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看看……被我猜中了吧!”棗妮撇嘴說道。
“你盡在那兒胡說八道,誰跟男人鑽高粱地了?”
“那你頭頂上咋那麼多高粱花子?”
杏花慌亂地劃拉着自己亂蓬蓬的頭髮,果然見有細小的高粱花子撒落下來,忙掩飾道:“啥呀,我昨天頭晌去看麥子,圖省事抄小道,就鑽高粱地了,還不落頭裡高粱花子啊,這有啥大驚小怪的。”
“你就拿假話哄人吧,肯定是跟男人鑽進高粱地胡搞了,沒節沒制的,不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纔怪呢。”
杏花心裡被戳得一蕩一蕩,嘴上卻死活不承認,說:“誰那麼傻呀,找那種地方打野,裡面沒鋪沒蓋的,咋弄啊?”
“可不,有人就是好那一口兒,圖個新鮮唄。”棗妮撅着嘴,似有所指地說道。
杏花裝出一副與己無關的模樣來,叱責道:“你快去做你的飯吧,我都快餓死了,趕緊了……趕緊了,別在那兒胡說八道了。”
“用不着胡說八道,我還不知道你。”棗妮扭頭走了出去。
杏花心裡默唸道:這棗妮,真不愧是自己的好姊妹,啥事都騙不了她,連心裡想的怕也瞞不過她,猴精猴精的!
不大一會兒工夫,棗妮便把滿滿一碗荷包蛋端了過來,放到了窗臺上,對着杏花說:“你先別急着吃,放在那兒冷一冷,我出去一趟就回來。”
“你幹啥去?”
“去小賣部買點紅糖來,你等着。”話沒說完,就踮着腳小跑着出了屋。
杏花喊道:“別去了,用不着……用不着的!”
“別管了,等着,立馬就回來。”棗妮喊着,噔噔地跑出了院子。
棗妮果然是腿腳利索,沒用幾分鐘時間,便拎着一包紅糖趕了回來。
進屋後,呼哧呼哧直喘粗氣,伸手就去撕紅糖包裝袋的口兒,手竟然哆哆嗦嗦抖得厲害。
杏花望着她,見半天都沒把袋口撕開,就說道:“你還用着憋着勁地跑了,看你把自己累成那個熊樣子吧,手都抖成雞爪子了,拿來,給我。”
棗妮把紅糖袋子遞過來,嘟着嘴不說話,臉色也陰沉起來了。
“棗妮,咋了這是?跟誰鬥氣了?”
棗妮瓷白的牙齒緊緊咬了咬嘴脣,說:“你別管,先吃飯。”
“真受委屈了?”
棗妮搖搖頭,說:“快吃吧……快吃吧……沒事……沒事……”
杏花不高興了,冷下臉來說:“你啥事能瞞得了我呀,不都寫在你的臉上嘛,告訴我,到底發生啥事了?”
“沒事,真的沒事。”棗妮擡起頭,強壯歡顏敷衍道。
杏花正眼一看,便愈加斷定她是遇到啥不開心的事兒了,就說:“你不說是吧?那好,你做的飯我也不吃了。”
“你看看你,咋就像個孩子呢,耍啥賴呀?沒啥事,真的沒啥大不了的事。”
“小事也得告訴我,不然我就不吃!”
“那好,你先吃飯,吃完我再告訴你。”
杏花反倒軸上了,把包裡的紅糖一扔,說:“你不說是吧?這飯我還就是餓死也不吃了!”
“我說了不是怕你噁心呀,你還吃得下嗎?”棗妮臉紅脖子粗地喊道。
“到底是啥事呀?就讓我噁心了,不怕,就是看着一泡屎我也照樣吃得下!”杏花的臉也漲紅了。
“那好,我說,我可真說了啊。”棗妮
瞪着杏花說道。
“棗妮你真是的,啥時候學得婆婆嬤嬤的,真要命!”杏花埋怨道。
“你知道我去小賣部遇到誰了?”
“誰?”
“劉老三,劉老三那個骯髒的狗雜碎!”
“遇見劉老三值得你那樣嘛,又氣又急,神秘兮兮的。我還以爲你遇見我奶奶那個死鬼了呢。”
“那個狗雜碎,我都恨死他了。”
“又不是他把你家男人抱到女人身上去的,就算是,也不是人家拿着你男人的傢什硬塞進去的,你何必呢?”
棗妮橫眉豎眼地說:“你倒替他講情理了,要不是他招惹了壞女人,我家那個死東西他能學壞嗎?如果不是他領着去那種煙花柳巷,方慶餘能幹出那種醜事來嗎?更可恨的是,他不但把好人教壞了,還把那種見不得人的病帶回了家,傳染給我。這還不算,又反過來還賺我們家的錢,你說這樣的人可惡不可惡?”
杏花也不跟她計較,只是淡然說道:“說到底,還是方慶餘自己意志不堅強,他就是不上當,劉老三還能把他抱井裡啊?”
“杏花你個浪逼,你咋就幫着那種死熊玩意兒說好話呢?你是不是跟劉老三有一腿?你說!是不是?”棗妮氣得直跺腳。
杏花輕輕搖搖頭,摸起紅糖袋子,撕開一條小口子,往碗裡倒了一點,摸起筷子攪合着,這才問道:“他看到你了?”
棗妮咕嘟着嘴說:“看到了。”
“他說啥了?”
“沒說,只是朝着我咧嘴笑了笑,一看就知道那笑不懷好意。”
“那你是啥反應?”
“啥反應,我真想上去狠狠抽他一耳光!”
“你抽了?”
“想抽,沒敢,只是翻着白眼瞅了他一陣子。”
“沒抽就對了,還算你聰明,你要是真抽了,那你這醜可就丟大了。”
“我咋就丟醜了?”
“一旦打起來,那可好了,一陣風,全桃花嶺就沒有不知道你家男人在外面嫖唱的了,還得了那種髒病,又回來傳染給了你,那你們兩口子可就成村裡的名人了。”
“是啊,當時頭腦一熱,還真差點就把巴掌舉起來了。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就覺得有人突然拽了我一把,偷偷對着我說不能打……不能鬧……這才忍住了,不過……不過……我還真咽不下去這口氣,想了一路子,麻痹滴,殺了他的心都有!”
杏花不再說話,呆着臉,吸吸啦啦吃了起來。吃了一會兒,突然想起棗妮也沒吃早飯,就擡起頭來,對着滿臉怒氣的棗妮說:“你就煮了這些飯?”
棗妮一愣,問:“咋了,不夠?”
“不是我不夠,是你也沒吃飯呀!”
棗妮搖搖頭說:“我不餓,吃不下。”
“不餓也得吃,趕緊去重新做一份。”
“不吃了,等午飯一塊吧。”
“不行,必須吃!”
“憋着一肚子氣,咋吃啊!”
“你把氣放了,吃飽肚子,然後纔有精神報仇。”
“你說去找劉老三報仇?”
“是呀。”
“咋報仇法?”
“只要你照我的話去做,保證不但能讓你把仇給報了,還能把被他騙去的錢給要回來,再把他吃了的吐出來。”
“趕緊吃你的吧,盡在那兒吹牛皮,越說越玄乎,你以爲俺是三歲的小孩子呀!”
杏花瞪着棗妮,神情嚴肅地說:“棗妮,你個慫貨,我杏花要是有半句戲言,出門讓我撞死在南牆上!”
“浪啊你,誰讓你賭惡咒了,難聽死了。”
“那你趕緊吃飯吧,別在那兒垂頭喪氣的了,我看着心裡就犯堵!”杏花訓斥道。
“那好……那好……我吃……我吃……”棗妮說着,轉身去了外間,叮叮噹噹爲自己做起飯來。
兩個人各懷心事吃完了飯,趁着棗妮拾掇碗筷的當兒,杏花到院子裡洗漱了一番,再找一身乾淨的衣服穿在身上,看上去又恢復了精神勁兒。
棗妮湊過來,試探着問道:“杏花,你真的……真的有報仇的好辦法?”
“有,我早就想好了。”
“啥好辦法,你說給我聽聽。”
“不過要想報仇,你必須先學會忍耐,然後再學會演戲。”
“演戲?咋個演法?”
“你告訴我,你能先把心裡的火氣壓下去嗎?再見到劉老三時,裝得跟沒事人一樣。”
棗妮咬牙切齒地說:“我都恨死他了,你還讓我裝得跟沒事人一樣?可能嗎?”
“只能忍,忍一時之氣,報一世之仇,你懂不懂這話的意思?其實,自打知道劉老三做下那些不仁不義的噁心事後,我就開始琢磨了,琢磨來琢磨去,也就這一個辦法最實用了,既用不着驚天動地,鬧得天下人都知道,並且還能痛痛快快解了你的氣,補償了你們家的損失,你想不想豁出去,試一試?”
“你就別賣關子了,有啥好法子直接告訴我就是了。”
“那好,你過來。”杏花朝着站在鍋竈前的棗妮招了招手。
“瞧你神神道道的,有話直說就是了。”棗妮嘟嘟囔囔地湊了過來。
杏花把嘴巴貼近了棗妮的耳朵,壓低聲音,嘀嘀咕咕說了起來。
……
棗妮聽完後,呆着臉思量了一陣子,然後說:“你覺得能行嗎?劉老三那人天生就狡詐,搞不好再吃他一次虧,那才叫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呢。”
“笨啊你,關鍵是你要把自己的角色演好,別讓他看出啥破綻來,然後等他乖乖地上鉤,就由着咱們了,懂了嗎?”
棗妮噤聲不語,滿臉不自信,囔囔着:“我這人天生就不會演戲,萬一弄砸了,可就沒法收場了。”
“瞧瞧你那個死熊樣,你平日裡那些本事呢?”杏花氣得臉色絳紅,看樣子真恨不得踹棗妮兩腳。
“不是啊,這事……這事……”棗妮撓着頭,猶豫不決着。
“是他做下了昧良心的事兒,就算是明打明鬧他也沒底氣,你還有啥好心虛的?搞得就跟自己理虧似的。”杏花開導說。
“理倒是那個理兒,可就是心裡不踏實。”
“不是還有我嘛,你放心,我一定會見機行事,不會讓你吃半點虧的。”杏花拍着胸脯說。
“你說這會兒就去?”
“去!趕緊了。”
“那萬一他老婆在家呢?”
“在家的話,你就找個藉口唄。”
“啥藉口合適呢?”
杏花稍加思索,說:“他們家有做酥餅的模具,你就說借那個用一用。”
“那好吧,我這就去。”棗妮說着,悶頭出了門。
杏花叮囑道:“你用不着慌亂,只要膽大心細,保準能拿下他!”
棗妮懨懨地應一聲,朝着院子外頭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