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賤人
我從祝臣舟的病房內出來,我剛反手關住門,忽然一陣非常濃烈的香水味道朝我逼射過來,但我並沒有聽到任何腳步聲,彷彿已經在這裡恭候多時,我轉頭去找香味來源,可時間根本不容我反應,我左臉立刻被人落下一巴掌,扇得我皮膚頓時浮起一層火焰,我叫都叫不出來,這一下讓我神智發懵,我本能靠住牆站穩自己身體,地上有一雙小巧玲瓏的腳,大約三十五六碼,踩着過膝蓋的黑色皮靴,再往上是一件毛絨白色大衣,圍巾穗兒在腰腹位置低垂,女人還沒有完全收回去的手上,無名指戴着一枚寶石碩大的鑽戒。
我雖然沒有看對方的臉,但已經從這份殺氣和妒意中猜到了是誰,我不急於擡頭驗證,而是背靠牆壁讓自己平復心情,去忽略掉那股灼燒的痛感,我絕不能以卵擊石,我現在沒有任何後盾可以讓我爲自己討要這一巴掌,來日方長,毫無底氣的衝動最能毀掉一個人。
閔丞紋臉上並沒有出現對於打了我一巴掌的驚慌和訝然,她似乎不是衝動,而是早就想好要這麼做,給我一個實實在在的下馬威,她臉上充滿傲然和猙獰說,“你這個賤人,還真是一刻都不老實,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目的不純,接近臣舟一定別有圖謀,官太太的風光都滿足不了你,你還要怎樣,吞併海城讓所有男人都匍匐在你腳下任你差遣嗎?你這胃口也未免太大。追着臣舟從公司到別墅,現在連醫院都不放過,他躺在牀上都控制不了你發/騷,你要活活吃掉他嗎?”
我抹了一下脣角,火辣辣的疼痛讓我嘶了一聲,我看了一眼指尖,並沒有血跡,女人的力氣再狠,也終究是女人,體能上有狹隘,比不了男人隨意一點動作造成的危害大,我將被打得散亂的頭髮重新理好,我一邊理一邊說,“女人要時刻注重自己外在條件是否足夠完美出彩,頭髮和妝容必須精緻,一絲都不能懈怠,否則怎樣去誘/惑別人老公,尤其還是祝臣舟這樣優秀的男人。”
閔丞紋氣得臉色發白,她根本不回去思考我這話是故意說出來有幾分可信度,她也不會想如果我真有這樣打算現在她還可能站在我面前朝我耀武揚威嗎,她只是本能被氣昏了頭,她指着我鼻子說,“無恥,陳部長怎麼會看上你這樣放/蕩不堪的女人,你就用這張臉到底騙了多少男人。”
我滿不在乎掏出鏡子爲自己脣上吃掉的口紅重新補上顏色,“騙得多不多不重要,重要在於我後悔了,大好青春浪費在和男人的遊戲博弈上,可加起來都沒有閔小姐丈夫一個人好,我倒不如將自己精力收斂集中起來,釣十幾條中魚,不如釣一條大魚,價值高還吃得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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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我丈夫嘛,怎樣看上我的我不會告訴你,反正時間倒流也絕對不會看上你。”
“你真是賤人!”閔丞紋揚起手又要打我,被正好從電梯內提着保溫壺出來的龐秘書看在眼裡,他飛快上前一步在半空攔截住了閔丞紋的手,並沒有讓她這一巴掌打成功。
閔丞紋沒想到自己挑選這樣好的時機要撒氣,還是碰到了祝臣舟這邊的人,她已經暴露了自己丑惡嘴臉,無法再遮掩什麼,她索性毫不迴避說,“龐秘書,來得可真是恰到好處,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始終藏在哪個角落偷聽我們女人講話。”
龐秘書舉了舉手上的綠色保溫壺,“夫人玩笑了,我是爲祝總去聚仙閣打包蔬菜粥,纔剛剛趕回來,怎麼會偷聽您和沈小姐的對話。作爲下屬基本的職業操守和道德素養我還是會時刻謹守的。”
閔丞紋聽他這樣說,又看了看他手上確實提着保溫壺,還隱約從出氣筒內冒着熱騰騰的白霧,顯然是剛剛買了食物回來,她臉色這才稍微好了一些,她語氣放緩說,“有勞龐秘書這樣盡心照顧臣舟,不過以後還是記得留下幾個保鏢照看,否則誰進去打攪都攔不住,污染了臣舟休養的空氣。”
龐秘書自然聽得明白她話中深意,他保持得體笑容說,“這是祝總自己吩咐,不要保鏢打擾,人多眼雜,排場太大會惹人注目,他想安安靜靜神不知鬼不覺養傷,至於沈小姐,祝總非要留她陪伴,我作爲下屬怎麼敢像夫人這樣插手阻攔。”
閔丞紋再次被噎了一下,她這口氣提不上來堵在喉嚨,臉色也難免掛不住,她想要找話題挽回自己顏面,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她便揚起下巴對着門的方向說,“臣舟身體好些了嗎?”
龐秘書對她雖然恭敬,但語氣也有些能夠察覺到的冷硬,“夫人自己進去看就可以,難道您來這邊這麼久,都沒有到病房內嗎。那您來做什麼。”
他說着話看了一眼我臉上的紅印,他意味深長說,“哦,原來夫人是特意趕來爲難沈小姐,並不是專程看望祝總。”
閔丞紋身體一僵,好像自己的醜態被人直接扒開了僞裝暴露出來,她尷尬笑了笑說,“當然不是,我是爲了探視臣舟,我只是擔心他想要休息不願被人打擾,纔沒有進去。”
她說完看着我,脣角勾着一絲冷笑說,“而且我也沒辦法進去,我過來時候沈小姐才從裡面出來,想必臣舟招待她便已經精疲力竭,哪有精力讓我陪伴?”
龐秘書聽着她這番吃味的話,笑了笑說,“夫人懂分寸這點,是祝總最喜歡的。”
龐秘書這句話充滿了警告意味,他在祝臣舟面前和孟奇光都非常吃香,一般人不敢得罪,即使閔丞紋是夫人,也一樣要敬他們二人三分,畢竟跟隨祝臣舟身邊,他們要比她久得多,這份情意可不是誰都可以代替離間得了,我就吃了龐秘書的虧,所以非常瞭解他們對祝臣舟的忠誠,有很多時候看上去野心勃勃不夠忠誠的人,很有可能死心塌地,而看上去信誓旦旦一臉誠懇,反而內心奸詐陰險不堪。
儘管清楚龐秘書的重要性,但閔丞紋從小飽受寵愛與簇擁,自然受不了他這句以下犯上的忠言,她張了張口剛要說話,忽然病房內傳出祝臣舟略帶疲憊和虛弱的聲音,他在問是誰,閔丞紋立刻收斂了她的情緒,她壓低聲音說,“是我,臣舟,我過來看你。”
祝臣舟嗯了一聲,“那怎麼不進來,門口有什麼人嗎。”
閔丞紋目光凌厲掃了我一眼,她並沒有拆穿祝臣舟這句分明包庇我的話,她這點分寸果然有,她聲音滿是溫柔嬌媚,“和龐秘書詢問了一下你的情況,我怕你瞞着我怕我擔心。”
祝臣舟似乎動了動身體,他聲音有一些波動,“進來吧。”
閔丞紋答應一聲,她從包內掏出鏡子,對着小片玻璃整理自己頭髮,又拿出脣彩補了補色,然後推門進去,她背對病牀面朝走廊,將門緩緩關上,她看我的眼神內滿是挑釁和高傲,似乎在炫耀什麼,直到那扇門徹底合住,我再看不到牀尾祝臣舟灰色的棉質拖鞋,我才非常無奈的笑了出來。
不管一個女人擁有如何令人豔羨的資本,她在深愛的漩渦內總是充滿茫然和惶恐,情深不壽物極必反。女人總是喜歡把一切漂亮的事物看作自己的假想敵,尤其是自己男人非常優秀的前提下,其實這樣很累,如果男人好高騖遠朝秦暮楚,你與全世界爲敵也留不下他,如果他體恤你的擔憂和不安,那他勢必會堅如磐石至死不渝。
男人的感情不是女人能夠長久主導的,試圖掌控一輩子只能讓自己疲憊不堪,陷入一個極大的惡性循環。
龐秘書將目光從那扇緊閉的大門上收回,他看了我一眼說,“沈小姐這一巴掌不會白挨,我會親口告知祝總,讓他爲您討個公道。”
我滿不在乎的笑了笑,“龐秘書似乎對這位新夫人的意見,比對我還要更深。”
龐贊看着我沒有說話,我指了指門,“其實在稍微心思細膩的人眼裡,都會認爲龐秘書喜歡祝總,纔會這樣大敵意去仇視他身邊每一個女人,在我和閔丞紋交惡之間,龐秘書選擇幫助我,一個是因爲看不慣她的傲慢與自大,這是所有平民百姓對於高端人士最大的厭煩,另外一個是她作爲祝臣舟的妻子,關係從法律上遠比我這個曖/昧對象要親近許多,擒賊先擒王,降服一個人也要先制約他的命脈,我和閔丞紋的優勢相比,我就顯得微不足道。”
龐贊面無表情聽我說完這些後,他忽然露出一個非常誇張的笑容,“沈小姐的想象力還真是豐富,我和祝總同爲男人,我怎會對他充滿感情。”
“法律都已經接納了同性戀,並且允許他們在大庭廣衆之下舉辦婚禮,社會早已對這些事屢見不鮮,沒什麼好遮掩。之前我也僅僅是懷疑,在昨晚你開車送受傷昏迷的祝臣舟到醫院路上,我才八九不離十的確定了我這個看似荒唐其實也非常稀鬆平常的念頭,作爲一個下屬,哪怕受到了上司天大恩惠,也不會急到那個模樣,連自己的命都豁出去,將車開得那麼快,稍有不慎便車毀人亡,何況你還不停在後視鏡內看他狀況,那眼神關切分明不像一個公事公辦的人。摻雜了情感欲/念,會使這個人的氣度與神情從高不可攀的雲臺跌落滿是泥污的凡間。不過我非常慶幸龐秘書沒有被衝昏頭腦,還分得清我和閔丞紋誰的優勢更大,沒有白白浪費時間在排擠我身上。”
“至於我這份公道…”我用手撫摸着自己滾燙浮腫的臉,“閔丞紋是祝臣舟的妻子,也將會是他未來孩子母親,族譜上的一員內眷,他不會爲了我一個微不足道且不識好歹的外人而對她責備什麼,作爲妻子懷疑丈夫身邊女人的圖謀也沒有錯,這是她的權利,誰讓她有本事將自己名字填進祝臣舟配偶這一項。他們感情是好是壞,是濃是淡,和我沒有絲毫關係,我也不會借勢做什麼,我要的目標從來不是祝臣舟身邊名正言順的位置,那是膚淺女人才想要得到的短期利益,無法保障我一生,我要更長遠的東西,能夠讓我在海城立足,讓所有人對我投射的明槍暗箭都折損在我的堅硬鎧甲下。”
龐秘書沒有針對我猜測他對祝臣舟感情這番話做出任何聲名和辯解,他絲毫不表態,他只是笑着說,“看來沈小姐並不相信祝總願意爲了你對妻子進行指責。你認爲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很輕,甚至可以忽略不計,是嗎。”
“難道不是嗎。”我用手捋了捋自己垂在胸口的長髮,將頭髮全部從頭頂背到腦後,“否則他爲什麼要娶閔丞紋,即使在那樣不堪入目的醜聞下依然堅持迎娶,而不回來娶我這個寡婦。”
龐秘書笑得意味深長,“一些話不要說的過早,如果祝總真的有一天提出要迎娶你,沈小姐那時候又該怎樣選擇。”
我斬釘截鐵說,“絕不會有那一天,除非他拿自己的名譽甘心毀掉。”
龐秘書嗯了一聲,“我和沈小姐拭目以待,我當然也希望不會有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