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別動……你呆在那兒,我來。”範小碩按住杏花,輕手輕腳走到了門前,貼在門縫上聽了起來。
見外面沒了動靜,就試探着問:“外面有人嗎?”
“開門!”
“你是誰?”
“警察!”
範小碩不敢怠慢,拉開門,探頭看出去。
走廊裡竟空空如也,別說是警察了,連個打掃衛生的都沒有。
咦,這就奇怪了,明明聽到一個粗聲大氣的男人回答了自己,怎麼轉眼間就沒了呢?
“咋了?”杏花問。
範小碩說:“也沒看見有警察呀。”
“你傻呀,盼着警察來是不是?”
範小碩退了回來,一腦門子官司。
杏花說:“你一定是聽錯了。”
範小碩搖搖頭,說:“沒錯,一清二楚,是個男人,一個粗聲大氣的男人,聽上去很橫。”
“我咋就沒聽見?”
“你是被嚇破了膽,耳朵失靈了。”
杏花白他一眼,說:“你說得那麼嚇人,能不怕嗎?”
範小碩皺着眉,來來回回走動着,邊走邊說:“不對……不對……這裡面一定有文章。”
杏花說:“還能有啥文章?難不成是鬧鬼了。”
範小碩說:“這事還真是有點兒蹊蹺,一大早我就眼皮跳,說不定真有鬼找上門來。”
“我看你是自己在嚇唬自己。”
範小碩走到了窗前,透過玻璃望下去,隨倒吸了一口涼氣,“我靠,還真是有警察來了。”
杏花走過來,順着範小碩的視線望下去,見一輛警察停在樓下,紅色的警燈閃個不停。
“怕了吧?”範小碩問。
杏花淡然一笑,說:“又沒幹壞事,怕啥?”
“不是差一點就辦了嗎?”
“天意唄,看來是不讓幹。”
“萬一被逮了,光溜溜錄了像,再往電視節目裡一播,那還不得醜死啊!”
杏花沒有說話,心裡面說不出是個啥滋味,姥姥!這城裡有啥好?偷一回漢子都不容易,哪比得上農村呀,鋪着地,蓋着天,由着性子幹。
過了一會兒,範小碩轉過身來,說:“走了,沒事了。”
“警察走了?”
“警車開走了。”
“人是不是還在?”
“估計已經走了。”
“那……那咱接着睡吧?”
範小碩瞪大眼睛問杏花:“你還有那心思?”
杏花臉微微一紅,說:“不是……不是爲了你嘛。”
範小碩說:“這一驚一乍的,早就軟得沒型了,不過倒也好,免得一時衝動犯錯誤。”
“那我還是回去吧。”杏花臉上沒了色彩,臉上灰突突起來。
“幹嘛呀你,好不容易來一回。”
“你都嚇成那樣了,還有啥好玩的呀?再說了,家裡還有孩子呢。”
“讓別人幫着照顧一下唄,一會兒我帶你出去逛逛。”
“不了……不了……我又沒跟孩子說去哪兒了,萬一他爸打電話過來,會懷疑的。”
“那也不行,你就這麼走了,我心裡不舒服。”範小碩轉過身來,擁住了杏花。
杏花朝着門口望一眼,見房門緊鎖,便乖巧地依偎上來,小貓一樣。
突然,範小碩感覺胸前一
陣涼意,低頭一看,才知道是杏花哭了,淚水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稀里嘩啦往下滾,卻沒有哭聲。
“杏花,你怎麼了?”
杏花嘆一口氣,沒說話。
“你是不是後悔來這一趟了?”
杏花搖了搖頭。
“那是……那是我傷害你了?”
杏花緊咬着嘴脣,還是搖頭。
範小碩幫杏花擦乾眼淚,急切地問:“幹嘛要哭?”
杏花雙手掩面,又哽咽起來。
範小碩說:“平日裡覺得你是個爽快人,怎麼突然就變成悶葫蘆了?有啥話你倒是說呀,都快急死個人了。”
杏花竟放聲哭了起來,哭聲很壓抑,淚水從指縫間不斷地溢出來,噼裡啪啦落在了地上。
“別……別這樣,你這樣我也不好受。”範小碩用力摟住了杏花,親吻着她蓬亂的頭髮。
哭過一陣子,杏花突然停了下來,用手背胡亂抹着滿臉的淚水。
範小碩鬆開手,從自己包裡取出了紙巾,抽出一沓遞給她,不忍心再問啥,手足無措地立在那兒。
等擦乾了眼淚,杏花竟然噗嗤笑了起來。
“杏花,你沒事吧?”
杏花擦乾了眼淚,一臉輕鬆,說:“沒事了。”
“沒事你哭啥呀?”範小碩再次摟住了她。
“嚇着你了吧?不知道爲啥,想到要回去了,眼淚就忍不住了。”
“不是不讓你走嗎?”
“能不走吧?我們倆本來就不該在一起,雖然你有情,我有意,但那畢竟不是光明正大的事兒。”
“杏花,你別這麼說,我對你是真心的。”
杏花搖搖頭,說:“不!我們很遙遠,包括這個房間,這座城市,都不過是一場夢……”
範小碩癡癡盯着一張梨花帶雨的俏臉,說:“杏花,想不到你這麼傷感,搞得自己跟個林黛玉似的,對了,你聽過時下很流行的一句話嗎?”
“啥話?”
“不求天長地久,只求曾經擁有。”
“沒有,那話啥意思?”
“意思就是活,我們雖然不能天天在一起,但是我們曾經真實的擁有過,至少有一份真感情在心底,這還不夠嗎?再說了,我範小碩也絕對不是那種隨意之人,你懂我的意思嗎?”
杏花撫摸着範小碩的胳膊,苦笑着說:“你給我的足夠多了,即使這只是一個夢,我都覺得值了。我的家在桃花嶺,那裡纔是我的家,纔有我的一切,這邊的一切都與我無關。”
範小碩沉吟片刻,說:“杏花,人世間的一切,只是個緣分而已,你我相遇相知,都是命中註定,就讓一切順其自然吧。”
杏花點了點頭,說:“嗯,我已經知足了,說實話,我不該招惹你,我有家庭,有孩子,天天有一大堆的家務事要幹。可自打遇到你,心就亂了,就管不住自己了,總想着跟你待在一起。”
“可我覺得吧,你雖然在鄉下,生活照樣可以浪漫,人生就是這樣,各有得失。”
杏花激動起來:“我自己的心我最懂,可有啥辦法呢?你以爲我就心甘情願呆在那個窮山溝裡嗎?我就不想變成一隻金鳳凰,飛到大山外面來嗎?可又有啥辦法呢?”
“那就學着去改變唄。”
“改變?有那麼容易嗎?不要說我了,就連我兒子想爬出那個窮山溝都不容易,只能一輩輩、一代代
延續下去……”
範小碩見杏花又眼淚汪汪起來,就安慰她說:“要有信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難呢!”
“機會還是有的,要有信心。”
杏花雙眼直直地盯着窗外,默默說道:“不公平,太不公平了,爲啥就該我們受欺負?”
“對了!”範小碩突然激動起來,提高聲音說:“這還簡單呀,讓你兒子好好學習,等考上大學,就可以到城裡來了。”
“唉,這恰恰是我的一塊心病啊!孩子在那樣的環境下,能出息個啥?早晚還不得跟他爹一個樣,只能做個人下人,就算到了城裡來,誰又會把他們當人看?”
範小碩心裡明白,杏花之所以哭得如此傷心,無非是兩點:一來是感受到了城鄉的差距,讓她有了強烈的失落感;
這二來嘛,就是他兒子小龍的教育問題,這是她最揪心的事兒。
想到這兒,範小碩安慰她說:“其實啊,讓小龍改變一下學習環境,也未必就是多麼難的事情。”
“怎麼樣才能改變?”
“轉學,轉到城市裡來讀書。”
“咋轉呢?”
“你們可以把家搬到城市裡呀。”
“那可能嗎?”
“你可以去找一份工作呀,憑着自己的雙手,養活個家並不難。”
杏花擺了擺手,說:“哪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啊?不過,我覺得,只要是上頭的點點頭,多投點錢過去,多安排幾個好老師,那不就行了嘛。”
“會的,肯定會的!”
“瞎扯,用不着安慰我。”
“不是安慰你,我正在預謀一個計劃。”
“啥計劃?”
“我想把吳德羣的轟下臺,趕出桃花村,然後再換一個好校長,那樣的話,就會好起來了。”
“聽說那個人關係棒着呢,誰轟得動他呀?”
範小碩想了想,胸有成竹地說:“會的,我有預感,他根本就不配當那個校長,不信你等着瞧!”
杏花搓了一把臉,說:“我纔不抱那個希望呢,不過你那句話說得倒是中聽,還是聽天由命吧!”
範小碩親一下杏花的腮,說:“我覺得你命挺好啊,天生麗質,美人胚子,這可不是誰想有就有的。”
杏花望着範小碩,問一聲:“我美嗎?”
範小碩點點頭。
“那你娶我吧!”
範小碩知道杏花是在開玩笑,就接着話說:“那好吧,你這就回去離婚,我娶你。”
杏花撲哧一笑,說:“沒嚇着你吧?逗你玩呢,放心好了,我不會纏着你的,更不會影響你的生活,等哪一天你不想跟我好了,連招呼都不用打,轉身走人就是了。”
“看你,把我看成啥人了?我跟你好,那是天意,不會輕易放棄的,你放心好了。”
“好了,不說了,我真的該回去了。”杏花平靜了下來。
“我都已經請假了,打算帶你出去玩玩,連路線都選好了,先去植物園,再去動物園,然後就去百大超市……還有……還有晚上我約幾個同學一起去歌廳,唱唱歌,好好放鬆一下,你看好不好?”
“還是改日吧,好日子可不要一天過完了,你說呢?”
“真的要走呀?”
範小碩想了想了,咬着杏花的耳垂說:“杏花,都已經來了,咱們就親熱一回吧,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