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 風風光光
閔寶淶的身體在這段時間內有些不對勁,他開始嗜睡,午後一過便無精打采,飯量也不如最開始我和他接觸時候更香濃,似乎是藥有了點效果,我一直不太清楚祝臣舟安排在閔宅內的保姆是誰,龐贊說她已經被僱傭長達三年之久了,這樣一算,就是他和閔丞紋在一起不久後,便安插了眼線進來,我忽然產生一個特別恐怖的念頭,如果沒有我,祝臣舟是否也會對閔寶淶下手,但未必是讓他死,而是讓他爲自己所控制,他手中擁有閔氏女兒和外孫,的確是最有力的籌碼。
從最開始我爲祝臣舟和閔丞紋之間不計前嫌門當戶對的美好愛情而有些不是滋味,現在忽然覺得,似乎每一份美好背後都帶着絲毫不純粹,圍繞祝臣舟身邊的陰謀簡直無處不在。
白籌下午四點多爲我和閔寶淶送來了晚上需要穿的禮服,他仍舊是黑色西裝,顯得比較年輕,而且閔寶淶和祝臣舟對於顏色都比較酷愛銀白與純黑,後者是氣場越足穿上越彰顯氣度,前者非常挑人,因爲銀白對於體形、身高、氣度及五官都有非常大的要求,一般男人穿上只能顯得臃腫暗黑,氣場全無,而如果能夠駕馭,便勝於一切顏色帶來的視覺衝擊感,令女人癡迷。
我見過的穿銀白色西裝最好的男人,就是陳靖深,他適合一切淺色系,總顯得非常溫潤,就像韓劇男主角,微微一笑滿世界都陽光充沛,而祝臣舟更適合暗色系,將他成熟沉默的氣質勾勒得非常飽滿。
閔寶淶和白籌談論一些公事,我在旁邊陪同了一會兒,覺得白籌似乎因爲我在場而不是非常自然放得開,許多話欲言又止,說一半便不講,讓閔寶淶自己意會,大約是想要我回避。
我非常識趣拿着屬於我那件玫紅色長裙進入臥房去換,並且爲自己親手捯飭了一個比較溫婉淺淡的妝容,我不太適合濃妝豔抹,本身五官駕馭不了那份妖豔,我屬於柔美的南方輪廓,並且目前階段,按照世人對我的口誅筆伐和妄議猜測,我再化得像狐狸精一樣,能被活活噴死。
我對着鏡子看了看,覺得衣服和我身材非常相配,襯托我格外白皙,比我本身皮膚更提亮了一個等級,我擡手正爲自己整理盤發,還沒來得及將手中玉簪插入頭髮,卻被頭頂忽然出現的一隻蒼老的手奪去,我絲毫沒有察覺到有腳步聲靠近,我一直都以爲臥房內只有我一個人,閔寶淶額白籌在樓下談事,這出人意料一幕嚇了我一跳,我迅速回過頭,在看到閔寶淶那張充滿笑意的臉後,我撫着胸口長長鬆了口氣,我埋怨他說,“你怎麼不出點聲音。”
他靠近我一些,非常溫柔將那枚玉簪緩慢插進我盤起的髮髻內,插好後他望着我的臉仔仔細細打量,彷彿一時間沉醉折服,“我本來想偷偷看你,但我沒有忍住。”
他說完從背後將我身體擁住,兩條交叉的手臂恰好環在我腹部,他一言不發閉眼陶醉嗅着我脖頸間的香氣,我盯着那橫亙在我小腹上的兩隻手,不免有些心虛。
事實上孩子並非一個多月,而是兩個多月,我本身非常瘦,穿上束腰的禮服,腹部並不似從前那樣平坦,有微微的隆起和圓潤,如果仔細觀察或者觸摸,勢必能發現不對勁,絕不是一個月身孕該有的身量。
所以每當閔寶淶觸碰我腹部,或者詢問我有關孩子問題,我都會發慌,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現在大半個海城都瞭解我跟了閔寶淶,併爲他孕育孩子,我已經被罵得臭名昭著,人心難測口舌無情,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只是時間問題,真相不會永遠石沉大海。
我胡思亂想的功夫,閔寶淶卻早已從我脖頸處擡起臉,他無比深情凝視鏡子中臉色略微焦慮的我,大約以爲我是害怕稍後的晚宴,他柔聲安慰我說,“這是唯一一次,你沒有正經名分跟在我身邊去見他們,等孩子度過危險期,沈箏,我會給你一個婚禮,讓你風風光光做閔夫人。”
閔寶淶的話忽然讓我身體一陣發麻,不是厭惡於嘔心,而是一種非常難以言喻的感動和不解。
我不明白他爲什麼寧可要揹負千夫所指衆叛親離也要娶我,他對給予我名分的執着比昔年陳靖深要更真摯堅決很多,陳靖深讓我頂着情/婦名頭生活了兩年才選擇娶我,而閔寶淶和我認識不過兩個月,卻寧可被別人指指點點議論唾棄,也要讓我名正言順,我並不認爲我們這樣的年紀懸殊,會存在什麼愛情,可除了愛情,我又無法解釋這因爲什麼,男人還能因爲什麼放棄這麼多也要給女人一個名分呢。
我實在想不通,只好問我明白很矯情但不問又難受的話,“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男人對女人好還不是因爲愛情嗎?”
我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盯着他,“愛情?”
我和閔寶淶之間會有愛情?我們相差了四十多歲。
閔寶淶大約知道我在驚訝什麼,他笑着用手撫摸我頭上的髮簪,柔情蜜意說,“年老的男人就不能有愛情了嗎,只能喜歡年紀相仿的。難道你不是因爲感情和我在一起。”
他這樣玩笑又帶着自信的語氣讓我不禁一愣,閔寶淶頭部微微後仰盯着我有些尷尬和遲疑的臉,他主動替我解圍笑了笑說,“好了,我原本也沒有想過,你和我在一起會因爲愛情,你這樣如花似玉的年紀,怎麼會愛上我早已日落黃昏的老頭。”
我心裡咯噔一下,我嚥了口唾沫有些不敢說話,我小心翼翼看着他眼睛,只能看到一片溫柔,我說,“那你覺得因爲什麼?”
他想也不想說,“因爲走投無路,對嗎。你丈夫去世,你一個女人根本不知道在這座陌生城市怎樣生活,美索又被臣舟奪走,你不得已才選擇我。”
我聽他這樣說,覺得好笑又悲涼,原來我沈箏不管如何努力與掙扎,在他們男人眼中,還是走投無路悽慘無比,必須要依附着誰才能過好日子,或者再嚴峻一些說,才能活下去,不被逼死。
海城男人千千萬萬,我再怎樣想找個依靠,也不會選擇年紀最老的閔寶淶,供我攀附的男人太多了,陳靖深爲我留下的資源也絕非凡物,我何苦讓自己嫁一個能夠做我爺爺的男人,他竟然從沒有往我別有企圖方面想,果然是觸碰了感情二字,再聰慧的人也會變得糊塗。
感情荼毒理智麻痹自我,讓人癡心妄想自欺欺人。
我和閔寶淶傍晚六點從閔宅離開,由白籌開車護送到達南海酒樓,車程大約在五十分鐘左右,我們到達時距離正式開始還有不到十分鐘,算是剛剛好。
祝臣舟被一衆下屬和保鏢擁簇站在貴賓接待通道的臺階下方,他今天破天荒穿了一身粉色西裝,這種顏色在我心裡非常鮮嫩,大約在二十五歲以內男人穿纔會顯得比較符合,超過二十五未免有一點過於浮誇輕佻招風的嫌疑,何況還是長相比較冷峻的祝臣舟,可不知是陽光太明媚還是他天生就具有魔力,我反而覺得這一款顏色除了祝臣舟再沒有更適合的男人來駕馭了,他穿出粉色除了鮮嫩時尚外還非常英氣魔力的感覺,在人羣之中一眼看到他便無法挪開目光。
我挽着閔寶淶手臂從紅攤上一步步走去,兩側密集等候的記者見到我們第一次合體,便像瘋了一樣猛拍,甚至在喊我們,我甚至聽到一聲聲故意爲之的陳夫人,讓我覺得有些尷尬。
閔寶淶不動聲色捏了捏我的手作爲安撫,祝臣舟因爲這邊瘋狂的騷動被吸引過來,他看到我和閔寶淶已經步上紅毯,便立刻帶着一羣屬下走下臺階相迎,我們三人共同出現在同一鏡頭內,大約是歷史性的畫面,佔據海城商業桃色新聞二十多天版面的主人公竟然毫不避諱,堂而皇之共同出現,似乎非常可笑又令人沸騰,記者心中大約在想,如果此時陳靖深詐屍了也出現在這裡,那一定非常完美。
記者的狂轟濫炸並沒有影響到祝臣舟得體紳士的氣度,他笑着走過來站在距離我們兩三步之遙的紅毯一端,聲音不高但足以被在場所有人聽到,“岳父,岳母。”
我當時的心情,真是哭笑不得。祝臣舟難得惡作劇一把,雖然這樣喊無可厚非,但明顯也會掀起軒然大/波,閔寶淶倒是不曾介意,他非常大方伸手攬住我的腰,對祝臣舟指了指裡面,“安排得怎麼樣。”
他笑着說,“岳父放心,您威名遠揚,發出的請柬無一人缺席。”
閔寶淶哈哈大笑,他看上去精神很好,全然找不到中午和閔丞紋吵翻後氣息奄奄那般蒼白的模樣。
“怎麼說我的威名,臣舟,是這些人都不敢不買你的面子。”
祝臣舟說,“岳父是我長輩,也是前輩,我不會居功自傲。”
他說着話走過來兩步,從另外一邊攙扶住閔寶淶,我們三人在一衆下屬和保鏢簇擁護送下,邁上鋪了紅毯的臺階。
然而還沒有行走兩步,閔丞紋忽然從一側的水晶小門內擠出來,她由於穿了禮服,肚子凸顯非常明顯,整個人比之前苗條嬌俏的樣子稍顯一絲臃腫,她站在最上面的貴賓通道門外,臉上沒有任何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