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衛面無表情地說:花花姐該吃藥了。
我連連道歉道:我們走得急,忘記了帶藥。
不,我不吃藥!花花突然一揚手將唐衛手中的藥打翻,花花綠綠的藥粒散落一地。
唐衛連連頓腳,氣急敗壞道:我就知道,你帶花花來這裡,就是沒安好心!
花花從來沒有見唐衛如此的語氣和表情,馬上蹲在地上撿起藥粒就往嘴裡塞。
我將花花拉起來,冷冷地對唐衛說:你還沒資格對我們這樣大呼小叫。
唐衛說: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花花姐永遠是我的。
我斬釘截鐵道:從現在開始,我不允許你再見花花,你離花花越遠越好!
唐衛嘴脣抖動着:你以爲你是誰?你們這些爛過客,妄想騎到老子頭上作威作福。你問問花花到底要跟着誰?
花花嚇得渾身發抖,只一個勁地往我懷裡鑽。
這就是最好的回答,我有一萬種方法收拾唐衛,但此刻,最重要的是花花,不想理會唐衛。
唐衛大叫一聲:我忍你很久了!
唐衛的聲音在洞內盤旋,回聲都是那麼的尖銳。我楞了一下,頭也不回地拉着花花就往洞外走。
洞外夕陽如血,染紅了山川大地,整個達拉風景區盡收眼底。花花的精神好多了,雖然梯步很陡,但在她腳下卻如履平地。這是她從小就走慣了的地方,閉着眼都能上下。想起當年,我和花花一道在這裡摘野果的情景,彷彿還在眼前,不論達拉怎樣發展,山形地勢依舊,古錦河仍然像一條哈達,隨意地鋪在大地上,春天是清澈的青綠色,夏天是渾濁的褐黃色,秋天是映照着山林的紅葉,冬天是冰面上的白雪皚皚。
這是印刻在我腦海裡的達拉,是印刻在我腦海裡的121林場,沒有任何記憶能替換。
還有眼前那小鹿一般靈活的花花,路邊不時伸出的一枝烏泡,烏泡果已經是烏黑得發亮,正是滋味最好的時候,我不自覺地伸手摘了幾顆,我要給花花吃,那是她小時候最喜歡的,經常吃得嘴脣和舌頭髮黑,像極了電影裡的殭屍。
這裡也是花花的母親跳崖的地方,花花停住了腳步,歪着頭,似有所悟地望着我。
花花姐!唐衛淒厲地叫起來,他一直心有不甘地跟在我們身後。
你想幹什麼?我拉住唐衛。
唐衛掙脫了我,直接跌跌撞撞地奔向花花,一邊跑一邊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花花安靜地看着唐衛,此刻的唐衛是瘋狂的,是不顧一切的,是花花從來沒有見過的表情,直到一把匕首劃過夕陽,直接刺入了花花的右胸。
啊!花花痛得大聲叫起來,站立不穩,直接滾下了階梯,頭重重地撞在柱子上,昏迷過去,身上血流如注。
唐衛在花花面前跪下來,抱着花花大聲地哭起來。
我在地上撿了一根木棒衝了過去,正待我要朝着唐衛的頭上揮棒下去,卻發現他仇恨的光盯着我,一動不動。我停止了動作,我下不了手。
唐衛咬牙切齒道:你打不死我,你將會後悔的!
然後,唐衛放下花花,直接衝下了山。
我打了幾個電話,景區管理局的應急隊立即上山來接應我。
我沒有報警,心裡還有最後一絲憐憫。
在醫院,醫生說,花花右胸的刀傷並不嚴重,肺部被刺傷,現在已經止血處理了,但頭上的撞傷卻非常嚴重。不僅頭皮鼓起一個大包,顱骨還有裂痕。花花本來就是神志不清的人,現在更是雪上加霜。昏迷之中尚不能判斷傷勢對花花的影響,怎麼也得等她醒過來才知道。
陸醫生打來電話:我在花花的藥瓶裡發現幾種我沒有給花花開過的藥,比如苯妥英鈉,這是一種扛癲癇類的藥物,是花花絕對禁止服用的藥物,卻讓唐衛在兩年間不斷地給花花喂服,特別是花花看來有點好轉的時候,便加大劑量。看來唐衛是存心不想讓花花的病好轉。
周瑾媛也打來電話:陳哥,不得了了!唐衛開着車在街上撞傷了兩個人。
我說:我又不是醫生,也不是交警,你協調一下。
周瑾媛繼續說:唐衛把自己家燒了,還跑到崗尚花鬧事,現在酒店裡的客人全部嚇得跑出來了,整個酒店只剩下他一個人在裡面,警察來了,可沒人敢進去,因爲,他到處澆上汽油,手上拿着打火機,揚言要燒掉崗尚花。
我說:警察都沒辦法,我去了有啥用?
周瑾媛說:你和花花在一起?
我說:是的,她如果沒命了,財產有什麼用?
周瑾媛說:唐衛說過,花花是她經濟和情感的全部,他不能失去花花,無法承受失去花花的後果,所以,他寧願毀滅了她。對不起,這是我不敢給你說的。
他昨天向我求婚了,我同意了。電話那頭,周瑾媛抑制不住地哭泣起來,他怎麼還會做傻事啊?你知道嗎,我其實是喜歡你啊,我是爲了你答應了他,因爲這是你安排的,我不願意看見你不高興。我怎麼這麼傻啊!愛一個人愛到沒有一點尊嚴的地步,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
這是一道難解的楊-米爾斯理論和質量缺口假設。我想起了侯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方式。
對不起,周瑾媛。我心裡默唸道,放下了電話,我已經過了以荷爾蒙來衝動地決定未來的年齡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離不開誰,但是記憶是無法複製的。謝謝你參與了我的記憶。
火在意料之中燃燒起來,那是唐衛的沖天怒火,有毀滅一切的力量。火雖然被及時的撲滅了,但唐衛在嚎叫中被燒成了焦炭。
我在視頻直播裡看着這一切,心裡卻異常平靜。
嗨!有人在拍我的肩膀。
我猛地擡頭,剛好與病牀上的花花目光對視。她望望我的手機屏幕,柔聲問道:波兒,你在看啥電影?
我的腦子一下卡頓了,結結巴巴地說:烈火-金剛。
有空我也看一下。花花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