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洲正紅旗的騎兵們抽出了掛在馬鞍邊上的虎槍,用腳靴上的馬刺刺激馬腹,馬匹前衝,藉着正處於巔峰的馬力,不斷揮刀砍殺。
田見秀還是第一次見到辮子兵,與那個面相兇狠的額奕只是一個照面就被直接擊落馬下,起身只感覺渾身上下都疼的厲害。
低頭一看,雙手虎口居然都被對方震裂。
當下,田見秀在不剩下什麼抵抗的心思,覺得此戰必敗,驚慌不已的上馬向後逃竄,方纔自己喊出口的那些話一下子全都拋在腦後,只是不管不顧的回頭逃跑。
餘下的大順軍老營騎兵本來在山海關外與關寧軍廝殺很久,已經精疲力竭,再加上主將頭也不回的跑了,同樣是軍心大散,一時間被滿洲騎兵砍殺的不斷跌落下馬,斷肢殘臂,血肉橫飛。
極少數的人意志開始徹底崩潰,眼看着異常全面潰敗就要開始,但這個時候,卻忽然間從後面傳來一道喝令聲。
“殺東虜!”
不少大順老營騎兵回頭去看,原來是齊軍火器營的將官抽出佩刀,帶着火器兵向前衝鋒,許多人下意識的就是一愣。
對闖軍這種沒有經受過正規訓練的部隊來說,一鼓作氣的衝鋒失敗,主將潰逃,就代表着這場戰鬥其實已經失敗,全面崩潰無非是早和晚的區別而已。
齊軍則不然,兵士們平時一起吃、一起睡,操訓時一起揮灑汗水,作戰時一起上陣流血,每一名士兵都熟悉自己周圍的人,信任上面的軍官。
對於軍官來說,熟悉部下兵士是必修課,只有這樣,才能在高度複雜的戰鬥環境中保持基本營陣的兼職不散。
在大順軍馬隊即將崩潰的時候,齊軍火器營的兩千餘名官兵知道不能坐以待斃,就算前方等待的是無底深淵,聽到將官下令,依然毫不猶豫的抽出佩刀開始衝鋒。
只不過,火器兵作爲一個遠程兵種,近戰能力並不突出,向滿洲騎兵發起衝鋒,無異於以卵擊石,在某個意義上來講,相當於決死衝鋒。
很快,衝進去的齊軍火器兵們便發現一個尷尬的事實,他們手中簡單的佩刀,實際上難以對身披重甲的滿洲騎兵造成有效傷害。
對方佔據絕對優勢,在都統額奕的喝令之下,只是稍微調整一番,就反過頭來對火器營造成巨大殺傷。
兩千餘人的火器兵,幾乎只是幾刻鐘的功夫就被對方砍殺殆盡,起初下令衝鋒的那名將官不同於潰逃的大順將領田見秀,他戰死在最前沿,倒在地上之後,手中依然緊緊握着那口佩刀。
這些滿洲騎兵個個都坐在高頭大馬上,身披全身鎧甲,只露出一雙凌厲的眼睛,他們身材高大,衝進火器兵之中,就好像殺神一般不可阻擋。
後方的戰鬥屬於一面倒,額奕帶着滿洲正紅旗五百騎兵,不僅殺敗了大順軍六百餘精騎,順帶着也將齊軍留在後面的火器營砍得殺不多。
餘下這幾百殘兵一鬨而散,再也提不起什麼抵抗的心思,就算聚攏起來,想要再對韃虜造成什麼大規模的齊射已經很難。
“哼,沒了火器,看這些漢狗還有什麼法子抵擋我大清鐵騎!”
額奕冷哼一聲,此時死在他手中的齊軍火器兵,還有大順騎兵已經足有三十幾人,看着大勢已矣的戰場上,他纔剛剛是有些放鬆下來。
可就在這個時候,遠遠的海平面上忽然響起震耳欲聾的響聲,緊跟着,天空中出現無數黑色的鐵球鉛彈,呼嘯着傾斜到正在廝殺的戰場中。
“鏘~”
“噗嗤——!”
額奕剛剛說完這番話,就被一顆鉛彈正正好好砸中了頭盔。
這位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正紅旗都統,在那被擊中的一瞬間其實還在哈哈打大笑,但腦袋卻如同落到地上的西瓜一般,轟然裂開。
高大壯碩的身子無力軟倒在地上,紅的白的灑了滿身,手中緊握的虎頭大刀一樣是落到塵土中。
周圍的滿洲騎兵一下子變成無頭蒼蠅,在他們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後方傳來轟隆隆的腳步聲。
“殺東虜!”
吳三桂手持長刀,一馬當先,身後是無數黑色甲冑的關寧騎兵,他們遠遠的就在揮舞手中大刀,衝到五百步左右的時候突然分成三股。
其中一股,正是奔着後面這些滿洲正紅旗騎兵衝殺過來,是夏國相率領,人數不多,只有三百餘名關寧騎兵,
對方人數雖然少,但是這些滿洲騎兵卻不敢小覷。
多年以來,他們與關寧騎兵交手無數次,雖然總能佔據上風,但對方野戰能力卻並不比八旗鐵騎差上多少,一樣會對己方造成傷亡。
再加上眼下的情況,很多清兵其實都沒不剩下什麼作戰慾望了。
吳三桂帶着最大那股關寧騎兵直奔阿巴泰正藍旗滿洲騎兵的屁股衝過去,這還沒完,在他們身後,密密麻麻的定海軍水兵登上岸,爲首的正是都尉劉四,他們好像紅色雲彩一樣壓過來。
闖王李自成在陣中親自作戰的消息越傳越遠,已經跑了一段距離的田見秀不知怎麼想的,帶着幾十騎衝殺回來,還有周圍已經潰散的大順軍兵士,都在逐漸的回攏。
齊軍、闖軍還有吳三桂的關寧軍,在這種時候都是心照不宣,放下舊日仇怨,眼中唯一的敵人只剩下清虜。
清軍正藍旗的兩名臺吉,其中一名在剛剛與齊軍陣型接觸的時候就被長槍貫穿,摔下馬來,此時就連屍體都已經涼了。
剩下的那名臺吉奉阿巴泰之命,率領親兵去抵擋李自成的千餘精騎,但卻被齊軍和大順兵合力擊潰,眼下正拼命的向後鑽,根本不敢回頭。
後方馬步大軍雖然屬於三個派系,但卻不約而同的全部朝滿清騎兵包圍而來,再加上海上時不時響起的炮聲,滿洲騎兵的坐騎完全被嚇破了膽子,根本約束不住。
單純論馬術和戰鬥力,這些生長在白山黑水的滿洲人比漢人強了太多,但論建制的整齊,各兵種的協同作戰,還有火器、水陸大軍的完整,他們卻差了太多。
其實早在明初,永樂帝便針對蠻族騎兵野戰的優勢,制定了一系列的針對方案,其中最出名的,便是多兵種和兵械的協同作戰。
王爭正是利用這個現有觀點,將麾下的齊軍打造成一支徹徹底底的軍團。
就算是祁耀武這支孤軍,內部就配有火器營和輜重營等後勤兵馬,作戰起來,一些特殊的時候甚至還有海軍配合。
齊軍的軍陣既像一隻到處長着血刺的刺蝟,又黏黏的將你粘在一起,滿洲的騎兵一旦接觸上去,就很難再脫身出來。
“饒餘貝勒,多羅貝勒已經帶人撤往北京,您還是快撤吧!”
阿巴泰作戰勇猛是出了名的,一向都是無往不利,明軍都是見面即潰,所以長此以往,也就養成了這麼一個無所畏懼的習慣。
現在這習慣的弊端顯現出來,後面的正藍旗騎兵擠在一起,阿巴泰想走一時間倒還走不成,聽到正紅旗騎兵的報告後,心中憤怒累積到了極點,怒罵道:
“你說什麼,圖爾格怎麼能就直接跑了!?”
那正紅旗前來傳令的章京顯然也不想多廢話,直接喊道:
“饒餘貝勒,我們正紅旗這次出動了一半的人數前來接應,不是爲了追擊!多羅貝勒也傳達了攝政王的意思,不能戀戰!”
言下之意,這正紅旗章京竟然是在怪阿巴泰不懂事,對多爾袞的命令不管不顧,一味的窮追猛打,所以纔到瞭如今這種被四面合圍的局面。
“就憑你,還沒有資格說本貝勒!”阿巴泰怒不可泄,二話不說直接揮刀將這正紅旗的章京斬於馬下,看得周圍正藍旗幾名章京都是脖子一涼。
“給我殺,殺光明狗,後退者死!”
本來後方定海軍的水兵登陸後衝過來組成合圍還需要一些時間,以騎兵的機動能力,撤退至少還能保存現有的一半丁口。
但阿巴泰有勇無謀,且固執己見,揮刀斬殺前來傳令的正紅旗章京,帶着親兵繼續向祁耀武的軍陣發起衝鋒。
這就打亂了多爾袞的全盤部署,使得滿清遭遇本不該有的重大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