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說:“說這個老不死的,說不讓你動她,你偏不聽,萬一感染上,受罪不說,還不被人恥笑死啊!”
“沒事,你盡瞎說,她怎麼會得那病呢。”
“我也沒說就是啊,要是她真得了那病,你就死定了,我纔不跟你挨這麼近呢。”杏花說着,故意往旁邊挪了挪身子。
黃順昌咧嘴一笑,說:“小娘們,你就說得玄乎了,就算是她得上那病,也不可能沾一下身子就被傳染了吧?”
“那病還真就那麼嚴重,沾一下就成,所以說嘛,以後還就得注意點兒,別隨隨便便跟女人玩那個了。”
黃順昌一張灰突突的臉越發難看。
杏花趁虛而入,故弄虛玄地渲染着性病的嚴重性,並一再勸誡黃順昌要潔身自好,好自爲之。
黃順昌虛心地聽着,不住地點着頭,臉上時不時流露出一絲焦慮和不安。
杏花竊笑不止,這個耀武揚威、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男人,到底也有他的軟肋,就這麼輕易一敲,支撐着他的那股囂張之氣就沒了,就癟成了一個空殼。
兩個人一路嘰嘰咕咕、神神秘秘地聊着,一會兒工夫就到了村委大院。
杏花跟黃順昌打一聲招呼,說我要去看麥子了。
剛要轉身,卻突然看到棗妮神色慌張地從西邊衚衕口跑了過來,邊跑邊朝他們招着手,嘴裡喊着:“快……快……杏花……可了不得看,丁兆海家出事了……快……”
“看看你那個死熊樣,別急……別急……慢慢說……”杏花一把摟住了棗妮的肩膀說。
黃順昌也轉過臉,問道:“丁兆海家出啥事了?”
“那個……那個……丁兆海……海……他娘……”棗妮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着。
“你先彆着急,喘口氣再說。”杏花手撫着她的後背說。
棗妮乾脆一屁股坐了下來,呼哧呼哧喘了好大一陣子,纔開口說道:“丁兆海他娘死了……死了……”
“咋死的?”黃順昌跟杏花異口同聲地問道。
“是被……被打……打死的……”
“誰打死的?”
“她……她兒……兒媳婦啊!”
黃順昌走過來,板着臉問道:“真的假的?”
棗妮仰起臉,認真地點了點頭。
“她兒媳爲什麼要打死她?”
“吵架唄。”棗妮已經平靜下來,邊說邊手撐着地站了起來。
杏花問她:“爲啥事啊,至於把人打死嗎?”
“還能爲啥,婆婆說媳婦養漢唄!”
“操,就爲那麼點破事就把人給打死了?”
棗妮像是被嚇着了,目光呆直,回不過神來,僵硬地點了點頭。
黃順昌接着問:“那丁兆海媳婦是用啥東西把她婆婆打死的?”
“好像是用鞋,一隻黑皮鞋。”
“一隻皮鞋能把人打死?”
“可不是,嘴裡都出血了,黏糊糊吐了一地,人就直挺挺躺倒在地上了。”棗妮心有餘悸地描述着。
“杏花,你去看一看吧。”黃順昌對着杏花說。
杏花臉一沉,說:“你拿我當傻子啊!沒名沒分的,我去算個啥,不去!就不去!”
“我讓你去,你就儘管去,上頭不是已經有你的名了嘛,只是
還沒公佈就是了。”
“你是村長,這人命關天的大事你不去誰去?”
“我是個男人,那些婆婆媽媽地騷事,你讓我一個大男人家怎麼問?怎麼管?還是你們女人家比較好溝通一些,你就別跟我擰了,抓緊了,抓緊跟着棗妮去看看,到底是個啥情況。”黃順昌苦口婆心地勸道。
“這麼大的事兒,你讓我去處理,我知道該咋辦呢?”杏花面露難色地問黃順昌。
“這個還不好說,你按套路來,先看看人真的死了沒,如果還有氣,有心跳,就抓緊聯繫救護車救人;如果人真的死了,就抓緊報案。”黃順昌說完,凝眉一想,隨更正道,“不,如果人真的死了,先不要報案,先告訴我一聲,回頭再做打算。”
“早知道不跟你一起走,偏就碰到這樣的爛事,俺還急着去看麥子呢。”杏花極不情願地嘟囔道。
“杏花……杏花……你咋就這麼不知輕重呢?是麥子重要?還是人命重要?你就別在那兒給我磨蹭了,去!趕緊去!”黃順昌氣得臉色通紅,直着嗓門喝令道。
杏花不再頂嘴,跟着棗妮去了丁兆海家。
一進門,圍觀的幾個女人往後退了退,閃出一條通道來。
走近了一看,老太太直挺挺躺在那兒,一動不動,滿臉血污,嘴角還在冒着血泡,樣子很嚇人,看上去就是個死人了。
“快點……快點把她弄到樹蔭下,這樣曬着咋行?還不曬死了呀。”杏花望一眼身邊的人說。
“她都那個樣子了,誰還敢動?萬一動出個好歹來,誰負責啊?”不知是誰回了一句。
杏花蹲下來,手背放到了丁老太的鼻子下邊,試了試,竟然還有微弱的氣息,懸着的心便落了下來。
她招了一下手,對着身後的人說:“你們過來搭把手,把她擡到樹底下去,快點!”
幾個女人就湊過來,抱腿的抱腿,摟腰的摟腰,杏花捧了她血糊糊的頭,一齊用力把老太太擡到了樹蔭下面。
杏花站起來,四下裡掃視着,卻不見丁兆海媳婦,就問:“於紅豔呢?她去哪兒了?”
身邊有人接話說:“見人被打死了,早就溜了,誰知道她去哪兒了。”
“這個熊娘們兒,心狠手辣,把婆婆打成這樣就跑了?麻痹滴,連個畜生都不如。”杏花罵完,又轉過身對着棗妮說,“你去屋裡舀點水,再找一條毛巾來。哦,別忘了兌點兒熱水。”
棗妮小跑着進了屋,一會兒就端一臉盆水出來了。
杏花把毛巾浸到溫水裡面,用勁擦洗了一番,然後拿出來擰了個半乾,敷到老太太臉上,小心地擦拭起來。
臉盆裡的水一會兒就成了血紅色,杏花就招呼棗妮重新換了水。
等用完了三盆水後,纔算把老太太的臉給擦乾淨了,杏花扒開她的嘴,這纔看到她的兩顆門牙被打掉了,血就是從那裡流出來的。
她擦乾了手,把拇指壓到了老太太的鼻子下面,用力按壓着人中。
沒幾分鐘時間,老太太嗓子眼裡便發出了沉悶的哼唧聲,手腳也微微動了起來,緊接着就爆發出了沖天的嚎哭聲。
圍觀的女人們禁不住驚呼起來,一時間唏噓一片。
杏花跟棗妮一起把老太太扶了起來,邊用力拍着她的後背,邊說一些暖心暖肺的話來安
慰她。
等老太太停止了哭聲,杏花又打發人去屋裡倒了開水,先放到自己嘴下吹了吹,再讓她喝起來。
老太太喝過幾口水後,才慢慢安靜下來。
杏花對着圍觀的人說:“大嬸沒事了,你們都回去吧,也好讓她休息一下,定一定神。”
一羣人這才相繼離去,走出了很遠,仍能聽到她們在議論杏花,說她竟然還能起死回生,真是了不得,連聲叫好,贊聲嘖嘖。
“杏花,俺可真服了,你啥時學的這些能耐呀?”棗妮也對着杏花豎起了大拇指,誇讚起來。
杏花淡然一笑,趴在棗妮耳朵上說:“啥能耐不能耐的,大嬸只是氣暈過去了,就是人家常說的那種‘老牛大憋氣’,緩一會兒就好了。”
“那也不簡單,女人家都膽子小,一般人早被嚇得六神無主了。你倒是冷靜,不慌不亂地就把人給救醒了。”
“來,你過來,你就別隻顧誇我了,咱先把老人扶到屋裡面去吧。”杏花招呼道。
兩個人把顫巍巍的老人攙進了屋裡,又幫她脫掉了外衣,扶上牀,讓她躺下來。
杏花把棗妮拽到一邊,小聲說道:“得想辦法把她兒媳婦找回來,不然誰來照顧老人?”
“都鬧成這個樣子了,還能照顧她嗎?”
“只要找回來就好辦,讓她當着咱的面給老人道個歉,估計也就沒啥了。老人這邊也不會不依不饒的,她跟兒媳婦擰下去有啥好?那可就沒人來照顧她了,她能犯那個傻嗎?你說是不是?”
棗妮點點頭,說:“那我去找找看吧,估計這時候她心也懸着,不會走多遠的。”
“嗯,你趕緊去打聽打聽,不把她找回來,咱倆都沒法走,只能陪在這兒。”說完推了棗妮一把,自己又回到了老太太身邊。
這時候老人已經完全清醒過來,緊緊攥着杏花的手,老淚縱橫,哽咽着說:“杏花啊,多虧了你了,要不然……要不然我這條老命就沒了,唉,嗚……嗚……嗚……”
杏花客套一句,然後婉轉地問了她跟兒媳婦打架的情況。
老太太起身倚在了牆上,重重嘆息一聲,然後說:“孩子,你讓我咋說呢,簡直丟死人了。”
“嬸兒,有啥話你就說出來吧,憋在心裡更難受。你放心,我絕對不會給你露出半個字的。”
老太太摸一把眼淚,說起了跟兒媳婦吵架的過程——
今天上午,老太太孃家的一個侄兒來串門,說是來探望老姑,還帶了一大包好吃的來。
老太太樂得不行,拽着侄兒的手就不讓他走,說啥也留他吃飯。還把兒媳婦喊了過來,讓她幫忙炒了幾個菜,然後坐下來一起吃飯,兒媳婦還陪着客人喝了幾杯酒,有說有笑都挺開心的,一來二去就多喝了幾杯。
看來老太太侄兒酒量有限,飯沒吃完,就有了醉意,看上去像是還醉得不輕,連坐都坐不住了,閉着眼睛直搖晃。
老太太就讓侄兒趕緊躺下來睡一覺,等醒酒後再回去。
喝了酒的兒媳婦臉蛋兒緋紅,兩眼放光,她望着婆婆說:“你屋裡就一張牀,又那麼髒,你讓表哥怎麼睡?還是去我屋裡吧,西屋正好有張閒牀,前天剛鋪了涼蓆。”
老太太連想都沒想,就跟兒媳婦兩個人扶着侄兒,一步一挪,去西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