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 凌空一道白衣人影擋住去路。
唐念天譏誚笑起來,“沉香?”
沉香眉眼清冷,似乎沒有受到任何靈臺攻勢的影響, 但他顫抖的雙手藏不住他過重的傷勢。
唐念天顛起盤龍鏡, 笑道, “沉香掌門是來要回盤龍鏡, 還是……”頓了頓, “來給一整個山頭的弟子報仇?”
沉香眉頭蹙起,不發一言。
唐念天從荒蠻兇獸頭頂站起,笑起來, “算人頭的時候,忘記也給沉香掌門留個位置。”
突然。
唐念天沉下眉眼, 譏諷道, “還是說, 沉香掌門覺得,以你現在的傷勢, 足夠同我一戰?”
荒蠻兇獸揚起倨傲的下頜,睥睨沉香如同俯視一隻出奇渺小的螻蟻。
“桀桀桀桀桀!”
荒蠻兇獸像是認出面前男子正是捆縛它多年的修士。它猙獰笑起,擬人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慄。
“師父。”
突然,沉香上前一步,淡漠出聲。
唐念天一愣, 環顧四周發現除了自己沒有其他人。
“沉香掌門, 你是燒糊塗了?”
沉香大步邁進, 絲毫不理會噴着磅礴怒火的荒蠻兇獸。
“師父。”沉香清冷的嗓音寒涼無波, 他沉靜的眉眼自持又沉穩, 絲毫沒有開玩笑。
唐念天眼睜睜望着沉香無視荒蠻兇獸的火焰,他居然御劍凌空而起, 頂着千年憤怒的獸焰徑直來到自己面前。
“師父。”沉香隔空探出手。
一道法寶祭出,靈異的法力投出一對年輕男女的身影。
唐念天一看見年輕女子,立馬眉頭緊鎖。
她居然,和前世的自己,一模一樣!
年輕男子乖巧地盤坐在地,如同無數乖徒弟般在聆聽女子的教誨。
但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女子手中的卷軸上,而是牢牢盯住女子的鬢髮,看得出神。
年輕男子像是聽累了般,支手慵懶道,“師父,那禿驢有什麼好的,你三天兩頭往他那廟裡跑。”
女子捲起卷軸敲擊青年額頭,不爽道,“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覺得他不好?”說完拂袖離開。
畫面沒有移走。
年輕男子在女子離開後,突然乖巧的神情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沉穩重和與年齡不符的滄桑感。他周身服飾冒出無數赤紅暗紋,整個人泛起滾滾火光。
一名修士從青石邊走來,畢恭畢敬拱手,“鬼王,屬下已辦妥。”
年輕男子揮手屏退手下,勾脣露出玩味的笑意,“一隻禿驢而已。”
……
沉香手中的法寶泛出靈光,無數可怕的回憶衝進唐念天腦中。
過往的糾葛,痛苦不堪的記憶,以及滾滾磅礴的負面情緒。
悲傷,痛苦,憤怒,將人撕扯的快要喘不上氣。
沉香淡淡地望着跪坐在兇獸額頭大口喘息的唐念天,道,“師父,清醒些。你的仇家從來不是我,而是,他。”
他,是嶼墨。是前世虔誠修佛的青年佛修。
沉香雙眼晶亮,他望着被灌入前世記憶的唐念天,露出一絲志在必得的玩味。
這一場和嶼墨的較量,終究是他贏下。
嶼墨算盡天機,還是少了一環。他少算了唐念天曾是魔道的傲氣。
魔修,向來有仇必報,錙銖必較。誰捅一刀,必將十刀奉還。
突然。
“嘭——”
一股烈焰怒火充斥盤龍鏡的鏡身。鏡面化作利刃貫穿沉香的內府。
“滴答。”
鮮血滴下,沉香難以置信地擡起眼,不敢相信唐念天恢復記憶後竟然出手。
“師父?”
困惑不解的語調,更是困惑的眼神。
唐念天捂住吃痛的額頭啐了口,冷笑,“師父?你當我是傻子!”
“你灌入的記憶,你以爲做的天衣無縫?你覺得我會傻到完全相信你灌進的記憶,一絲懷疑都沒有?”
“鬼王,你算錯了一點。真是很湊巧。我正好從妖獸們口中得知,鬼王這五千年來,根本沒有換過人。如果兩千年前你是鬼王,那現在的鬼王是誰!”
一句話擲地有聲。
沉香錯愕地眯眸,冷冷盯住唐念天。
唐念天笑起來,“化形成正道修士,裝作別人的徒弟。現在鬼王還很有閒情的又化成臨仙門掌門。鬼王大壽幾萬年,你嫌世道無趣,拉人逗悶子,我還懶得陪你鬥閒!”
“嗤——”
盤龍鏡利刃再度戳入,強悍的上古神器法力,直接化作萬千金色長箭。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沉香翕動薄脣,正要開口,已被無數金光吞噬。
晶瑩剔透的落光飄散,順着一個方向悠悠飛去。
山頭再度陷入死寂。
唐念天大口喘息,望着空空如也的面前,面前連沉香的一絲魂魄氣息都沒留下。
回憶半真半假地盤踞在自己腦海中。
真真假假的回憶交織,混雜在一起,更令人迷惘。
唐念天瞳孔放大,艱難地從回憶中抽絲剝繭,開始尋找可靠的線索。
與此同時,另一邊。
修真界邊緣的地府鬼蜮中。
鬼王睜開眼,悠悠轉醒。一絲遊魂倏地脫體而出,落進一邊下屬的身體中。
他琥珀色的眸底轉覆成一片清明。
“陛下。”下屬誠惶誠恐,噗通跪地。
“陛下,千年來,屬下代爲執掌鬼蜮,不敢有絲毫怠慢。如今陛下神魂歸復,屬下將這些年的卷宗交給陛下。”
鬼王眸底泛起淡淡金光,清冷的眉眼同之前判若兩人。
他千年前目睹唐念天和嶼墨發生的一切,他只因唐念天一句話“來世不修魔道修正道”,他緊跟走入輪迴池,留下修煉成形的萬年肉身。
他已經活了太久太久,幾萬年的滄海桑田沒有辦法給他帶起絲毫波瀾。只有落進悲歡離合的人世間,才讓他有生的感受。
“很好。”鬼王語調寒涼無波,帶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淡漠。
“陛下,您這次回來,也閉關沉睡麼?”下屬小心翼翼道。畢竟,之前幾萬年裡,鬼王不是沉睡,就是離魂出體,用修士身份遊走修真界。
鬼王沒有理會。
他修長的手指落在沾灰的几案上,慢慢寫出一個名字。
下屬好奇地瞥了一眼,是“沉香”。
“嘭——”
突然,几案被震成粉碎,“沉香”兩字同樣被震到碎裂。
下屬嚇得心驚肉跳,膝蓋打顫,“陛下,殺,殺,殺誰?”
鬼王支手屈指叩擊扶手,玩味地勾脣,“殺完多沒意思,留着打發時間。”
下屬嚇得連連應和,“對對,咱們做鬼的就生怕沒人逗悶子,活着不殺人,日子沒意思。”
寡淡的月光灑下,給昏暗的鬼蜮增添難得的生氣。
大抵是鬼王的眸子與生俱來有些涼薄,月光落進他眼底,像是深秋的白霜,平添一絲肅殺和森冷。
鬼王冷笑。
敢拒絕他的女人,唐念天是頭一個。敢拒絕他兩回,還怒殺他的女人,這世間除了唐念天,更是找不出第二個!
下屬望着陰鶩抑鬱的鬼王,背脊竄起涼氣,噤若寒蟬。
誰能告訴他,爲什麼這次鬼王遊歷完回來後,居然這麼無情刻薄。
簡直像是……由愛生恨?
下屬內心長嘆。
有人要倒黴了。
很快,所有大中小世界,被一則驚天消息轟動。
宣泰中世界的臨仙門,一夜間消失了!
連整個臨仙山脈都被夷爲平地。
所有修士奔走相傳,滿腦子的問號。
“咋回事兒,誰幹的!”
“臥槽!我哪兒知道,問天機閣去!”
“對!問天機閣!”
所有人都不惜花大代價也要從天機閣買到臨仙門一夜消失的真相。無數白花花的靈石如同天降巨財般撲向天機閣。
“閣主!”一名天機閣通訊官哭喪着臉,“今天又進來了三億五千萬的靈石,要買臨仙門那夜的消息!”
另一名天機閣通訊官抹着一把鼻涕一把淚,淚崩,“閣主!今天我這就進來了兩億的靈石!再不把臨仙門的消息賣出去,這些靈石就得飛了!”
最最崩潰的人,當屬神秘的天機閣閣主。
天機閣閣主捂住腦袋,鬱悶到懷疑人生。
“你們那天就沒一個人去臨仙門的嗎!這消息,怎麼就沒一個人知道!”
一羣天機閣下屬全部哭了。
“真沒有!”“去的人也死光了!”“咱們哪裡知道,要是有人去臨仙門,咱們肯定有人跟過去啊,但是,那天就是沒有!你說奇怪不奇怪!”
整個天機閣抱頭痛哭,閣主哇哇哭得最大聲。他眼看着大筆財富像是天降財神般撲進他懷裡,但是,又要眼看着財神溜走。
他是真的不知道那夜臨仙門發生了什麼!
天機閣的招牌,要砸了!
很快,天機閣所有分舵外圍滿了密密麻麻的修士,橫幅一條又一條。
“還錢!還錢!還我等血汗錢!!!!!!”
“媽了個屁的天機閣!什麼天下事無所不知無所不曉,那天到底發生什麼你倒是說啊!天機閣就是個騙子!”
“對!騙錢的!還錢!還錢!!!!還錢!!!!!!!!”
天機閣閣主仰天哀嚎,悲憤大吼,“到底誰去了臨仙門!!!!”他同所有世界的修士一樣,要被好奇心折磨地快死了!
突然,有個天機閣通訊官小心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