子敲開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麼,他在單位裡聽說了一些內部消息他都沒敢跟風買,就怕萬一,宋寧偉是怎麼敢的?!況且大盤上那麼多漲停的股票,他是怎麼就能做到被忽悠着去接盤的?!顧雪輝一萬個想不通。
這事兒自然不能瞞着宋寧偉的父母,柳望雪的姥爺當即就給他們打電話,把人喊了過來。
因爲知道自家兒子是個什麼樣的人,宋媽媽和宋爸爸從兩個孩子談戀愛之初就把姿態放得很低,他們覺得兒子能找個漂亮能幹又喜歡他的老婆十分不易,就想對顧雪梅好一點,那麼她也能對宋寧偉好一點。這幾年小夫妻倆過得確實不錯,宋寧偉辭職後也沒出什麼幺蛾子,宋媽媽和宋爸爸都以爲日子就能這麼過下去了,他們已經都放心了。哪想到,宋寧偉的安分只是表象,他是要憋個大的。
可事情已經發生了,又能怎麼辦呢?這錢又不是被偷被搶了,若是,去報警,還有被追回來的可能,而股市,虧了就只能是虧了。
顧雪梅氣得在孃家一連住了好幾天,店都沒心情去看了。最後是被宋爸爸和宋媽媽帶着宋寧偉和靜瑜一起過來接回去的。
宋媽媽覺得顧雪梅願意回來了,氣應該就是消了一些了,她把顧雪梅拉進臥室裡,把一個存摺塞到她手上,說:“寧偉這小子渾,我跟你爸代他向你道歉。寧偉都跟我說了,你想去市裡開店,他說要是早知道,那筆錢他說什麼都不會動的。這個存摺裡是我和你爸的積蓄,你看看夠不夠你開店用的?寧偉他已經知道錯了,你就原諒他吧。以後啊,你就把錢都攥手裡,別讓他摸到,啊。”
事發時顧雪蘭和柳南山都不在家,還是事後回來見家裡氣氛不對問了一嘴才知道的。
顧雪蘭和柳南山商量後就去找了顧雪梅,同去的還有苑連雲,和宋媽媽一樣,一是給她送錢,二也是勸她別像以前那麼粗心大意了,要把錢管好。
老兩口半輩子的積蓄,顧雪梅怎麼可能收下,幾天之後,她就把存摺還回去了。不過大嫂和姐姐給的錢她收下了,市裡的店是開不起來了,但她鎮上的店需要資金週轉,等掙回來了她再還給大嫂和姐姐。
宋寧偉這麼一搞,真的差點讓這個家一無所有。他也知道自己錯了,這幾天,他待顧雪梅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就連靜瑜都感受到家裡的氛圍不好,看顧雪梅的眼神還有些懼意。
氣過之後總得繼續生活呀,顧雪梅就嘗試着自我開解,她想,誰還能沒個犯錯的時候呢?就好比當初她和別人合夥開店,不也是被坑了嗎?可又一想,不對呀,她是被人坑了,那是因爲她笨,她沒腦子,但宋寧偉和她不一樣呀,宋寧偉可是貨真價實的大學生,他學歷那麼高,怎麼還會被人騙這麼慘呢?
顧雪梅想不通,也沒時間想了,她得趕緊振作起來,不然家裡就真的過不下去了。
一直到靜瑜上了小學,這口氣纔算徹底緩過來。顧雪梅把從姐姐和大嫂那裡借的錢都還上了。又過了兩年,她手裡攢了差不多的錢,宋媽媽給她添了一部分,她又跟大哥借了一點,還是想在市裡開店。
不過這次還是沒開成,原因之一是她懷孕了。
顧雪梅和宋寧偉原本就打算要二胎,不僅是因爲他倆喜歡孩子,還因爲宋寧偉是他們老宋家三代單傳。宋媽媽和宋爸爸有這麼個糟心的兒子,什麼留後不留後的早就不在意了,是顧雪梅,她覺得大學生的基因必須得傳下去,有女兒不夠,最好再有個兒子,兒女雙全,湊成一個“好”字,多幸福。
不過她懷宋靜瑜的時候懷象不太好,心裡念着生意,月子裡又沒休息好,之後再想要二胎就一直都沒懷上。這好幾年過去了,她都要放棄了,沒想到孩子來了,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顧雪梅格外珍惜這個孩子,醫生也囑咐她多休息,於是市裡開店的計劃暫時擱置。
在這之前,宋寧偉一位多年前的好朋友回來了,倆人約着一起吃了頓飯,暢聊許久。宋寧偉便得知這人在西北承包了一片葡萄園,現在在做葡萄酒生意。倆人小聚幾次後,宋寧偉才得知這個朋友回來是想打開老家這邊的市場,找代理商的,還問他願不願意幹,利潤豐厚。
宋寧偉一開始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他又不懂葡萄酒,更不懂做生意——是最近這幾年纔對自己產生的認知。
直到有一次家庭聚餐,顧雪輝帶了一瓶葡萄酒回來,宋寧偉一看,這不就是那個朋友經營的品牌嘛!他就多問了顧雪輝幾句,產地、品質、級別什麼的全都對得上。
顧雪輝聽了就說:“正好,我們單位要發年終福利,領導覺得這個酒不錯,那你方便的話幫我牽個線吧。”他沒敢直接交給宋寧偉去辦,怕他辦砸。
宋寧偉在牽線的過程中就真實地瞭解到了其中的利潤,他覺得有得賺,而且還能賺不少。可他不敢擅自做決定,回家跟顧雪梅商量。
鑑於他之前被所謂的“朋友”誆騙着進股市的事,即便有顧雪輝他們單位採購在先,顧雪梅也沒有一口答應。她先是讓宋寧偉組個局,她親自見了那位朋友,一起聊了聊,得知他和宋寧偉是高中同學,關係還很鐵,就又回家跟宋媽媽和宋爸爸打聽。
宋媽媽記得這個人,她兒子那種嘴賤又腦子缺根弦的人能有個鐵哥們兒,她能記不清嘛。宋媽媽說:“他呀,老實孩子,不過比咱家寧偉機靈,當年在學校裡可沒少幫寧偉。”
宋寧偉接話:“一起打過架穿一條褲子的那種。”
顧雪梅還是不着急,見大哥單位的採購沒出問題,這才放心。她想,市裡的店暫時是沒法兒開了,她現在有了身孕也沒辦法往南邊跑,都是打電話給美霞讓她直接派貨。等老二出生了,家裡又多了一張嘴,可養孩子又不能只管吃飽穿暖,總得跟靜瑜一樣,多發展發展課餘愛好吧,哪一樣都得花錢。
再三斟酌下,顧雪梅就點頭同意了。
宋寧偉爲了好好做這個生意,也想在顧雪梅面前好好表現,還特意跟顧雪梅申請了一筆資金,去省裡報了個什麼紅酒品鑑課,着實學了一段時間。回來後又在市裡租了個店面,手續什麼的也是朋友幫着跑着辦的。
顧雪梅開玩笑說:“得,這不是又開店了,早知道還不如直接開我那服裝店呢。”
宋寧偉已經樂得找不着北了:“這哪能一樣啊,這現在可是我的事業。”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然而,這“東風”卻在最後變成了“西北風”——那個朋友送來的酒,是假的。
不是假酒,酒是真的,但跟他承諾的品質完全不一樣,根本賣不上價。
宋寧偉自從學完紅酒品鑑課,就喜歡沒事兒小酌兩杯,這好酒來了,他肯定要先拿回家自己開一瓶嚐嚐的,結果,瓶子是那個瓶子,裡面的酒卻完全不一樣。
宋寧偉嚇壞了,用盡畢生的演技沒露破綻,第二天慌忙去店裡,隨機抽了幾瓶出來檢驗,結果都一樣。
這下完了,宋寧偉怕得六神無主,又不敢跟顧雪梅講,擔心她情緒波動影響肚子裡的孩子。於是只好給顧雪輝打電話,實話實說。
顧雪輝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畢竟他們單位採購過的,若是有問題,他第一個跑不了責任,所以纔沒攔着妹妹和妹夫做這個生意,而且他也是想做的,只不過一時之間資金週轉不開,就算了,結果,竟然是個大坑。
宋寧偉又去聯繫這個朋友,然而這個人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他爸媽都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這件事兒不能張揚,顧雪輝就悄悄地找人幫忙,去打聽宋寧偉的這個朋友。一打聽才知道,他的確是做葡萄酒生意的,只不過是個二道販子,那什麼承包、莊園全是假的。
宋寧偉在顧雪梅面前極力掩飾,卻還是被她發現了端倪,再一逼問,他就合盤托出了。
宋寧偉勸顧雪梅不要生氣:“大哥已經在想辦法了,肯定能找到他的。”
顧雪梅能不氣嘛,爲了這個葡萄酒生意,她這幾年掙的錢都投了大半進去,現在告訴她,店裡那麼多酒,全都是賣不上價的次貨,她怎麼能不生氣?!
顧雪梅一怒之下去了宋寧偉這個朋友的家裡,讓他父母賠錢,在爭執中,她跌了一跤,孩子沒了。
最後,對方父母賠了一部分錢,外加顧雪梅的營養費,就是請求他們不要報警。
宋寧偉本來就沒打算報警,他這個時候居然有了點腦子,知道報了警以後,這批酒就徹底賣不出去了。於是在顧雪梅休養期間,他開着一輛小貨車,到處跑着去賣酒,賣給那些不懂行的人。他也知道這麼做很不道德,但是他沒辦法,投進去的錢總歸是要能收回多少就收回多少吧。
等宋寧偉把酒賣完回家,顧雪梅已經出了月子有一段時間了,只是整個人彷彿都沒了精氣神。
宋寧偉有心安慰她,但他似乎對“安慰”十分生疏,出口的話讓人怎麼聽怎麼不舒服:“你別難過了,酒都賣完了,咱不算血虧。還有孩子的事兒,你也別太放在心上,這個要靠緣分,等下一次,緣分到了,說不定他就又來了呢。”
顧雪梅聽他說完,一瞬間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回應他。她對宋寧偉的濾鏡,在這一刻,終於出現了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