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還不等到學校,先沒了底氣,像有無數雙眼睛都在盯着自己,都在嘲弄他、指責他,把他的脊樑杆子戳得直髮麻。
等磨磨蹭蹭到了校園門口,李金剛愈發猶豫起來,心裡涼一陣熱一陣的不是個滋味。
他擡頭往開着的辦公室望一眼,他似乎隱約看到了校長就站在屋裡,可瞬間就沒了影子。
等他邁進了門,問屋裡唯一的一個女老師:“老師,請問……請問校長,他在嗎?”
那個女老師頭都沒擡一下,冷漠地說:“不在,去鄉里開會了。”
李金剛就結結巴巴地說:“不對呀,我剛纔……剛纔像是看見校長站在這兒的。”
女老師就說:“你活見鬼了吧?我咋就沒看見。”
說完又唰唰寫字了,字寫得很快,筆像是在飛。
李金剛就想,女老師不高興也是正常的,人家把字寫得那麼快,還不就像一個人在拼着命地跑啊,自己站在一旁扯着嗓子喊,肯定會影響到人家的。便不再問啥,悻悻地退了回來。
當他走出大門,突然想起了懷裡的酒,又折了回來,剛走幾步,影影綽綽中猛然看到那個叫孫秀紅的老師從後面院子走了出來。
李金剛倒吸一口冷氣,遇見了鬼一般。
我的那個媽呀!
她不就是……就是那個被自己偷看了屁屁的女人嗎?
真他媽的冤家路窄,越怕誰越是遇見誰。
此時此刻,李金剛的意識又回到上午的那一幕——
自己趴在地上,撅着屁股,用勁翻着眼珠子,透過糞坑所看到的那一片神秘光景,這時候又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他覺得像是有一把大鐵錘高懸着,猛然落下了,把自己的脊樑骨給徹底砸斷了,整個人就直往地裡縮,縮得都無法站立了,乾脆腳底抹油,一溜煙躥出了校園。
回到家裡,李金剛只得按女老師說的那樣,向老婆杏花彙報稱校長到鄉里開會去了,隻字未提遇到孫秀紅老師的事兒,畢竟偷看人家屁屁那事兒太齷齪,難以啓齒,一旦讓杏花知道了,挨打受罵不說,以後肯定不會再讓自己沾她的身子了。
杏花聽了男人的話,表情呆僵,怔怔瞅着電視,半宿沒說一句話。
李金剛把懷裡的兩瓶酒掏出來,放到桌子上,然後怯怯地坐在媳婦身邊,同樣也是一言不發。
直到兒子完成作業,去自己房間睡下後,杏花終於開口說話了,她語氣淡然地說:“李金剛,你明天就走吧。”
“去哪?”李金剛一愣。
“趕緊離開這個家。”
“啥意思?”
“趕緊進城打工去。”
“不是已經說好了嘛,要跟那夥人一塊走。”
“就別等他們了,趕緊走人吧,越早越好,你呆在家裡,這些是是非非就糾纏不清。”
“走了就能清淨了?”
“一走了之,管他呢!我總覺得這事有些蹊蹺,像是有人在背後搗鬼,把咱們當活靶子使,說不定裡面還藏着啥陰謀呢。”杏花語氣很冷靜,也很深沉。
“那我走了以後,他們會不會繼續找你的麻煩?”
“我一個娘們兒家,他們能拿我咋樣?再說了,你是這場戲的主角,主角不在場,他們還又啥唱頭?至於老二麻子的事兒,他們愛咋整咋整吧,咱管不了那麼多了。”
“那也好,我聽說大柱他們已經到了工地,都已經動工
了,說那裡還需要人手。”
“睡吧,需要的東西,我都給你搭理好了,一大早就去鎮上坐車,趁着黑走,人不知鬼不覺的,一定別讓他們攔下。”說完展開被子,和衣睡下了。
李金剛思前想後,最終覺杏花的譜氣對頭,本來這事吧,也沒啥大不了的,可他們就是揪着不放,還小題大做,這裡面明顯就是有貓膩了?
去他奶奶個頭的!
不就是一瓣臭烘烘的屁股嘛,看了又能咋樣?還不就是那麼回事兒,有啥好看頭?老子閃人了,讓他們折騰去!
第二天矇矇亮,李金剛翻牆跳進了陳排放的家,站在窗外,小聲喊醒了陳排放。
見陳排放迷迷瞪瞪走出來,李金剛走上前,一把攥住了他的手,動情地說:“排放老弟,我今天就進城了,你嫂子的事就靠你了,你一定好好給哥盯緊了,千萬別出差頭啊!”
“金剛哥,咋了這是?”
“我心裡不踏實,總覺得你嫂子會出事,老弟啊,哥一家老小就拜託給你了。”
陳排放受不了這生死離別一樣的悲壯,差一點就哭了出來,他連連應諾,答應李金剛,從今天起,自己就進入戒備狀態,不但要全身心地盯緊盯牢嫂子,還要關照好嫂子,保護好嫂子。
李金剛點了點頭,說那我就放心了。
回到了家後,他背起鋪蓋卷就出了門,死活不讓杏花送,說擔心被人發現,會把他截下來。
杏花只得在門口止了步,斜倚在牆上,眼巴巴看着男人晃出了衚衕口,淚水早已打溼了衣襟。
等天大亮了,杏花打發孩子去了學校,自己待在屋裡,心裡竟突然虛空起來,很不是個滋味,燥熱得很。
一時間,她覺得百爪撓心,難以平靜,只得鎖了門,朝着野外走去。
田野裡四顧迷茫,一片空曠,不見人跡,雖然小東北風依然悠悠地颳着,但寒意裡似乎已經有了絲絲縷縷的綿軟氣息,把凍僵的土地撩撥得甦醒過來。
杏花蹲下身來,伸手輕輕撫弄着麥苗兒,心裡就有了無限的憐愛,眼裡跟着潮溼起來。
她低頭端詳着自己豐滿飽挺的胸部,心裡感嘆起來:自己從前何嘗不是跟麥苗兒一樣純潔呢,甭說身子了,就連手兒都沒讓李金剛之外的男人摸過,而現在一起都改變了,自己的純潔已被村長那雙骯髒的手給摸掉了,給耍弄沒了。
而自己呢,當時竟然沒有反抗,竟然還被那個老東西壓在了身子底下,還……還……,要不是他突然抽了過去,還真就跟他那個啥了。
這說明啥?這說明自己也開始變壞了,心裡頭也開始長彎彎樹了。
舉目環顧,滿坡下冷冷清清,看不到一個人,甚至連一隻鳥也看不到。杏花覺得心裡更加空落起來。
半天工夫,好不容易纔看到一個黑影從通往鎮上的那條路上晃過來,杏花就不捨得把眼拿開了,一直盯着,心裡做着各種各樣的猜測。
等那個人影稍微有了一些輪廓,杏花覺得這個人一定不是本村的,走路的架勢就不像。
又慢慢走近了些,杏花看到果真是張生疏的面孔,那人戴個眼鏡,白白淨淨的,就是女人常拿來過嘴癮的那種白面書生。
不知道爲什麼,杏花的心尖尖竟然忽悠燙了一下。
腳步聲愈來愈響了,杏花早就把頭低了下來,裝作用心觀察麥子的樣子,餘光卻不時朝路上瞥去。
“喂,妹子,前
面就是杏山峪嗎?”
杏花差點笑出聲來,嬌嗔地反問一句:“誰是你妹子呀?俺都快成妹子她婆婆了。”
那人這才正眼看了看她的臉,靦腆地糾正道:“對不起,對不起啊,沒看清呢,原來是個大姐姐啊。”接着問她,“幹嗎呆在野外呢?今天有點寒氣,小心着涼了。”
杏花心裡一暖,擡起頭,笑着應道:“俺身板硬朗着呢,就這點小涼風,連根汗毛都吹不動!”
再看那個人,臉竟然紅了一陣,他左右兩隻手各提了一個大旅行包,肩上還挎着一個滿滿當當的書包,正低頭在腳下找來找去的,看樣子是累了,想找個乾淨的地方放下包歇歇手。
可腳下溼漉漉的,壓根兒就沒個乾淨地方,只好原地立在那兒,耷拉着雙臂,兩個包沉甸甸吊在手裡。
杏花細瞅了幾眼,覺得這個人好面熟,但一時又想不起是在哪兒見過他。
那人說:“大姐,你不回村上嗎?能不能幫我提一提東西呀?我實在是走不動了!”
杏花遲疑了片刻,說:“不回呀,還有事呢。”話一出口又後悔起來,覺得人家都張口求自己了,這麼點忙怎麼好不幫人家,況且也該回去了。
想到這一層,就不自然地走了過去,伸手想接過那個人的包。
誰知那人身子一扭,包順勢轉到了身後,說道:“這個包挺重的,你一個柔弱女子,拿不動的,還是給你這個小的吧。”
杏花一聽這話,顯出幾分羞惱,嗔責說:“你看不起人呀!一袋麥子俺都能扛着走好幾里路呢,甭說這麼個小包包了。”說着伸手就去搶。
那人沒再躲閃,竟被杏花一把攥住了手。
杏花從沒攥過一個陌生男人的手,特別是這樣一雙肉呼呼的男人手,心裡止不住一陣慌亂,竟失聲叫了出來。
她這麼一聲輕叫,竟把那人嚇着了,提東西的手就撒了把,撲通一聲,包掉在了地上。
杏花羞得臉通紅,趕忙彎腰把包提了起來,手忙腳亂地拍打着包底子上的泥土,心裡通通直跳。
拍打了一陣子,也不敢看那人,自己大步走在了前頭。
那個人疾步跟着,對着杏花的後背喊:“喂,幹嗎走那麼快呢?我都趕不上你了。”
杏花頭也不回,應一聲:“快點走吧,不是怕你着涼嘛。”
“聽着這麼溫暖人心的話,想着涼都難。”那人說完憨憨一笑,又氣喘吁吁地叨叨開了,“美女啊,你倒是慢點呀,我都走了幾裡地了,累了個半死,實在走不動了。”
“那就歇一會兒吧。”杏花原地站定,從褲兜裡扯出一塊方巾,彎腰鋪在路邊的石堰上,自己先一屁股坐了下來,揚起一張粉嘟嘟的臉盤,對着那人嚷着,“不是喊累嗎?坐下來歇會兒吧。”
那人仍站在那兒扭捏着,杏花把屁股往一邊挪了挪,潑辣地說:“小白臉就是酸,心裡有鬼呀還是咋的?坐在一起怕什麼,怕吃了你啊?”
小白臉一下子瞬間變成了大紅臉,難爲情地說:“我……我還是站着吧,一會兒就該走了,還等着去報到呢。”
杏花從沒見過這麼怕羞、文靜的男人,比着陳排放更過分,他越是拘泥放不開,就越發激起了她的挑逗念想,撒潑地一把抓住了那隻修長的大手,用勁往自己身邊拽起來。
誰知那人毫無防備,身體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趔趄了幾步,不偏不倚正好趴在了杏花軟乎乎的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