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出租車駛下鄉鎮路,拐上通往桃花嶺的土路時,黃順昌的手機響了起來。
黃順昌從口袋裡摸出手機,看一眼屏幕,罵道:“媽那個巴子的,反應夠快的!”然後按鍵接聽了。
電話正是吳培全打來的,聲音聽上去可憐巴巴的,就像討着要零食的孫子一般,說道:“村長……村長……我是吳培全啊,你咋這麼快就回去了呢?”
黃順昌故作驚訝地問道:“培全呀!是你嗎?我那個老天爺來,你這麼快就好起來了啊!現在感覺咋樣了?沒事吧?”
吳培全也不回答他,只是灰塌塌地問一聲:“你們現在在哪兒呢?”
黃順昌回答:“我們回村裡了,再有十分鐘就到家了。”
吳培全說:“先別急着回家了,趕緊調頭回來吧。”
黃順昌問:“回去幹嘛?”
吳培全說:“咱們見個面,說說話吧。”
黃順昌說:“你不是開玩笑嗎?你不是在省城嘛,咱們咋見面呢?”
吳培全苦笑一聲說:“村長啊,一言難盡呢,你就先別問了,見面再詳細談吧。”
“咦,培全,這是唱的哪一曲呢?咋把我弄糊塗了呢?”黃順昌疑問道。
吳培全說:“這不是一句話半句話能說得清楚的,你還是回來吧。”
黃順昌問:“你的意思是說,你現在就在鎮上了?”
吳培全答應着:“是啊,就在鎮上呢。”
黃順昌說:“你身體不是問題挺嚴重嗎?呆在鎮上咋行呢?”
吳培全說:“你就別問了,見面就知道了。”
黃順昌答應下來,問道:“我們去哪兒找你呢?”
吳培全想了想,說:“這樣吧,你們直接到鎮駐地南邊的醉仙樓吧,我這就過去等你們。”
“培全弟啊,我可真被你弄糊塗了,咋就趕緊像是在演戲呢?那好吧,我們這就返回去。”黃順昌說道。
“好……好……我這就過去等你們。”
掛斷電話後,黃順昌對着司機說:“老侄子,調頭回去。”
司機爽快答應一聲,踩下剎車,急打方向,原路返回了。
杏花問:“他原來沒去省城呀?”
黃順昌冷笑一聲,說:“這還要問了,還不是明擺着的事情嘛。”
杏花說:“你真是賽過諸葛亮了,料事如神啊!”
黃順昌說:“他這人除了騙人,還有啥能耐?在他家時,我沒當場把他給揪出來,就給他留足面子了。”
“你是說他就呆在家裡?”杏花問。
黃順昌說:“不在家能在哪兒?你沒看見他老婆的眼色老往裡屋瞟嘛。”
杏花說:“我還真沒看見,你就是眼尖。”
黃順昌嘰咕道:“做事不能太絕了,總該給人家留下回旋的餘地,你說是不是?”
杏花點點頭,突然聽了什麼,對着黃順昌說:“還是你自己去跟他見面吧,我覺得很累,回家歇一會兒,夜裡不是還要值班嘛。”
黃順昌說:“夜裡值班的事我早就安排妥了,讓田麗跟朱羣兵值去。咱們都連續值了好幾天了,也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杏花應一聲,沒在說話。
一會兒工夫,車就駛進了鎮南的醉仙樓飯館,停在了門前的空地上。
黃順昌邊下車邊對着司機說:“大侄子你去忙自己的吧,啥時回去我再跟你聯繫。”
司機答應道:“好的,馬叔,一個電話,準時趕到!”
下車後,杏花問黃順昌:“他不會請咱在這兒吃飯吧?”
黃順昌說:“這還要問了,要不然他能選這兒見面嘛。”
杏花沉着臉嘰咕道:“真不想跟他一起吃飯,還不如回去睡覺呢。”
黃順昌壞笑着說:“不吃白不吃,幹嘛不吃?管他呢,吃好喝好,回去我陪你睡覺。”
“滾!別胡說八道的,讓人聽見多不好。”杏花低聲斥責道。
“好,不說了,赴宴去!”黃順昌收斂了笑容,走在前面,昂首闊步地朝着屋裡面走去。
進屋後,妖冶的老闆娘笑嘻嘻迎出來,衝着黃順昌齜牙問道:“您就是黃村長吧?”
黃順昌點點頭說:“是啊。”
“哦,歡迎……歡迎……”黃順昌笑得滿臉皺紋,就像一朵開過了火的大菊花,示意道,“在樓上呢,請跟我來。”
黃順昌像是不怎麼待見眼前這個媚俗到家的老女人,表情僵硬着,幾乎沒正眼望她一眼,只是在上二樓臺階的時候,才盯着被緊身褲子勾勒出來的兩瓣屁股,以及正中那條深深的溝壑癡癡看了一會兒,並咕咚嚥下了一口唾沫。
這一細微動作,沒有逃過杏花的眼眸,拐角的地方,她悄悄地在黃順昌背上捏了一把。
黃順昌後背微微一陣痙攣,刻意地咳嗽了一聲,趕忙挪開了視線。
老闆娘把他們引領到了一間名曰“富貴廳”的雅間,站定了,敲了敲門,輕聲說道:“孫老闆,客人到了。”
猩紅色的門這才豁然開了,裡面站着的正是“病重已經被轉到省城大醫院的吳培全”。
此時的他,看上去很是“完整”,只是面色有些惶遽不安,堆着一臉苦笑說道:“你們咋就走得那麼快呢?緊趕慢趕你們就走遠了。”
“咋了,你看見我們了?”黃順昌問他。
吳培全擡手撓了撓後腦勺,囁嚅道:“可不是嘛,剛想出來呢,你們就離開了。”見老闆娘正望着自己笑,就對着她說,“哦,你下去忙吧。”
“哎,好來!”老闆娘爽快地答應一聲,接着問吳培全,“這會兒可以上菜了嗎?”
“上吧……上吧……客人都來齊了。”吳培全點頭應道。
“好的。”老闆娘又衝着黃順昌點頭哈腰客氣道:“裡面請……裡面請……你們吃好喝好玩開心啊。”
黃順昌笑臉答應着,然後又轉過臉,目光不聽使喚地盯在了老闆娘那兩瓣異常發達的後臀上。
“快到裡面坐吧,都是一個村子的,瞎客氣個屁啊!”杏花粗魯地罵一句,不易察覺地瞥一眼黃順昌,目光裡滿是嘲弄。
“也是……也是……客氣個啥呀。”吳培全引領着走向了屋子正中放置的一張圓桌。
杏花這纔看見,吳培全走路還是一跛一跛,有些不方便。
吳培全坐到了主陪座位上,然後招呼着黃順昌跟杏花坐到了兩側。轉臉笑着對黃順昌說:“這一陣子給你們添了不少的麻煩,爲了表達謝意,今天咱們放開來,暢快喝幾杯。”
黃順昌冷着臉,說道:“你先把事情說個明白,我們被矇在鼓裡,怎麼能喝得下這個酒呢!”
吳培全苦笑着說:“不急……不急……一會兒酒菜上齊了,我慢慢說給娘們聽。”
“你還等酒菜上齊了再說?是不是打算悶死我們,省了你的酒
菜錢呢?”黃順昌冷着臉喝問道。
吳培全臉色異常難堪,訕笑着說:“其實……其實也沒你們想的多麼複雜,還是等一會兒酒菜上齊了再說吧,免得服務員來來回回的不方便……不方便,村長你說好不好?”
“你還怕人聽到啊!瞧瞧你身爲一個支部書記,都幹了些啥呀?真是的,我都爲你臉紅!”黃順昌毫不客氣地訓斥道。
吳培全紅着臉,連連點着頭說:“是啊……是啊……那些事是做得不好……過分了……過分了……”
正說着,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吳培全喊一聲請進,兩個服務員就把酒菜送了上來,動作麻利地擺到了桌面上,然後說聲你們慢慢用,轉身離去。
黃順昌打量一眼桌上的菜餚,看上去還不錯,雖說沒有山珍海味,可肉魚卻足夠,感覺色香味俱全。
吳培全指點着桌上的菜餚說:“鎮上的小酒店,就這樣的條件,今天就將就一下吧,等我傷好之後,再找機會請你們去城裡的大飯店,正兒八經吃一頓,好不好?”
黃順昌說:“你還是先說眼前的事吧,別跟我們雲山霧罩的了,照實了說,你唱的這究竟是哪一曲呢?”
“不急……不急……咱們邊喝邊說。”吳培全開始斟起了酒,不知道是因爲激動,還是害怕,他握酒瓶的手竟然有些微微顫抖。
黃順昌一直繃着臉,看上去很生氣的樣子。
吳培全斟滿了酒,帶頭舉起杯,說:“爲了感謝二位對我的關心照顧,我衷心地敬你們一杯酒。”
“你身上不是有傷嗎?咋能喝酒呢?”黃順昌問道。
吳培全笑着說:“不礙事的,醫生說了,酒也能殺菌消毒的。”說完,一口悶了下去。
黃順昌心中這就更有數了,看來自己的直覺沒錯,吳培全這個熊玩意兒根本就沒傷到哪兒去,純粹他孃的是在裝腔作勢。
好!你既然跟老子耍滑頭,那老子就讓你付出代價。忿忿地想着,也把滿杯的酒乾了下去。
見杏花只是舉杯蘸了蘸嘴脣,吳培全就說:“杏花,這第一杯就一定要乾了,今天借這個機會,也算是向你表示祝賀了。”
杏花推辭說:“我真的喝不下,昨天夜裡值班,累得實在不行了,本來就頭昏腦脹的,再沾了酒,不暈纔怪呢。”
吳培全問:“值班?值啥班啊?”
杏花說:“防汛值班啊,都一連好幾天了,實在撐不住了。”
黃順昌衝着吳培全沒好氣地吼一聲:“你還好意思問!”
吳培全臉上多了一份尷尬,說道:“是啊……是啊……我嚴重失職了,辛苦你們了……辛苦你們了,來……來……就爲這,也該好好敬你們一杯酒。”
“酒先別急着喝,說說吧,你到底咋回事兒?”黃順昌手捂了酒杯,直眉瞪眼地問吳培全。
吳培全嘆一口氣,喃喃地說:“其實吧,我也是嘔了一口氣,想治一治王大慶,沒想到事情鬧老鬧去鬧大了,竟然還驚動了上面的領導。”
黃順昌說:“可不是咋的,你這玩笑可開大了,鎮上打算明天就安排人專程去省城呢,如果去撲了空,我看你吳培全咋收場!”
“是啊……是啊……這都是我一時糊塗,考慮不周,多虧了你們及時來家提醒,要不然麻煩可就大了。”吳培全說着,招呼着吃起菜來。
黃順昌本來就惡了,忍着“怒氣”大口大口吃起肉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