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壤城內的小西行長此刻正在焦急等待着派出去的追兵的消息,他現在已經從投降的朝鮮人那裡得知李如楠的名字,李如楠不但殺了他的兒子,更是好像個參加茶會的客人一樣,在平壤城內,來去自如,這口氣他如何咽得下。
派出去的追兵,小西行長都已經下達了死命令,一定要生擒李如楠,到時候他要好好地折磨一番,再把李如楠給殺了,當然關於他本人興趣愛好的,自然也少不了。
如果李如楠知道,這會兒他的後門都被人惦記上了的話,不知道這個性情衝動,點火就着的傢伙,會不會立刻衝進平壤城內,將小西行長這個死玻璃砸個稀巴爛。
“派出去的人,還沒有回來的嗎?”
小西行長也是個心機深沉的人,只不過心傷愛子之死,脾氣越發的爆烈起來。
服侍他的小姓聞言,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忙道:“殿下!大友殿下他們都還沒有回來!”
小西行長緊皺着眉頭,沉吟道:“他們都是怎麼做事的,居然連明國的潰兵都還沒收拾乾淨!”
在他看來,明軍經過平壤一敗,現在就應該是喪家之犬,又沒有朝鮮嚮導,雖地形不熟習,就算是逃,又能逃到什麼地方去。
歷史上也是如此,祖承訓貪功冒進,殺進了平壤城,結果遭遇了日軍的伏擊,後來雖然衝殺出來,就是因爲沒有想到,最終被日軍追兵挨個捕殺,就祖承訓走了大運,跌跌撞撞的一直逃過了鴨綠江。
不過現在多了李如楠這個異數,僅以身免的祖承訓率先交貨了,而他們那支敗兵也因爲有了李鋒的探查半徑,驚險的躲過了日軍的圍捕,不但如此,還屢屢偷襲小股追兵,收回了不少折掉的本錢。
黑田長政見狀,忙道:“小西殿下無需擔心,明國軍隊經此一敗,已經不足爲懼了,但他們畢竟都騎乘着戰馬,我軍的騎兵不多,就算是追擊也是要耗費些時間的!”
要是別人,小西行長早就出言呵斥了,可是對黑田長政,他卻不敢如此,黑田長政的父親黑田官兵衛是關白豐臣秀吉的智囊,頗受倚重,而黑田長政本人,這次征伐朝鮮,也是以軍團長的身份,擔任他的副將。
“黑田殿下說的不錯,那我們就再等一等!”
正說着,有旗本武士入內,稟報道:“殿下!大友殿下他們回來了!”
小西行長一聽,猛地站了起來,道:“好!快讓他們進來,對了,那個李如楠也一定抓到了吧,把他一併帶上來,今天我就要讓他知道我的厲害!”
黑田長政聞言,不自覺的夾.緊了屁股,這位小西殿下的特殊愛好,他可是一清二楚,心中也不由得爲李如楠默哀三分鐘。
只可惜小西行長的興奮並沒能維持太長的時間,大友義統等人確實,回來了,只可惜他盼望着的李如楠卻不在。
“那個明人呢?殺了我兒子的仇人在什麼地方?”小西行長怒視着小西長信道。
小西長信低着頭,眼睛瞥向了大友義統,他本身沒什麼能耐,如今能混的上一個侍大將的職位,完全都是因爲他是小西行長的侄子,可是他這個做侄子的和自家叔叔的關係卻不怎麼和睦,他本人對小西行長也一向心懷畏懼。
最終還是大友義統,道:“小西殿下!十分抱歉,我們沒能抓到那個使錘的明將!”
“什麼?”小西行長一聽,眉毛都要豎起來了,“你說你們沒能抓到他,那麼其他的明軍潰兵呢?你們出去一趟總歸會有所斬獲吧!”
大友義統也覺得有些汗顏,可事實情況就是如此,他也不能虛報戰功,只得硬着頭皮道:“十分抱歉!我們~~~~~我們這次出去追擊明軍,毫無斬獲,非但如此,我們的部下還遭受了重大的損失,至少有一千人爲天皇陛下捐軀了!”
要說這個時候的日本天皇還真不是人乾的,手裡狗屁權力都沒有,不單單如此,就連生活最低標準都難以保證,住在京都的商人,不時就能在皇宮後牆外,看見一個瘦巴巴的老頭叫賣字畫,那位就是日本天皇。
雖然名義上是日本的領袖,可要說到他能對什麼事情做主的話,還真是想不出來,不但日子過得憋屈,還時不時的要爲那些大名背黑鍋。
侵朝戰爭,從頭到尾都是豐臣秀吉那隻老猴子的主意,可名義上侵朝的命令,旨意,卻都是他下達的,到時候真要是追究起責任來,那老兒也跑不了。
小西行長一聽這話,臉都黑了,追擊潰兵,居然還死了一千人,這算是什麼事兒,要是讓豐臣秀吉知道了,還能有他的好。
大友義統他不敢怎麼樣,只好將滿腔的怒火全都發泄到了小西長信的身上,伸手抓起一隻酒碗,便扔了過去,這廝估計也是穿越過來的,前世一定是個投手,居然直接命中了小西長信光禿禿的額頭。
“蠢貨!廢物!混蛋!”
日語原本就單調,平直,還是從漢語之中汲取了養分,才完善起來的,罵人的詞彙更是匱乏,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哪裡比得上中華文化,博大精深。
“明軍不過是些惶惶喪家之犬,這樣你們都能讓他們給逃了,還損失了千餘兵士,難道你們打算這樣展示武勳嗎?廢物!都是廢物!”
小西行長高聲叫罵着,小西長信自然是面色蒼白,戰戰兢兢的跪倒在地,縮成了一團,大友義統的臉色也是十分難看,小西行長明面上罵的是自家侄兒,可這話聽着,怎麼都像是針對他的。
可是現在他又沒辦法反駁,開戰之前,他就被小西行長安排在了鳳山,準備截擊潰逃的明軍,現在他不但沒能完成任務,還讓明軍在他的眼皮底下溜走,順便還收取了一千將士的首級,他無論說什麼,都沒辦法推卸責任。
最終開始黑田長政開口了:“小西殿下,還請息怒,明國到底是東方強國,雖然一時將其挫敗,但是也難傷其根本,再加上明軍驍勇善戰,就算是偶有挫折,也實屬常理,這次平壤設伏,已經稱得上是大功一件了,縱然有些許潰兵逃散,也難掩殿下的武勳,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要是放在平時,小西行長肯定也就借坡下驢了,但是今天不行,他的獨子被李如楠殺了,小西家面臨絕嗣,這等深仇大恨,豈是幾乎話就能抹平的。
“不行,這件事絕對不能就這麼算了,原九郎!”
小西長信聽到叫他的名字,連忙跪好:“臣在!”
小西行長眯着眼睛,陰沉着臉,誰都能感覺到他那強烈的憤怒:“你可知道明軍現在往什麼地方逃散了?”
小西長信一愣,光溜溜的額頭,這下不止在流血,汗也流了下來:“這個~~~~~~~~”
大友義統見狀,搶道:“小西殿下!我們這次追擊,並沒有遇到明國潰兵,每次發現蹤跡,等到我們趕過去的時候,發現剩下的只有我們將士的屍體,明軍早就逃遠了!”
“逃遠了!?”小西行長冷笑一聲,道,“難道這個也能算是理由嗎?還是說你想要告訴我,明軍都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每次你們一圍上去,他們就事先逃走了,而你們每次發現他們的蹤跡,都是在他們又殺了我們士兵之後!”
大友義統一聽,臉色頓時漲紅,不是因爲愧疚,而是被小西行長譏諷的語氣給氣的,小西行長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話的意思分明就是在暗指,他們這些人膽小,不敢和明軍交鋒,是在避戰!
這讓一向自恃勇武的大友義統如何能忍,大友家可是九州的強力大名,便是豐臣秀吉也不曾看輕了他,如今居然被商人出身的小西行長這般譏諷。
“既然小西殿下懷疑末將,爲表真心,末將不才,願意率大軍再次出城圍剿。”大友義統自告奮勇的說道。
黑田長政聞言,道:“大友殿下何必動怒,如今再去追擊,你以爲靠着我們的兩條腿能追的上那些明國的四條腿的騎兵嗎,現下還下着雨,大路都是泥濘溼滑,大軍行進肯定非常困難,這如何追得上人家,再者說,你知道他們逃去了哪裡嗎?”
“黑田殿下,明國潰兵唯一的出路就是義州,那裡靠近鴨綠江,對岸就是明國了,他們損兵折將,肯定急於找個安全的地方休整,只要直奔着義州過去,肯定不會有錯!”大友義統說的到也是在理。
“小西殿下,我倒是覺着還是不追的好,這股明軍剛纔我看了一下,頗爲精銳,若是我們貿然出擊,怕是會遭了他們的埋伏。剛纔又聽大友殿下說了,明軍似乎並非如我們想象的那樣,沒了朝鮮嚮導,便迷失了路途,他們好像對這一代非常熟悉,可以在我大軍行進之間,鑽空子,找機會,實施突襲。而且明軍的兵力雖然不多,但都是騎兵,而且那明將章法有度,顯然是沙場宿將,若是貿然追擊的話,只恐會有不測!”
“黑田殿下又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家的威風,就算他們有埋伏,可要知道咱們這邊上有多少人,他們纔多少人。剛纔明軍在城內戰死的,少說也有三千多人,折損過半,剩下就算是有些敢於抵抗的,料想也不會多,充其量不過千人,小西殿下,下令吧!我這就出城追擊,誓死也要抓住那個殺了您獨子的仇人!”大友義統看着小西行長略帶嘲笑的說道。
小西行長聞言,頓時臉色一變,可還沒等他說話,黑田長政又勸道:“大友殿下!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大友義統知道黑田長政是爲了他好,可是這個時候他的倔脾氣也犯了,非要出兵不可。
看着身邊這些人都在鬥嘴,小西行長心裡也是一陣煩亂,最後還是黑田長政讓步了:“既然大友殿下一定要追擊,那麼不如先帶小股人馬去看看,若是能追上,那咱們便追,追不上也無所謂,反正咱們這一陣也不算吃虧。”
小西行長聞言,也只得道:“嗯,就按你說的辦吧,大友殿下,你帶着本部人馬出城去追吧,看看那些明軍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大友義統微微點了下頭,道:“末將遵命。”
大友義統接了令,便昂然起身,走出了大殿,帶着自己本部人馬兩千人不大一會兒便出了平壤城。
這會兒雨也漸漸的小了,眼看着天便要放晴,大友義統一馬當先,後邊跟着大隊的足輕,可惜,騎兵卻是沒有多少。
追了十幾里路,總算是發現了明軍的蹤跡,雖然李如楠等人早已遁去,但是還是能從泥濘的道路上看到明軍大隊人馬的足跡。
大友義統跟這個人雖然莽撞,受不得激將,可到底是大友氏的家主,也不是個一勇之夫,雖然被小西行長譏諷讓他很憤怒,但也沒有昏了頭,通過前面兩處明軍遺留下的日軍屍體,就不難看出,這支明軍的戰鬥力十分強悍,他要是貿貿然追上去的話,說不定就會遭了埋伏,
冷靜下來之後,大友義統也不急着追擊,而是循着明軍戰馬留下的腳印,悄悄的墜在後邊,同時派人回平壤城,尋求援助。
可是走着走着,大友義統就覺得不對勁了,明軍戰馬留下的蹤跡一開始向北,可走了兩三里路之後,卻又折返向西去了。
“難道這些明國的兵馬不甘心失敗,還想要進攻平壤城!”
大友義統此刻是滿心的疑惑,也不敢再往前了,事出反常必有因,說不定明軍有什麼陰謀,趕緊讓大軍停下,等待平壤城派來的援軍,再繼續追擊。
可就在此時,大友義統突然聽到了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經管下着雨,聲音顯得不是很清楚,但他還是能判斷出,那個聲響是火統發射的聲音。
不好!
大友義統剛想大聲提醒部下,突然身子就好像被人撞了一下似的,倒飛着栽下馬來,伸手往胸口上一摸,只覺黏糊糊的,低頭再一看,胸口上赫然是一個杯口大的洞,此刻鮮血正恣意噴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