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陽府趕回湖廣的左良玉,帶着金銀和糧食可謂是風光得意,相比之下,左夢庚最初帶着那點人馬被打散的消息就不算什麼了。
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左良玉都有些不敢相信,儘管不算很多,但這可不僅僅是答應的衣甲兵器了,還有不少急需的糧食和金銀。
那一萬多的兵馬被打散,雖說到現在只聚攏了不到三成,但周圍的軍將和文官們都是心照不宣的給壓了下來。
兩方這麼多人戰死、潰敗,要是剿賊還能出去邀功請賞,說是某部爲了征剿流寇傷亡慘重云云,往往都能得到點補貼,可這卻屬於官軍火拼的性質,還是揭過去的好。
當事人左良玉與賀人龍兩方都有自己的心思,對於那幾天發生的事情都沒人提,那些逃回河南的各鎮兵馬更加不會多說一句。
況且就算你想追根究底一番,這等事情往往發生的緊急,根本找不出什麼人證明,潰散的要麼被各自上官收攏回去,要麼就是遠遁山西、陝西等地,到哪去找。
既然這件事情上奏已經不可能,南陽知府得到了河南巡撫李仙風的授意,下令將發生火拼地點的官府人員悉數撤離,就當根本沒發生過。
說起來,現如今天底下驚人的事情還少嗎?
這邊剛聽說左良玉與賀人龍兩方火拼,官軍潰散數萬的消息,那頭就傳來王爭收編劉國能部的事情,委實不符合常理,但這件事還就是讓兵部高效率的批覆下來。
不少人都在心底暗歎,在朝中有人就是好,司禮監的面子兵部都不得不給。
當時正在營中喝酒的左良玉聽見此事後,其實並沒什麼感覺,甚至是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
原來他這纔想起來,自己手底下還有這麼一號人。
劉國能原本明面上在左軍下轄,不過那是熊文燦的意思,如今熊文燦被皇帝老兒砍了頭,劉國能也就成了沒人要沒人管的小孩子。
少了這麼個沒有絲毫存在感,甚至是與自己陽奉陰違的人物,左良玉鬆口氣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多想。
想當初楊嗣昌剛入閣的時候,真可以稱得上權傾朝野四字,也就是他力主招撫,才讓張獻忠、羅汝纔在窮困潦倒的時候有了時機喘息。
後來楊嗣昌爲了彌補過錯,徹夜不休的佈置了一個天羅地網,這計策成效很好,各路流賊因此而陷入低潮,可就在李自成馬上要被搜山官軍找到,並且看押回北直隸問斬的時候,遼東那邊戰事又起。
流寇和清軍總是這麼不謀而合,不得已,朝廷只好再次抽調官軍增援遼東,將那些流寇招撫了事。
到現在這些曾經被招撫的流寇有了八大王張獻忠和曹操羅汝才兩個人帶頭,大多數都選擇復起,如同闖塌天劉國能這樣死心塌地爲官軍辦事的只佔了很少一部分。
原本那個五省協剿的美好計劃已經不合時宜,楊嗣昌依然拿着這張網去捕魚,說到底已經成了到處漏風的破網,已經上過一次當,沒幾個傻子還會被逮住。
楊嗣昌率京營督師剿匪最開始打了幾個漂亮的勝仗,在給崇禎的奏疏裡意氣風發的寫下“三月內流賊盡除”這類煌煌屁話。
結果自那以後就開始被張獻忠吊打,牽着鼻子走。
半年過去,除了留下中原大亂的局面,還有增兵十四萬,加餉近三百萬這種朝廷無論如何也不填補不上的缺口。
其實這也並不都是楊嗣昌的過錯,天下富戶均攤加響的想法是美好的,但卻太不切實際了,這些本該富戶均攤的餉銀,現如今完全都是壓在了百姓身上。
百姓喘不過氣,自然紛紛喊着“迎闖王”的口號起義。
楊嗣昌是徇吏,提出的點子往往能切重厲害,是最直觀解決事情的方法,崇禎就是知道這點所以纔不遺餘力的相信。
但他不知道楊嗣昌的毛病也多,往往是根據自己喜好決定彈劾誰提拔誰,多年來,不知多少真正有能力的文武被庸才頂了位置。
盧象升是能臣,是儒將,既能在戰場上呼風喚雨,又能在朝堂上清心寡慾,但不擅長巴結逢迎。
按理說,這兩個人截然相反的人物,總歸是有一個能解決問題的,可無論是誰出來督師結果似乎都已經註定。
由此,不少算卦的江湖術士甚至大喊着天命在闖。
所謂總督天下兵馬的盧少保當年連一個邊鎮都管不了,實際上一直都是率領天雄軍孤立無援的奮戰,到最後戰死了卻連個蔭封都沒有。
楊嗣昌出來也是一樣,眼下已經屬於窮途末路,命令傳到哪都是陽奉陰違,心力交瘁之下已經沒什麼好點子了,被張獻忠牽着鼻子走,至於那忽然想起來的山東軍早就給拋到了九霄雲外。
五省官軍跟着他成了到處救火的消防員,往往是張獻忠攻破了這裡,大肆的搶掠一番後帶着流民離去,這時候楊嗣昌才帶着人才姍姍來遲。
不少天的夜裡,曾經朝堂上意氣風發的那個楊閣部早已消失不見,真真正正成了遲暮的老人。
到了眼下這個地步,他已經什麼想法都沒有了,那種絕望和無助,其實要是設身處地的想一想,楊嗣昌能力在此,的確是已經盡力了,換誰來都不會再有更好的結果。
......
山東軍在開封府這邊已經打開了局面,每天都有數不清的各地大戶豪紳來登營拜訪。
王爭有說有笑的接納進來,這些人送的禮品也一向是照單全收,爲的就是讓他們安心,山東軍既然收了禮,那就說明萬事好商量。
不過好景不長,從山東軍議司傳來了一個非常不好的消息。
本來在今年初的時候,爲了統一各地的政令,崇禎皇帝下旨召回了在外的監軍和鎮守太監,這是好事,各地軍將文武都是拍手稱快。
可不好的是崇禎不知道聽信了誰家謠言,竟然給山東來了個特殊待遇。
就在上個月,一名名叫陸九的太監,忽然與幾個北直隸緹騎來到歷城,那個時候王爭還奉令在河南援剿,出去迎接的只是鎮守山東的副總兵黃陽、山東巡撫顏繼祖與軍議司左右軍議李巖和管清天等人。
這陸九是帶着聖旨來的,說是要做山東的監軍,當時就連顏繼祖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耳背聽錯了。
經過李巖的旁敲側擊,得知陸九其實並不是司禮監下屬太監,不然那邊也不會一點消息都沒有。
原來他是專門侍候當今皇帝的乾清宮管事牌子,這種太監往往是天子近侍,從北直隸到山東的路上,各地文武按照慣例都是要奉承一番。
這次崇禎貌似是鐵了心要在山東插一手,不僅下旨重賞了陸九,更是將他的品級提高了好幾個層次,所以這陸九也是傲氣的很,好像一隻鬥雞似的揚着脖子。
崇禎皇帝自以爲設置了監軍太監,再加上巡撫的分權,就足夠制約山東總兵,想着提升了陸九的品級,就能讓他對朝廷死心塌地,盡心竭力的爲自己辦事。
當王爭聽到這個消息後只是感覺心裡好像有塊石頭堵着,怎麼都舒暢不起來,難受的很。
不得已,王爭只好推開手邊所有的事情,出去在營中散散步吹吹風,再見到那些兵士吶喊着操練這才逐漸緩過勁來。
這繞着軍營走幾圈不過兩炷香的功夫,但王爭卻想了不少東西,在腦袋裡浮現最多的,就是在後世聽到的那些兔死狗烹的事蹟。
山東如今的事情有很多都是見不得光的,要是那陸九真藉着天子名義到處插手亂子就大了。
李巖在信中也說了,眼下山東需要王爭回去主持大局,所以王爭靜下心後就決定儘快率軍返回歷城。
一方面要儘快處理太監陸九的事,另一方面也做足準備,等着遼東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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