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之後, 沒有生離死別之後的大徹大悟,亦沒有互訴衷腸,宮小柒只是站在蕭炎身旁, 安靜而堅定。
蕭玄龍行虎步而來, 還沒站定, 帶領顧洋一行人來的三個將士中領頭的, 促不及防之間轟然倒地。
宮小柒清泉師徒二人快步上前, 號脈,施針,忙活了好大一陣子。
“師傅!”
老遠跑來一中年人, 約莫三十多歲,很是富態, 不過模樣到是生的不錯, 不難想象瘦下來也是美男一枚。
擦擦額頭上沁出的汗滴, 葉青承氣兒都顧不上順,着手開始幫師傅打下手。
良久之後, 將士仍舊沒有醒來,好消息是沒有繼續惡化,算是暫時抑制住了。
“師傅,很頭疼吧……這次的瘟疫發病在內臟,病死之人臟腑全部糜爛, 而且發病之前沒有任何徵兆, 徒兒無能, 實在是想不出辦法……”
“葉先生。”
餘多向葉青承見禮, 正是此人耗時半月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 再次見面,自然感慨良多。
葉青承點頭示意, 擺擺手表示無須多禮,繼續忙活。
“柒叔,如何?”
蕭玄看宮小柒神色不是很好,心下也有了計較。
“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我需要時間……”
“時間怕是不多了……”
蕭玄長出一口氣,即使身爲不敗戰神,創造出無數傳說,在天災之前也是渺小無力。
如今巴陵郡已經損失了近三成人口,餘下的都被蕭玄勒令在家,不得外出,蕭家軍每日挨家挨戶巡查,處理掉死去的人,可是如今,蕭家軍也越來越少,情況越來越不容樂觀。
“學生無能,始終不能找到剋制之法,愧對老師教導……”
葉青承是一個頗爲靦腆的中年人,面對授業恩師,心裡的無力感和羞愧之情無限放大。
“半月,至少還要半月的時間!”
“怕是有些難辦……”
蕭玄苦笑,照着這速度,半月之後巴陵怕早已是一座死城。
顧洋心裡嘆氣,他實在不是一個喜歡出風頭的人,兩世爲人,浮世萬千早就看淡,只想和餘多一輩子窩在那個小村子,閒看落花,靜賞流雲,偏偏事與願違,餘多這傢伙是個重情重義的,他也只能一路追隨……
雖然已經決定淌這趟渾水,顧洋心裡還是覺得不岔,趁衆人不注意,一隻手悄然爬上餘多挺翹厚重的山巒,重重留下五個淡青色指印……
顧洋頓時覺的神清氣爽!
“或許可以讓我一試……”
沉默半晌,衆人均沉浸在自己的愁思裡,顧洋突然出聲,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願聞其詳。”
蕭玄並沒有因爲顧洋是白丁而輕視,反倒是擺出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
“我想請問將軍幾個問題。”
蕭玄額首,示意他說。
“第一,屍體是怎麼處理的。”
“選了一個遠離水源,原理人羣和田地的地方掩埋了。”
顧洋暗自點頭,這應該是那位葉神醫想出來的法子。
“最好是火化……”
蕭玄皺眉,人們都看中入土爲安,不過在這種緊要關頭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點頭示意自己會酌情處理。
“第二,自從瘟疫爆發之後,是否每家每戶都遵循指示待在家裡換句話說從那一家擡出去死人,蕭家軍都清楚嘍?”
蕭玄額首,示意他說的沒錯。
“將軍,接下來我打算這樣做……
第一步,徵用巴陵所有的布莊、酒廠,選一些手巧的女人,必須經過神醫排查之後,才能進場子,製作我們身上穿的服飾。”
顧洋拿出一套嶄新的“防護服”,遞到蕭玄手裡,而後看向宮小柒。
“沒問題,這種東西清泉都可以做。”
宮神醫明白顧洋要的是什麼,清泉也拍着胸脯保證會完成任務,小臉鼓鼓的,活像一隻小松鼠。
“第二,每家每戶每日發放烈酒,每日用烈酒徹底清掃家裡,街區等由將士們負責,不可懈怠,尤其是一些污水池,茅廁等地不得疏忽。另外,即使在一個家裡,最好每人一個房間。”
“第三,我需要一張巴陵郡地圖,和一個清楚知道哪裡死過人的將士……”
“沒問題,只是負責每一個區域的人都不同,我會讓他們分批次到你那裡去。”
蕭玄心裡對顧洋也沒底 ,只不過現在這個情形,也只能司馬當活馬醫了。
“這麼多年你還是一點都沒變,還是這麼好說話……”
聲音清冽如同空谷幽蘭,一黃衣男子翩然而至,金線交織而成的四爪蛟龍栩栩如生趴在衣角,隨風而動,恍若下一秒就會羽化而仙。
“七殿下。”
蕭玄等人恭敬行禮。
玉容止像是沒看到一樣,徑直走到蕭玄身前站定。
“還是說,你就喜歡聽那些上不了檯面的小人胡言亂語……”
七王爺玉容止像是意有所指,蕭玄像是聽懂,也像是沒有聽懂,而枉受波及的顧洋表示:
神仙打架,不關我事~~QAQ
“王爺說笑了,外面兇險,不是您該待的地方,還請移駕……”
蕭玄不爲所動,不卑不吭。
“七王爺爲何會在此處?”
宮小柒多年改不了的毛病,心裡所想不知不覺就會問出來,而正主還不自知。
“王爺遊玩巴陵,被困至此。”
蕭玄代他達到。玉容止眸色愈漸深沉,蕭玄不可見。
“王爺寬恕,內子一介草莽,無拘無束慣了,難免失了禮數……”
‘你個老混蛋,誰是你內子!’
宮小柒眼睛都要噴火,若不是玉容止在場,定會爆錘蕭炎一頓,這火爆脾氣到是和年輕時一模一樣。
“無事。”
玉容止看向兩個老者的眸中神色很是複雜,也只是一瞬,快的讓人抓不住……
如今,也只有按照顧洋說的那麼辦,宮神醫師徒三人加班加點研製新藥,顧洋則帶着一羣人和死神搶時間。
*
剛剛入夜,巴陵顯得格外的靜,沒有一絲煙火氣,就連明月都隱匿在濃重的雲層中。
顧洋來巴陵已經兩天整,因爲蕭玄處理及時得當,給他營造了一種錯覺——其實這瘟疫也沒有那麼可怕。
任誰也不會想到重災區內竟然沒有災民亂竄,沒有哭嚎,甚至沒有一具屍體,看起來只不過比平時清冷了些而已。
擺在顧洋麪前的是鋪滿整張方桌的巴陵地圖,圖上滿是密密麻麻的紅點兒,這是顧洋這兩天以來馬不停蹄不分晝夜親自點上去的……
每一個紅點都代表着一條人命,甚至是一個家庭!
如今眼前的地圖上遍佈血色,有的地方甚至糾纏在一起,昏黃燭火下,忽明忽暗,彷彿燃燒起來。
顧洋呆立桌前,久久未語。
“休息會吧……”
餘多一直陪在他身邊,自然知道桌上的東西代表着什麼,極好的詮釋了什麼是‘人命如草芥’飽經戰火洗禮的他也是心神具震,久久不能平……
“多多……這裡堵堵的……”
顧洋靠在餘多堅硬的腹肌上,臉上是化不開的疲憊,尤其是精神,快要崩潰了。
如果一開始他的出發點只是餘多,那麼現在,他真的想要做點什麼。
把餘多溫熱乾燥的手掌放在心口,顧洋緩緩閉上乾澀的眼眸,像是的到了巨大的安慰。
“你來看……”
喑啞乾澀的嗓音暗示着主人的疲憊。
餘多順着顧洋的手指望去,地圖上一共有三處黏成一片,形成血漬一樣的地方,繼而輻射向四面八方,這三處應該就是瘟疫發生的根源。
顧洋現在沒有心情吃飯,拖着地圖風風火火跑到蕭玄的住所。
“將軍,你看……”
蕭玄端坐在書桌前,拿着一本兵書,只不過良久沒有翻動過,顯然心思不再此處,見顧洋風風火火把地圖癱在桌面上,蕭玄擡手點燃了幾盞燈火,內室頓時燈火通明。
明亮的燈光吸引來了不少人,全都盯着顧洋。
幾日以來,全城都按照顧洋的方法實施,發病的人確實顯著減少,更重要的是,自從巴陵煥然一新之後,百姓的信心也慢慢回來了,死寂多日的巴陵總算是有了一點兒人氣兒,也有了鬥志,有了希望,到也算是意外之喜。
“這些紅點兒,就是所有巴陵在這次瘟疫中喪生的人!”
看着桌上鮮紅一片呈現出的明顯趨勢,在座的所有人均眉頭皺起,都是聰明人,一眼便看出了顧洋所指,對於顧洋古怪的作爲也釋然。
“這三處是巴陵最爲重要的水源,這麼看來,是水出了問題。”
蕭玄凝眉,察覺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韻味,這似乎有些蹊蹺!
“馬上通知所有百姓,不得飲用城中水源!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等不及天亮,將軍府衆人火急火燎奔赴離的最近的一處古井。
古井有磨盤大,已經使用了百年,井口漆黑,不時傳出一陣水流聲。
“嘩啦!”
轆轤提起一桶清冽井水,冒着森森寒氣。
宮神醫推開欲上前檢查的葉青承,帶上一副純白手套,小心研究起來。不出所料,結果還是什麼都沒發現。就如同他們研究患瘟疫者多日仍然什麼都沒查出來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