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我緩緩的回到了現實中來,時間已經臨近傍晚了,我默默的點燃了一根菸,最近迷上了這種低害的鎮定劑。屋裡的燈沒有開,黑暗的濃度在漸漸加深,最後只能看見我香菸的火光或明或暗。

“咚咚咚”一陣幽幽的敲門聲,像是從遠處傳來的。

我打開燈,走到門前透過觀察孔看到了一個白種男子,以前跟他見過兩次面,沒想到他現在找到我這裡來了。

我打開了門,他看到我用鼻子嗅了嗅後一愣。

“有事嗎?”我裝作不認識他。

“想找人合租房子,經過打聽知道這裡也住着一個歐洲人。”

我沒有否認,雖然我長得像是個歐洲人,但我有棕黑的頭髮和淺黑色的瞳孔,還有流利的各國語言(這不是難題,因爲我是先於語言出生的),更多的人會認爲我是個混血人。

“那你之前住哪的?我總不能將一個陌生人和自己住一起。”

“我之前住在綿山路,今天不知哪來了一個變異的狂犬病患者,在那片地方咬死了很多人,所以我打算搬出來。”

“哦,那件事我也聽說了,你把身份證那給我看看吧。”我鎮定的應付道。

他從裡衣口袋裡掏出了他的身份證。

我看了看跟我的一樣,也是高仿的,“查理·莫奈特。”

“是我。”

“好吧,那我以後就叫你查理吧。”我將門完全打開好讓他進來。

“謝謝。”他拖着極少的東西進來後瞧了瞧這個只有二十個平米的小公寓。

沒錯,很小的公寓,一個小廚房剩下的就是一個綜合的大間。

他在我的牀旁邊整理出一片空地後,從他的包裡取出一個充氣牀,等牀展開後他又拿出了一個睡袋,這就是他睡覺的地方。接着他又開始整理日常用品了。

我依舊坐在搭在地上的牀頭看他做着一切。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跟他見過兩次面,一次是在十六世紀的聖安東尼,他就是那個和主教到侯爵城堡的那個“紳士”,還有一次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德國,那時正是二戰時期,我那時被納粹份子關押在漢堡的一個集中營裡,我的罪因是我看起來像一個猶太人,所以那些爲了保持純正日耳曼血統的狂熱份子將我投進了監獄。

那次我們只是見了一面,我見到了他但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我,已經過了那麼久我還能記起這件事是因爲那天發生了一件事,讓我的大腦處理問題的速度更加活躍了:那是在一天的放風時間,天氣和往常一樣依舊陰霾,偶爾能看到戰爭的滾滾硝煙,看來盟軍已經打到德國本土了。我身邊的猶太人都急切盼望着戰爭快點結束,但又擔心自己的生命也會隨戰爭一起結束。很顯然,等這裡陷落前蓋世太保肯定會屠殺關押在這的猶太人,而且他們已經開始這樣做了,一羣蓋世太保押着幾十個猶太老少往卡車走去,而正在我公寓裡收拾東西的查理先生那時候就客串一個蓋世太保,那時他依舊沒有改掉喜歡用力嗅鼻子的習慣。這時一個猶太小孩趁蓋世太保們不注意跑了出來,想要衝回監獄裡,路邊上的一個獄警立刻拉住他想要把他拽過來,沒想到那小孩力大無比拖着那個獄警跑了很遠,接着很多獄警都跳上去抱住那個小孩才勉強拖住了他的步伐,那羣蓋世太保也過來開始將那小孩往車上拖。那個小孩哭喊着將手奮力的伸出來,並張開五指在空中揮舞着想要抓住什麼。四周的猶太人都用悲憐的表情看着他,這時,小孩伸手的方向正好對着一個監獄的鐵門,那些德國佬正奮力的拖着那個小孩,而那扇鐵門也跟着晃動起來,漸漸的那扇鐵門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着,像一片豎立的紙片一樣被撕開了。一個蓋世太保的長官看到這樣的情形立刻拔出手槍將那小孩打死了,而那小孩倒在血泊中再沒爬起來。

這些資料一定收藏在一個絕密檔案所,只可惜公衆們是永遠也不會見到的。

不久我就很輕鬆的離開了這個提供我一段時間吃和住的地方,雖然伙食和住宿條件極差,但畢竟都是免費的。

看着查理忙碌的身影,我很好奇,他爲什麼也能這麼長壽,但我不能直截了當的問他,因爲我不知道他接近我的目的,而且他可能還不知道我的底細,問了他反而對我不利。

“哦,還有個小廚房,倒挺實用的。”查理收拾好之後就開始翻閱各個角落。

“當然,不過別指望我會一日三餐都做。”

“別那麼麻煩,有時候一塊壓縮餅乾就能對付一頓。”

“呵呵,看來你也是個懶鬼。”

“別提了,一個人住的時候誰會願意花半天的時間做頓飯啊。”

“兩個人的時候情況就不同了,今晚你想吃點什麼?”這第一頓當然得由我做了。

“別忙活了,去找個酒吧快樂一下,我請。”他說着開始披上外套了。

我有些顧慮,因爲害怕自己什麼時候又會失控變成狼人。

“走吧。”查理拉起了我的胳膊。

沒辦法我只好跟着他出去了。

時節已經進入深秋,北方的西伯利亞寒流頻頻入侵,路上沒有多少行人,顯得有點冷清。

“這家酒吧不錯,裡面的美女也挺多的。”查理領着我進入了街角的一個酒吧裡。

一進去就有股煙味混着汗臭撲面而來,不過裡面倒是挺暖和,酒吧中間有個很大的舞臺,一大羣男女青年隨着震耳的DJ音樂擺動着肢體,在東面有個很長的吧檯,有幾個相對成熟點的在那慢慢的品着酒,酒吧的四周零散着供休息的桌椅。

查理和我走到吧檯前。

“給我那可憐的小傢伙來杯加冰兌水的威士忌吧,他應該是第一次來這地方,神緒不寧的。”查理一邊說着一邊示意我就是他那可憐的小傢伙。

不過他的漢語不流利,調酒師聽了半天才弄懂他的意思:“那您要點什麼,先生?”

“一瓶最好的白蘭地吧。”

“需要爲您調成混合的雞尾酒嗎?”

“不需要,因爲這裡沒有我想要調配的材料。”他用眼睛環視一下酒架。

不一會兒我們的酒就上來了。

我拿起杯子嚐了一口,酒被兌得很淡,完全沒有醇香潤口的感覺了。

查理也倒了一小杯白蘭地,他舉起杯子晃了一下又湊到鼻前嗅了嗅,很不滿意道:“根本就不是正宗的白蘭地,連釀酒的木桶都不是用的橡木。”

“那你還帶我來這裡喝酒啊。”

“上次來的時候還有正宗法國進口的白蘭地的,而且標示還是拿破崙的。”

“沒想到你看起來蠻窮酸的,倒還了解這個。”

他沒理會我,正跟一個很妖豔的美女對眼,我無奈的喝了一口無味的威士忌。

查理舉着杯子上前用他不流利的漢語搭訕了,而我獨自一人坐那感受着一份嘈雜。

他們似乎聊得很開心,有說有笑的,我倒沒想認真的去聽,因爲我還沒有無聊到靠偷聽別人的談話來打發時間。

我在猜這傢伙晚上會不會去住賓館,因爲我的小公寓肯定不適合他們辦事。

這時一個兇悍的男子走到他們中間,他們談了幾句,查理搖着頭回來了。

“怎麼回來了?”我問道。

“那女的是那傢伙的女朋友,他還向我要什麼服務費呢。”查理搖了搖頭。

“應該的,誰讓你和人家女朋友說了話。”

興致就這樣被打散了,查理結了帳和我走出了酒吧。

“喂,老外,剛纔的時還沒結束呢。”那個兇悍的男子領着五六個混混正在門口等着我們呢。

“你們想要怎麼樣?”

“我身後的兄弟都叫出來了,每人都得有個出場費吧,再加上我的精神損失費,就一千塊吧,不多,給了錢這事就這麼過去了,咱們也算是交個朋友。”

“我不懂,交朋友爲什麼要給你一千塊啊,我跟你女朋友交朋友也就聊幾句就可以了。”

“這時已經這樣了,我也是在這一片混的,給個面子,要不以後我還怎麼在這混下去啊。”

“嘿嘿,你面子也太大了吧,知道嗎?我在意大利黑手黨混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

“我管你黑手黨白手黨,到了這就我說了算,你到底交不交。”那個兇悍男失去耐心了。

我打量了後面徒手的混混,他們的身上最多就藏着鋼管、砍刀和匕首之類的,在這個國度敢持槍的小土幫還沒有。

“讓我這種身份的人落到你們手裡用中國的話說就是虎落平原被犬欺,不過把錢交給你們又不是我的風格。”

“別跟這個洋鬼子囉嗦了,打他一頓然後搜他的身不就行了。”旁邊一個混混說道。

“弟兄們上。”

幾個人抽出鋼管砍刀圍了上來,我很自覺的退到了一邊,畢竟這件事不是我引起的。

查理的身手不錯,一下子就把幾個人給放倒了。

“嘿,讓你的女朋友過來贖你。”查理一隻手將那個兇悍男給拎了起來。

“快,快打電話。”他叫旁邊的小混混道。

這時一個混混爬起來操起一個鋼棍對着查理的頭就是一下。

查理回過頭去,一個傻眼的混混拿着彎折的鋼管站在那,很快他就扔掉手中的鋼管撒腿就跑了。

“媽的,你敢破壞老子才做的髮型。”查理扔掉手中的兇悍男追那個逃跑的混混了。

“那個癟三還逞能了,不過要不是他那一下,那個老外還真能要我的命。”兇悍男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他看到了我叫道:“這還有個老外呢,一定是他的同夥,咱們打他。”

說着,兇悍男舉着鋼管向我衝了過來。我抓起那根鋼管像折一根竹筷一樣給折斷了,他們一看都傻了眼,立刻都沒命的逃了。

不一會兒,查理回來了。

“那個傢伙呢?”我問道。

“被我送進醫院了。”

“你還服務到底啊。”

“我是個紳士嘛,那些原來躺在地上的呢?”

“都被你給嚇跑了。”

“遇上這幫傢伙真夠掃興的,要不我就能把那女的給弄上牀了······”

我們開始往回走了,無月的夜,霧氣很濃重,很快我們的背影也消失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