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貴派人通知李如楠的同時,李如楠這邊也已經從沿途遇上的朝鮮難民處得知了南原城已經丟失的消息,他自然不會再往那個火坑裡跳,帶了軍馬便朝着漢城趕去。
李如楠在往漢城趕,漢城這邊卻在發生着一場激烈的爭執。
“先丟南原,再丟全州,我大明天兵到了麻將軍的手下,倒是會跑的很,難不成明日便要跑過漢江,後日便要跑過鴨綠江,要是任由你這般跑下去,我大明的天下,豈不是都要拱手讓給倭寇了。”
說話的人,便是楊鎬,奉了邢玠將領,一到漢城便猛烈批評麻貴的逃跑政策,還出言譏諷起來。
說起楊鎬這人,在歷史上也是有一號的,不過伴隨他的大多都不是什麼好名聲,他是萬曆八年進士,在遼海道任職時曾率兵襲擊蒙古炒花軍隊,大獲全勝,而後墾荒屯田,大利邊境,也算是做過一些利國利民的好事。
萬曆二十四年,日本再度侵略朝鮮,次年楊鎬奉命經略援朝軍務,萬曆二十六年,明軍在蔚山大敗,敗而不報,又謊報軍功,被萬曆皇帝降職罷職,以萬世德代之。萬曆三十八年,復起巡撫遼東,多次指揮官軍擊敗進犯的女真人和蒙古人。
萬曆四十六年,建州女真公開叛亂,兵破撫順,經過大臣們會推,萬曆皇帝以楊鎬爲兵部右侍郎經略遼東。次年二月,楊鎬以明軍88000人,朝鮮軍1萬人和女真葉赫部1萬多人,分四路出師出擊建州女真,另以數萬人爲預備隊。
四路出擊軍的總指揮分別爲山海關總兵杜鬆、遼東總兵李如柏、開原總兵馬林和遼陽總兵劉鋌,以杜鬆部爲主力,馬林爲北路策應,李如柏出清河堡爲奇兵,劉鋌驍勇善戰,但與楊鎬素不和,被派往東路,孤軍深入。
四路軍企圖分進合擊,但由於杜鬆輕敵,在薩爾滸遇伏,全軍覆沒,繼而馬林敗逃開原,劉鋌戰死在阿布達裡崗,李如柏倉皇撤退,自相踐踏。
這就是薩爾滸大敗,明軍損失四萬多人,朝鮮軍全部投降。其後不久遼東北部邊防重鎮開原、鐵嶺相繼失守,御史交章劾奏楊鎬,因此下獄,令兵部侍郎熊廷弼代任經略,崇禎二年被殺。
不過楊鎬這人在朝鮮人心中卻享有很高的聲譽,被看成倭寇侵朝,拯救朝鮮于水火之中的大功臣,因爲丁酉年日本進攻時,楊鎬與邢玠是最爲重要的明朝將領,也是他們奠定了戰爭勝利的格局。
萬曆二十五年封貢議敗,朝鮮戰事再起。明朝逮捕主和議的石星、沈惟敬,以兵部尚書邢玠總督薊遼,以右僉都御史楊鎬經略朝鮮軍務。
時日軍由南往北進攻,鋒勢甚銳,漢城告急。六月,楊鎬抵達平壤,當即指派諸將。日軍小西行長、加藤清正圍攻駐守南原的明將楊元,楊元不敵棄守,鄰近全州守將陳愚衷亦不戰而逃,京畿危在旦夕。
在此關鍵時刻,楊鎬自平壤抵漢城,指揮明軍大破日軍,從而解王京漢城之危,遏止了日軍的北進,取得稷山大捷的勝利。
其後楊鎬指揮明軍乘勝進攻,將日軍主力團團包圍於蔚山,惜天雨連綿十數日,明進軍不利,反爲日軍所乘,蔚山失利,使戰果未能擴大。
蔚山役後,明朝贊畫主事丁應泰劾楊鎬“貪猾喪師,釀亂欺罔”,楊鎬被革職撤回,但朝鮮君臣皆以丁應泰言爲誣妄之辭。
楊鎬回還之日,朝鮮自國王李昖至平民百姓皆戀戀不捨,李昖親率百官泣送於弘濟院,漢城士民男女重髫戴白,皆出送郊外,諸臣以詩爲別。朝鮮深覺惋惜,併爲楊鎬受誣而不平。不久李昖即派右議政李元翼、參判許成上奏辯誣,並疏救楊鎬。
萬曆二十七年七月,朝鮮建宣武祠於漢城南,特崇享兵部尚書邢玠、經略楊鎬,瞎了心的李昖還親書“再造藩邦”匾額揭於宣武祠。
萬曆三十四年,謝恩使柳寅吉、崔濂朝京,專求楊鎬畫像。時楊鎬家居河南商丘,朝鮮使臣千方百計尋得一商丘舉人前往其家鄉,方摹得楊鎬畫像,將其畫像奉安於宣武祠。朝鮮爲崇祀楊鎬,千方百計,煞費苦心。由此可見楊鎬在當時朝鮮人心目中的地位是何等之高。
楊鎬此來,對麻貴棄守全州的行爲,大爲惱火,甚至還搬出了邢玠的手諭:“萬歲爺賦予邢大人先斬後奏之權,楊元、陳愚忠兵敗,不思爲國盡忠,棄城逃生,當即刻問斬。”
麻貴辯解道:“南原,全州等地失陷,非二將之罪,乃是本將的軍令,倭寇勢大,倘若將兵力分散開來,難免被其逐個擊破,倒不如收縮兵力,尋機與敵決戰爲上策!”
楊鎬顯然聽不進去麻貴的辯解,道:“胡言亂語!我大明天兵豈能不敵區區倭寇,皆是爾等懼敵,墮了天朝的威名,如今還敢在本官面前饒舌!”
大明朝文尊武卑,論品級麻貴要高於楊鎬,但誰讓人家楊鎬是進士出身的文官,麻貴是個目不識丁的武夫,還是個回回,楊鎬這會兒就是抽出鞭子抽麻貴一頓,麻貴也就只能在心裡叫叫委屈。
“本官臨行之時,邢大人曾有嚴令,但凡未戰先逃之人,頂斬不饒!你若在爲這兩個辱國敗將求情,便是同罪。”
麻貴聽得一愣,他已經感覺到了,楊鎬要殺楊元,陳愚忠兩人乃是立威,真正要警示的是他纔對。
帳下的楊元聞言,起身跪拜於地,道:“麻帥無需再爲末將求情,南原城一敗,末將本該殺身報國,苟延殘喘至今,已然愧悔無地,如今,只求一死,但願末將一死,能提振軍心,鼓舞三軍士氣,再戰倭寇!”
陳愚忠這會兒也是無話可說,雖然他放棄全州乃是奉了麻貴的軍令,可是身爲軍人,未戰先撤,總歸是軍人的恥辱。
楊鎬見了,面帶得色,他來漢城,爲的就是奪取全軍的指揮權,正好趕上麻貴接連戰敗,漢城以南,全線失陷,給了他這麼一個天賜良機。
楊鎬這人才能是有的,稱得上是文武雙全,只可惜不能容物,功利之心太強。
麻貴見兩將一心求死,也是心中大急,他是西北將軍,楊元和陳愚忠都是遼東一系,李如梅現而今不在此處,李如楠也尚在途中,若是被李家人知道了,那還得了。
“楊大人,如今大戰在即,正是用人之時,可否讓二人戴罪立功!”
“臨陣脫逃,不殺不足以穩定軍心,麻將軍!這個你該是明白的!”楊鎬說完,接着又對楊元、陳愚忠說道,“倭寇佔領全州後,人心思退,爲了穩定人心,只好對不起二位了。”
楊元道:“末將本應該死在戰場上,今如此末將也沒有怨言,但願末將之死能提振軍心。”
陳愚忠則無奈的低下了頭。
楊鎬正待傳令,突然聽到外面一人大喊道:“何人猖狂,敢殺我遼東軍將!”
說完,一人便闖了進來,楊元和陳愚忠二人一見,正是李如楠,他們雖然不是出身李家門牆,可總歸是遼東的將軍,對李如楠這個李家突然崛起的少年將軍自然毫不陌生。
李如楠見楊元和陳愚忠二人跪在地上,登時就惱了,看着楊鎬,他雖然不認得楊鎬,但是看其官服也能猜出一二,冷哼一聲道:“楊大人好大的官威,我遼東的軍將,何時讓楊大人主其生死了!”
楊鎬聞言,臉上頓時一陣青紫色,寒聲道:“本官奉了邢大人的將令!”
李如楠怒道:“邢大人的將領可曾讓你斬殺二將?”
楊鎬一愣,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了。
李如楠接着道:“遼東軍將若是犯了國法,自然有國法懲治,若是犯了軍規,也有我遼東都司的軍法在,就不勞煩楊大人了!你二人丟城失地,實在是丟盡了我遼東男兒的臉面,今日暫且饒過,歸於本將軍麾下效力,你二人可有話說!”
麻貴也是借坡下驢,忙道:“你二人還不謝過李將軍!”
李如楠的品級雖然只是指揮使,便是楊元的品級都要比他高,可他是李成樑的兒子,在遼東何人敢忤逆他。
楊鎬可不管這些,見李如楠折了他的臉面,怒道:“你這廝好生無禮,本官在此,哪裡由得你胡來!”
“放屁!”李如楠怒道,“你心裡那些齷齪的勾當,別以爲老子不知道,廢話少說,如今本將軍到了,麻將軍!這裡你是主帥,該如何行事,當你來做主!”
麻貴聞言道:“這個~~~~~~既然李將軍代爲求情,便讓他二人戴罪立功!”
李如楠接着道:“倭寇已下南原,全州等地,漢城震動,唯今之計,當儘快阻其兵鋒,本將軍初到此地,急於立功,麻將軍!末將請令南下阻敵,可否!”
麻貴哪裡還有什麼不願意的,只盼着這位爺快快離開:“便依將軍之計!”
李如楠冷笑一聲,上前將楊元,陳愚忠拉了起來,轉身便走了出去。
楊鎬在後面見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怒道:“猖狂匹夫,我與你勢不兩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