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如洗的海水遼闊而遙遠,海鳥飛翔在雲水之中,更有潮水掀動海風捲起了軍帳的簾子。陽光一時間照亮了整個王師駐紮的海灣。這一刻的軍帳中,三個人是沉默的。
秦炎生聽罷陳一凡剛纔所說的話,卻是面色不變道:“我之所以要看得清楚,乃是因爲我爲一軍統帥軍師!若不小心行事,讓我大軍陷入困境之中,我該如何是好?”
陳一凡一聽此話,笑道:“你說得倒是冠冕堂皇,可知道這軍中統帥並非你一人!!而真正的統帥也絕非是你!”陳一凡此話一出,卻是頗有些狠勁!
那秦炎生一聽此話,赫然愣住了。一雙眼睛怒視着陳一凡,道:“你究竟是什麼意思?”陳一凡不理會秦炎生卻是轉過臉去,對那大刀關說道:“臣,仙師陳一凡有一不情之請,還望關將軍納許!”
大刀關見空氣驟然變得十分壓抑緊張,心中不覺有些惶恐,忙道:“仙師有何話,都說來!只是卻萬萬不能傷了弟兄們的和氣!”
陳一凡不擡頭,卻是咬牙繼續說道:“對不起,我的請求恐怕就是會傷了弟兄們的和氣!更何況,我從未把某人當過兄弟!”大刀關一聽此話,心中頓生疑惑,道:“仙師到底是個什麼請求?”
陳一凡一聽此話,忽而挺身而立,緊接着嗓音十分厚重,指着秦炎生道:“今日我要請求將軍罷免這個軍師秦炎生,此人狼子野心,在我軍中籠絡人心,若是今日不除,日後必是我軍中大患!”
大刀關本是耿直之人,一聽此話,心中頗有些疑慮,面上尷尬地看了秦炎生一眼,對陳一凡道:“陳仙師此話從何說起啊?”
陳一凡走到秦炎生面前,用挑釁的目光看着秦炎生,接着冷哼一聲,道:“起初的時候我倒是的確沒看出來,此人城府極深,今日我卻將一切看清楚了,關將軍,你可知這人在軍中的威信已經幾乎大過於你?”
大刀關一聽此言,順口道:“哦?有此等事情!”
陳一凡握拳道:“不錯,那日我回營之時,見到兩個士兵在處理戰後的屍體,隱隱聽到一人說‘哎,那關將軍除了帶着我們一通亂砍,似乎也沒什麼本事啊!’,而另一個士兵則說道‘不錯,我倒是覺得那個軍師秦炎生看起來儀表堂堂倒像是一個英雄一般,而且上次風流駐一戰,更是讓我軍士氣大振啊!’另一個士兵又道:‘你聽說麼,這次之所以在此處落敗,乃是因爲軍師所出的主意沒有被採納……”
一旁的秦炎生一聽此話,旋即怒喝道:“陳一凡,你切莫血口噴人,我秦炎生何時說過這等昏話?那日的一場戰鬥,我也是萬萬沒料到的!大軍有難,我怎會說出這等豬狗不如的話來?貶將軍以自立?”
陳一凡一聽此話,道:“悠悠之口,若是沒有人說出此話,那些士兵也是萬萬不會到處亂傳的!” 秦炎生看着陳一凡鎮定自若的表情,心頭一陣大怒,喝道:“陳一凡,難道我姓秦的有愧與你麼?你爲何這等辱我!”
陳一凡面不改色,道:“你並不愧對於我,但是我對你這個人真的沒什麼好感!自那日鬥神大會開始,直到現在!你的城府都讓我感覺害怕!”
秦炎生此時已經氣不打一處來,喝道:“我秦某人,生就是如此,到死也是如此,改不了了,你又當如何?好吧,你不過就是不想讓我來當這個軍師,也罷,不過就是如此,我身爲神州男兒,在何處不能對付那些流寇?只可恨我一顆拳拳報國之心卻被你這個修仙練道不食人間煙火的人給貶得一無是處!”秦炎生此話一出口,手中更是立刻便從腰間解下自己的軍師印,緊跟着疾步上前,就將那軍師印放在了大刀關面前的桌上,更是憤而道別道:“這軍師我不做了,誰願作誰去!”緊接着,秦炎生頭也不回地就往帳外衝去,誰知還沒走遠便聽到大刀關一聲怒喝:“我乃是一軍主將,我不准誰走誰就不準走!”
秦炎生剛剛掀開簾子,不覺愣在了那裡,一邊是因爲那大刀關的怒喝,還有一邊則是因爲:
遠處的駐紮千百軍士的沙灘之上,此刻約有千人跪伏在地,而浩浩蕩蕩的聲音從那些跪伏的人中傳了出來。
軍師大才,不可離開!
軍師大才,不能離開!
……
那聲音極爲洪亮,一時之間充滿了整個海灣,震得那遠方的海鳥都亂蓬蓬飛了起來。原來方纔有傳令兵去那軍帳的時候目睹了一切,便回來將此事稟告了衆人。那些人有感軍師之恩情,便決定前來留住軍師。
這一瞬,秦炎生愣住了,他的臉上掠過一絲狡黠的笑容,緊接着卻是整個身子跪伏在地上,道:“諸位將軍,諸位將士,我秦炎生初爲軍師,所作之事多有錯處,諸位願意留下我的心意,我領了,只是倘若我留在軍中,必然使我軍中將相不合,日後恐爲大患!我本是神州子民,怎能因爲一己之私讓我大軍陷入此等境地?”
秦炎生此話說得倒是十分悲壯蒼涼,字字都似發自肺腑一般,說到動情之處,更是猛然朝天一嘔,頓時噴出一口鮮血!
熱血過處,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真的是心痛,哀到深處了麼?
這樣的熱血,無不摧人肝腸啊!
一時之間,這帳下所有的將士都怒了,隨即朝着那將軍營帳中吼道:“陳狗賊!你給我滾出來!”秦炎生一見惹怒了大家,卻是故作好人道:“大家切勿這樣,我秦炎生承受不起啊!”說到此處的時候,更是鮮血長流而出!這時候,衆人的憤怒盡皆點燃。更是衝着軍帳叫囂了起來。
陳一凡一聽外面的叫囂之聲,心中不覺大慟,轉而一把掀開簾幕,朝着外面的軍士喝道:“你們的將軍是關將軍!他纔是你們的主子!”
那大軍卻是接着道:“關將軍是我們的主子,但那秦軍師卻是我們的軍師!”
陳一凡看着那些面上寫滿忠誠的將士,一時啞然了,就在這時候,更是一股大的起鬨聲傳來:“陳狗賊,臭道士,快滾開!”這一剎那,陳一凡愣住了。
在那些叫囂的人羣中,竟然連自己的兵將都有,一夜之時,本是並肩作戰的戰友,此時卻完全目光冷漠,形如仇敵一般。其中更是一個人喊道:“你這姓陳的,練兵就練兵,爲何還要斬我將領?”
陳一凡斬將只是爲了整頓軍紀,但此時卻成爲自己應該被驅逐的理由?
陳一凡絕望了,只是此時,傷到深心處之後,不覺臉上卻展開一個笑容,一個頗有些滑稽的笑容。這笑容還沒消逝的時候,卻只聽得遠處一聲雷吼:“那姓陳的,還不跟我走?此地多留無益。”
陳一凡盎然擡頭,頓見遠處的天空下,一片金色耀眼的光芒。而那光芒之中,正有一個恍恍惚惚的金影,瞧得不是很真切。陳一凡苦笑一聲,衝着雲端喊道:“你是何人?”
那金光大作之處,道:“修仙本就是避世之人的事情,你何苦攪這趟渾水,人間無味,還是續我修仙之途吧!”陳一凡呵呵一笑,道:“不錯,這話倒是說得有幾分意思,你且等着,我馬上追上你!”話畢,陳一凡竟而化起金光,呼嘯而去……
這一刻,衆將士卻是忽而愣住了。陳一凡不曾回頭,沒有一絲留念。倒是那個秦炎生,蹲在地上,手扶着胸口,脣角鮮血長流之中,卻是黯然一笑,心道:“跟我鬥,你還是差了些!”
遠處的大刀關迅速地跑到這邊,將秦炎生扶了起來。
萬千將士同聲歡呼起來。
軍師,他依然是軍師。
陳一凡於那半雲間暗道:“去你孃的塵世,去你孃的仙師,我只是一個逍遙人而已!”心到此處,陳一凡更是掠過蒼雲,直追那遠處的金光,追了約莫三刻之後,那道金影倒是十分迅速,陳一凡還沒有繼續追,卻是忽而腳下一震,心頭一動,低頭看去,卻見腳下的除罪金簡之上那道裂縫猛然增加,更是從中竄出一股股黑影,那黑影朝着陳一凡劈面而來。
陳一凡猛然立住,赫然黑色護氣大漲,頓時將那黑影擋在其外,那黑影聳動之間,暗沉沉嚎叫着:“你這賊婆子,還我等命來!”
陳一凡心頭一緊,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旋即赫然將那護氣竄出,更是左手激起狂風朝着面前的黑影橫掃過去……
那黑影全然無形,橫掃之後,雖化爲散影一般,卻又在下一刻圍而重聚,緊接着又如方纔一般。轟然朝着陳一凡掠過來,陳一凡護氣大起,將那黑影阻出其外,卻在這時候,腳下的除罪金簡那道裂紋猛然一張,轟然之間又是黑影飛射而出,盤蛇一般將陳一凡整個人罩住了。
陳一凡心頭一扼,頓時眼前一黑。
閉眼之時,隱隱約約的金光朝着自己衝了過來。一個蒼涼的聲音傳來:“哎,你這小子,讓我算算,九大劫難過了多少?”
香溪鎮遭厄之劫難,西元城牢獄之劫難,
西元城兄弟分離之難,紫皇城女子背棄之難,
除罪金簡魂劫之難,昨日遭疑之難,
今日驅逐之難……
掐指一算,還有兩難!
喪生和尚兀自笑了笑,將陳一凡負在背上,緩緩落下雲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