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辦?沒辦法!鎮上說是讓安排專人去值守,可現在誰還聽咱擺佈,怕是一個人都派不動。”
“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啊,不去咋行!”
“那你說讓誰去?”
“挨家挨戶動員唄,三人一組,輪流值守,你說中不中?”
黃順昌不屑地說:“你說得輕巧,現在的人除了認錢,天皇老子都不認,誰能動員得了?”
杏花埋頭想了想,說:“你是村長啊,趕緊組織村幹部一起開個會,商量個辦法,實在不行,就分片包乾去動員,沒準就能行。”
黃順昌點點頭,說:“想不到你小娘們還真是塊當幹部的料,倒是有點兒主見。那好,就按照你說的去辦,這就通知村幹部來開會。”說完,黃順昌又想起了啥,說,“杏花,要不,你先去一趟王仙姑家吧。”
杏花一愣,問道:“去她家幹嘛?”
“讓她施展一下仙術神功的,幫着破解一下,興許就能給破解了。”
杏花說:“你不是不信她那一套嗎?”
“不信也不行,你先過去聽聽她的意思,只要她肯幫着破解,就算花點錢也無所謂了。”
“這就過去?不是說要開會嗎?”
“你過去問明白了再開也不遲,要是她能把雨給鎮住了,今天這會就不開了,等明後天找個時間,連同你的任職公佈會一起開。”黃順昌說着,從兜裡掏出了一沓錢,點出五張百元大鈔,遞給杏花,說,“這個你給王仙姑,免得她說咱心不誠。”
杏花接過錢,打起傘,快步衝進了茫茫的大雨中。
來到王仙姑家後,見大門緊鎖,杏花心裡就犯起嘀咕來:這麼大的雨,她一個老女人家,能跑到哪裡去了呢?難倒是埋葬那個“小冤孽”去了?就那麼點小肉疙瘩,刨個土坑,埋掉就是了,也不至於費這麼半天工夫啊……
杏花站在雨中焦急地等待着,就在她沒了耐心,打算村委會時,遠遠看見一個黑影朝這麼蠕動着。
慢慢走近了,纔看清果真是王仙姑打着一把黑雨傘回來了。
“老姑,等你這麼老半天,你去哪兒了?”
“還不是爲那個小冤魂尋個安身之處去了,總不好把他拎回家放着吧。”王仙姑說着,掏出鑰匙開了門。
進屋後,杏花先把五百塊錢遞給了王仙姑,說:“老姑,黃順昌對你越來越信服了,回到村委後就打發我把錢給你送過來。”
王仙姑接過錢,數都數就放進了口袋裡,說:“那個老混蛋是不是又有事要求我了?”
杏花一愣,隨一臉虔誠地點了點頭,把黃順昌的意思合盤託了出來。
王仙姑聽後,冥思良久,皺皺巴巴的臉上掛滿了肅冷,說:“按理說,天意不可違,別說我能耐有限,就算是真有那個本事,也不敢跟老天犯擰,你說是不?可既然連黃順昌都有了這份誠意,也爲了杏山峪千號人能夠平平安安躲過這場災難,我就豁出去了,使出自己所有功法來,跟老天爺鬥一次!”
杏花誇讚說:“您王仙姑才真正算得上是開明大義的上仙,我覺得吧,只要是爲了解救大災大難中的生靈,老天爺肯定也不會怪你的,不但不會怪你,還會給您加壽增福的。”
王仙姑笑着說:“就你杏花會說話,說起話來讓人聽着心裡頭舒坦。”
杏花說:“老姑,您看這事還有啥需要我們幫忙的嗎?”
王仙姑沉着臉思量了一陣,然
後說:“忙倒是用不着幫,但香紙錢村裡還是要出的。”
“老姑,你看該出多少呢?”
“這是大排場,最少也得一千兩千的吧。”
杏花爽快地答應下來,並央求說:“老姑,您就趕緊着手做法吧,讓老天爺別再下雨了,萬一上頭的水庫大壩沖垮了,那下游的百姓可就遭殃了。”
王仙姑說:“那中,你給黃順昌帶個話,說我這就去買來香火紙草,晝夜打坐,最遲明天一早就讓雨停下來。”
杏花就像真看到雨過天晴似的,表情輕鬆起來,說:“那好老姑,要是雨明天一早真的停下來了,我就過來給您送錢。”
“那中,你趕緊回吧,我就着手準備了。”
杏花告辭離去,滿心歡欣地去了村委會。
就在她慢慢走近村委會大院時,聽到有一陣陣嘈雜的哭鬧聲從裡面傳了出來。
她心頭一緊,隨加快了腳步。
當她一腳踏進院門,擡頭朝着黃順昌辦公室望一眼,頓時傻了——屋裡滿滿當當站滿了人,呼天號地地吵嚷着,把黃順昌團團圍在了中間。
從那些嘈雜的話音中,杏花聽得出,那幫鬧哄哄滋事的不是別人,正是被埋下屋下的那個田老頭的兒孫們。
他們在大聲質問着黃順昌爲啥見死不救,爲啥眼睜睜看着一個大活人被埋在了廢墟中,這還殺人犯還有啥兩樣,理應受到法律的制裁……
如此聽來,他們的動機很簡單,意圖也很明確,是想讓黃順昌承擔一定的責任,而那份責任要轉化成物質來體現,那就是要得到相應的賠償。
奶奶個棒槌的!
這不是明着訛人嗎?
想錢想瘋了不是?竟然大瞪着兩眼說昧心話,沒臉沒皮地顛倒黑白,混淆是非,這跟敲詐勒索還有啥兩樣?
這些狗雜碎,明明是自己不孝,把生養自己的老人扔在那間即將坍塌的破屋子裡不管不問,到頭來,還想利用那塊瘦得沒了幾斤肉的屍骨做賭注,糊弄幾個錢財,實在是可惡之極!
杏花忿忿地想着,狠狠地罵着,思緒也在快速旋轉着,她覺得自己現在已經是名副其實的村幹部了,關鍵時刻應該跳出來獨擋一面,單從個人情分上來講,這樣的危難時刻,自己也該衝上去爲黃順昌分憂解難,即使赴湯蹈火,那也義不容辭……
想來想去,她長吁一口去,咬了咬牙關,然後邁開大步,趟着嘩啦嘩啦的積水,直接進了屋。
她站在門口,正氣凜然地對着齊刷刷轉向自己的那一幫子不孝的龜孫子斷喝一聲:“你們還有臉老鬧騰?”
幾張醜陋不堪的臉立馬朝着她露出了本相,有個年輕不知天高地厚的孫子輩的對着她吼一聲:“你叫喚啥?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黃順昌不失時機地插話說:“她現在是鎮上任命的村幹部,治保主任,專管社會治安問題,她最有說話權,你們有話對她說吧。”
杏花沒理那張嫩得連毛都沒幾根的熊孩子,而是把目光盯上了自己之前去找過的田家老大,問他:“誰讓你來胡鬧的?”
“是我們自己來的,你們見死不救,我們來討個說話還不行嗎?”
杏花義正詞嚴地說:“你來討說法可以,但是必須有理有據,不能胡鬧亂來,這是犯法的,知道不知道,還記得上次丁家搭靈臺大鬧村委會的事嘛,你們知道他最後吃了多少苦頭了嗎?要不是村長看在都是街里街坊的情分上,怕是
這時候他還呆在監獄裡頭呢!”
“我們又不是胡鬧,誰能把我們咋着?我們只是來要個說法,賠償是一回事兒,至少也得幫着把現場清理清理,找出俺爹的屍首來吧!”後面有人喊道。
杏花說:“是不是胡鬧那可不是你們自己說了算的事兒,等派出所來人由他們定奪,你們覺得有意思就鬧吧,敞開來鬧。再說了,找不找你爹是你們的事兒,與村幹部有啥關係?這不是無理取鬧是啥?”
田家老大明顯底氣不足,軟塌塌地囔囔道:“你們村幹部眼睜睜看着老人送死,連管都不管,來問問還不行嗎?”
“你咋知道我們是眼睜睜看着不管的?”
“是……是……”
“是有人告訴我們的。”那個嘴上沒毛的孩子咋呼道。
“那你告訴我,他是誰,這就把他找來對證。”杏花逼視着他說。
“是……是……”
不等熊孩子喊出來,站在一旁的田家二兒子一高聲制止了他:“滾,你知道啥呀你,一邊去!”
“老二,這麼說你知道了?”
“是我看見的,怎麼着?”
“你在哪兒看見的?你以爲我不知道呀,你們這一幫子,平日裡有誰主動去看過老人,更何況是下着雨了,我咋就沒見着你的影子呢?”
“我在暗處,能看到你們,你們肯定看不到我。”
“那好,我問你,你還看到啥了?”
“看到啥了……就看到……看到你們站在屋子旁,眼睜睜看着屋子塌下去,把俺爹埋在裡面了。”
杏花雙目銳利地直盯着他,逼問道:“那你這當兒子心咋就那麼狠呢?咋就看着自己的老爹被埋進了破磚爛瓦里,連管都不管呢?你說,是我們心狠還是你更心狠?”
田家二兒子被噎住了,啞口無言,梗着脖子直翻白眼。
後面又有人跟了上來,嚷道:“就是有人看見了,告訴我們的,怎麼着吧?”
“那好,你就把他說出來,咱把他請過來,當面鑼對面鼓地把事情說清楚,免得造成誤會,你們說行不行?”
“這還用得着對證了,明明就是事實嘛。”
杏花放下手中的傘,端直了身子,擺開架勢,理直氣壯地說:“這樣吧,你們不是想知道事實嘛,那我來說給你們聽吧。”
有人小聲咕囔道:“你說的就是事實了,才懶得聽呢。”
杏花拉下臉來,說:“你們這些人,爲啥寧願聽有人在背後嚼舌,而不樂意聽我說實話呢?其實道理很簡單,無非就是渾水摸魚,想得點好處,我可實話告訴你們,做事要有良心,可千萬不能做那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事兒。”
“你也用不着嚇唬我們,就算是公安來調查,也是那麼回事兒。”
杏花氣得臉色通紅,情緒激動起來,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地說:“你們這幫子不肖子孫,你們老祖臨死都爲那麼寒心。你們知道我跟黃村長去幹啥了嗎?那是因爲你爺爺家進水了,水又把一個死孩子衝到了他的門口,我們一來是擔心他害怕,過去幫着他處置一下,二來是牽掛着你爺爺發生不測,早些給老人提個醒,打算讓他暫時先搬到村委會的會議室來避一避,人家黃村長還冒着危險進了那間老屋,一遍遍提醒,讓老人家趕緊搬離,可他就是不聽,最後竟然……”
田家老大望着杏花噙滿了淚水的眼睛,埋下了頭。
後面也是一片噤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