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前。
這身體是香餑餑麼?
反覆被兩個惡人瞧中?
“等等!敢不敢打個賭!”唐念天準備祭出口遁,面對魔物,口遁是長久不衰的激將法。
然而,不等話音落下,一股殘念已然轟至。
不好!
唐念天欲哭無淚,這魔皇果然十惡不赦,不按常理出牌啊。
居然二話不說,直接奪舍?
自己還沒捂熱的身子啊。
一道殘餘魔氣,順着殘念神識彌散出。
頃刻間,唐念天原本空虛到極度飢餓的丹田開始隱隱作響。
殘存在洞穴中的魔氣,不斷彙集,聚集,被動彈不得的唐念天持續吸入。
“……”
原本譏誚的冷笑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與倫比的凝重。
整個洞穴裡,瀰漫一股詭譎的氣氛,寂靜到窒息。
唐念天被不斷灌入丹田的魔氣弄了個欲哭無淚。
“大佬,相信我!不關我的事啊!”
誰知道爲什麼魔氣同靈氣一樣,也會不斷被失去靈氣的身體吸收?
更不用說唐念天剛剛淬鍊身體結丹成功,體內一顆珠圓玉潤的金丹,像是怎麼都吸不飽似的,貪婪的大口大口吞噬彌散的魔氣。
魔氣魚貫而入,狂肆擠進擁擠的丹田中。
原本洞穴內殘存的魔氣就不多,金丹貪婪無止盡,居然開始抽吸被束縛魔皇的殘餘魔氣來。
“……”
氣氛,凝重又尷尬。
唐念天陡然覺得手指可以動了。
又是汩汩魔氣灌入體內,鋪開進四肢百骸,一陣神清氣爽。
唐念天的手臂可以動了。
更多的魔氣源源不斷順着捆縛的鎖鏈,從魔皇身上被撕扯吸動。整個洞穴內,魔氣翻騰,如同滾滾驚濤駭浪,猶如萬鬼齊哭!
唐念天擰扭了兩下脖子,動了動全身,撐地爬起。
她剛一站起身,倏地對上一雙漆眸。
一名絕色年輕人,如同破碎人偶般,被束縛在萬千法器結下的絕望禁錮陣內。
他望過來的眼神,複雜又古怪。
兩人四目相對。
空氣凝固。
唐念天想要表達一下對魔氣的感激。
畢竟,自己憑空闖入人家地盤,還二話不說地把人家的魔氣吸了大片,怎麼說都是自己理虧。
說法,還是要給的。
“魔皇大佬,你好啊。”唐念天訕笑,友善地擡起手打了個尷尬的招呼,試着說些周旋的場面話,來緩解尷尬。
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
“大佬,你的魔氣,吸收效果不錯。”
一句實誠的真心話,算是誇讚。
丹田被馥郁魔氣填滿後,舒暢到無以復加,效果比一整座靈脈的靈氣都要管用!
不愧是魔皇,哪怕被束縛了這麼多年,魔氣還那麼充沛!
好吃。
絕色年輕人眯眸,眉眼沉下,臉色變幻莫測。
一股危險的威勢,赫然被激發出,充斥着血腥肅殺。
猶如實質的氣場瞬間在狹小的空間內瀰漫開,洞穴內爬行的鼠蟻驀地倒地氣絕,就連生長在潮溼幽暗中的植被都紛紛枯竭死亡。
唐念天嚇得屁滾尿流,慫的拔腿就跑。
“大佬!改天見!別指望我會知恩圖報!”
一句遠遠掠去的話,在狹窄的洞穴裡迴盪出嫋嫋餘音。
振聾發聵。
“別指望我會知恩圖報。”
“知恩圖報。”
“圖報。”
絕色年輕人擡起漆眸,勾脣譏誚一笑。
這女人,二話不說,進來就吸食他的魔氣。令他驚詫的是,他彌散開的魔氣非同尋常,從未有人可以近身。但,這女人,居然吸食七天七夜,一點異常都沒有。
甚至,沒有心魔?
居然有正道修士吞噬一丹田的魔氣,還沒有走火入魔。這是前所未有的事。
“哐當——”
捆縛的鎖鏈被激盪的魔氣激怒,更深地扎進他的皮肉中。頓時血污一片,皮肉猙獰。
“你,會回來的。”
沉啞的嗓音帶着濃濃磁性,迴盪開。
墨發隨意搭在肩頭,年輕人玩世不恭地扯着緊繃的鎖鏈,扯起嘴角的弧度。
漫不經心。
另一邊。
唐念天同臨仙門衆弟子打過照面後,便連忙躲進房裡閉關。
自己丹田吸食一身的魔氣,卻沒有異常。這簡直是匪夷所思!
這莫非就叫做,上天賞飯吃?
唐念天檢查完身體後,不僅有些竊喜。
不愧是魔皇,精純的魔氣灌入四肢百骸,比吸收靈脈的靈氣要舒暢不知多少倍。
果然,這年頭,做反派更舒心。
自己要不要也考慮走火入個魔,乾脆修煉魔道算了?
“嗤——”
靈臺一陣顫動。
唐念天不耐煩地按住靈臺。
“行了,你到底有什麼心願,趕緊說,說完去投胎。別礙手礙腳!這身子休想讓我吐出來!”
惡狠狠的威脅,直接對準靈臺中原主僅剩的最後一絲魂魄。
一陣有點憋屈的哭音,令人聽了怪噁心的。
“得,不就是你肖想那掌門麼?還想讓我咋地?霸王硬上弓不成?呸!”唐念天沒好氣地一把用神識探進靈臺,打算乾脆給她個痛快,送她超度投胎。
突然,門口一陣叩門聲。
“誰啊?”唐念天抖了個機靈,凶神惡煞地威脅瑟瑟發抖的原主魂絲,“老實點!再倔,很快就送你上天!”
門開了。
一襲月牙白廣袍男子站在門口。
陽光灑下,在他墨發上籠下一層淡金色光暈。
大抵是他眼睛與生俱來有點涼薄,眸底的流光如同深秋的冷霜,染盡風華。
唐念天站起身來,恭恭敬敬道,“掌門師尊?”
掌門沉香,依舊負手而立,神情清冷,帶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寒涼。
唐念天想起來,自己橫豎算是誆了他一道。
不過能見到冰山掌門不一樣的神情,也算是值當。話說,掌門驚慌起來的眼神,真是令人回味啊。
這麼近的距離,要不,自己順手把原主的執念解決了?
“師尊。”唐念天主動上前一步,眼睛明亮,流轉光暈,堅定道,“師尊,其實我……”
兩隻手努力想要上前牽扯住那白袍的布料。
這麼近距離,只要自己一靠,再順勢那麼一倒!摔進這尊仙君懷裡,再那麼一……嘿嘿……原主的執念不就成了麼!
自己可是活了幾千年的老妖怪,不,老女人,就算對後生小鮮肉動手動腳,吃虧的也不是自己。
活色生香的師尊啊。手!你倒是動啊!你倒是拽上去啊!
手:嗚嗚嗚嗚嗚……我有節操。
大腦:上!慫個屁!嘴都準備好了!
嘴:不,我沒有,沒有!
機會,就是這麼生生錯過的。
然而,就在唐念天惡狠狠地想要把這只不服從的手剁了啃掉時,掌門沉香垂下眼簾。
清冷的嗓音,一如既往寒冽。
“從今往後。”
這句莫名熟悉的話一出,唐念天下意識暗叫不好。
修真界裡有句很有名的師徒禁忌戀對話。
“從今往後,你就是我某某人的唯一弟子。”
“謝謝師父!”
這句開頭語,有毒……
很快,清冷的聲音繼續道。
“從今往後,你就是我沉香第八名內門弟子。”
說着,一道授業腰墜被大手親自奉上。
鑲有沉香珠的腰墜,雅香襲人,怎麼看怎麼符合審美。
至少,特別符合唐念天的審美。
因爲,靈臺中蠢蠢欲動的原主殘魂,發出聲驚天動地的幸福呼喊,居然倏地一下如同過眼雲煙一般,煙消雲散。
原主心願已了卻。
轉世投胎去了。
原來,原主心願是那麼簡單。能以外室弟子的身份,被人的認可,轉成內門弟子,得到掌門師尊的一句誇讚。
她求的所有,只不過是認同和尊重。
唐念天不禁心頭一鬆,高興地想要一蹦三尺高!
終於擺脫原主的麻煩!這具身體如今百分百歸屬於自己操控!隨自己怎麼糟蹋!
她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普普通通的弟子房內,一名身穿破舊築基服的女弟子,歡脫地蹦躍起,居然一頭險些撞到天花板。
“掌門師尊!你真是夠意思!”
唐念天歡天喜地接過漂亮到過分的內門弟子腰墜,眉開眼笑。
掌門沉香眉眼清冷,淡淡望着興奮的唐念天,目光掠過她被驚雷劈到焦黑的築基弟子服。
唐念天手中一頓,開始胡說八道,添油加醋半真半假地說了一遍七天裡的遭遇。
自己吸收魔氣的事,鐵定不能被掌門知道。
臨仙門靈氣豐富,遍地都是靈脈,是一座難得的修仙聖地。自己若能在臨仙門裡平步青雲,恢復到鼎盛時期的修爲,就能離開宣泰中世界,出去找八大門派復仇。
免費的修煉地,不用白不用。
掌門的便宜徒弟,不當白不當。
掌門沉香,若有所思地盯着口若懸河的唐念天,似乎並不在意她解釋了什麼。
她安然無恙地回來,他送了一口氣。
但是,他原本紋絲不動的自負內心,好像被看不見的力量撼動一般,出現斑駁裂縫。
冷冽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寒涼無波,
“你在此地閉關三日,三日後會有門人給你送來新法袍和靈石奉例。”
唐念天眼睛倏地一亮,驚喜道,“成爲內門弟子,還有靈石拿?”
“每日三枚上品靈石,六枚中品靈石。”
這麼算……一個月就能攢下九十枚上品靈石,和一百八十枚中品靈石!這奉例,放言望整個修真界,都是良心到沒話說。
天上掉靈石,白撿!
唐念天頓時滿足地雞啄米般點頭,親熱道,“掌門師尊最好了!”
一句平淡無奇的奉承話,帶着十足的狗腿意味。
然而,掌門沉香蹙起英眉,淡淡留下一句話,“不得失了分寸。”
說完,他拂袖轉身離開。
原地,唐念天不解地反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