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丫頭,連皇上也敢拿來說事!”皇后佯怒,又看向了依舊有些不在狀態的穆筱言,“碧落,你別聽這丫頭瞎說,往後多到這宮裡來走動走動,熟悉了,也就不妨事了!”
幾人正說着話,門外卻有小太監敲了敲門走了進來。
皇后向外看了看,才問,“可是有事?”
那小太監打了個千,方回道,“回娘娘,是三王妃入宮了,想來拜見娘娘!”
聽到“三王妃”三個字,皇后眉頭便是一皺,“你便說我已經歇下了,不見客!”
“可是……”那小太監有些爲難的看了看穆司晴,又道,“三王妃應是知道九王妃在這裡,所以……”
後面的話,小太監琢磨着不知道如何說下去,可是皇后也知道他的意思。
那三王妃向來刁鑽跋扈慣了,這宮裡,也沒人願意招惹她,今日她要是當真這般明顯的將她拒之門外,往後又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事情來。
“姐姐,你既是不想見她,那不見便是!”穆司晴自然知道皇后在想什麼,笑着站起身。
“我既是入宮了,少不得是要去太后娘娘那裡請安的,既然這樣,那便不在姐姐這裡多坐了,三王妃那裡,我只消說姐姐已經睡下了,便是我也沒有見着,想來她也不會說什麼!”
皇后聞言點了點頭,嘆了口氣,“她早不入宮晚不入宮,偏偏趕在了今日,倒是害的我們姐妹連個說話的時間都沒有了!”
穆司晴聞言倒是笑了笑,“左右九王府離皇宮不遠,明日我再來陪姐姐也便是了,姐姐切不可爲這種事情氣壞了身子!”
說完又看了看穆筱言,商量道,“碧落,你便先留在姐姐這裡吧,我先去太后娘娘那裡請了安,我們再一起出宮!”
太后也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碧落身份特殊,還是留在姐姐這裡比較好。
太后,穆筱言自然知道指的是誰,想當年那惠妃差點要了她的小命,現在穆筱言是決計不想見到那女人的,聽到穆司晴的話,忙點了點頭,“我知道,你安心去吧,不用記掛我!”
皇后身子畢竟弱,說了一會兒話便是沒什麼精神,“碧落,真是不好意思,把你留在這裡,卻也不能好好陪你!”
“娘娘嚴重了!”穆筱言笑了笑,扶着她躺好,又替她將被角掖好,“娘娘好好歇息,碧落去隔壁坐坐,不打擾娘娘了!”
說實話,對着這樣一個“自己”,穆筱言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於是只能笑了笑,站起了起身。
皇后虛弱的笑了笑,“我讓丫頭們備了些點心,你要是餓了,便自己吃些!”
“我知道!”穆筱言回答,便起身退出了暖閣,來到了隔壁的房間內。
即使天氣沒有很冷,翊坤宮的每個房間內卻依舊是點上了炭火,此時房間內的炭火燒的正旺,偶爾還會升騰起蔚藍色的火焰,嗶嗶啵啵的聲音不知道怎麼就讓穆筱言莫名其妙的覺得有些時光迴流的感覺。
當初她被耀宗帝指派過來打掃翊坤宮,二爺總是會貼心的爲她在這裡燃上炭火,讓她在寒冷的冬季,再也感受不到半絲寒意。
也是在這裡,他教她寫大字,她看他畫畫,一切明明好似還是昨天發生的事情,可是卻已經再也回不去了。
她甚至不知道她以後該何去何從,所有的人都有他們特定的生活軌道,只有她穆筱言,彷彿是多出來的一人。
在這個時空裡,她是一個莫名闖入了局外人!
正沒頭沒腦的想着,卻猛然聽到一陣尖細聲音傳了過來,“皇上駕到!”
穆筱言一愣,繼而直接從凳子上彈了起來,二爺,是二爺!
她仿若已經聞到了屬於他特有的味道,可是衝到門口,腳下的步子卻再也挪動不了半分。
是了,她如今,又能以什麼身份去見他呢?
二爺他,斷然已經認不得她了吧?
就算認得,他所喜所愛的,也只會是那個跟他有着共同兒時記憶的“穆筱言”吧!
手下拳頭緊緊握
住,緊緊咬住脣瓣,想見,想見,瘋狂的想見!
可是不能,她沒有見他的理由!
“別亂動,身子原就弱,還亂動什麼!”
隔壁的房間內,突然傳來的聲音,讓愣在一旁的穆筱言猛然掉下淚來!
是二爺,真的是二爺呢!
那麼熟悉的聲音,那麼熟悉的語氣,帶着他特有的霸道的溫柔……
只是如今,卻再不屬於她穆筱言了!
“皇上,這會兒子怎麼有時間過來這裡?”
“今日事情不多,便想着過來瞧瞧你,早膳可是用過了!”
明明只有一牆之隔,明明他的聲音能清清楚楚的傳到她的耳裡,可是她卻偏偏不能見他!
心裡好似有一把無形的匕首,就那麼一刀一刀的割着她,好痛,好痛,痛到心好似都揪到了一起,呼吸彷彿都被奪走。
五年,五年,這麼漫長的五年,只要一想到陪在他身邊的是另外一個女人,她就覺得心痛的彷彿快要死去!
二爺,你心裡,當着沒有穆筱言的半點位置麼?
不一樣的靈魂,你當真,沒察覺半點麼?
你所愛的,當真只是幼時的那個“穆筱言”麼……
“皇上又不是不知道,我哪裡吃得下那些!”
“哎,你總是這般不愛惜自己,誠心讓我擔心!”
那麼無奈的聲音,那麼溫柔的聲音,聽在穆筱言耳裡卻只覺得刺耳無比,她從來不知道嫉妒是什麼東西,可是此時此刻,她知道有一種叫做嫉妒的東西,在瘋狂的吞噬着自己。
她捂住耳朵,拼命的想要杜絕隔壁的聲音傳入自己的耳裡,可是越是不想聽,卻好似聽得更清晰。
她蹲下身子,緊緊的揪住胸口,好疼,真的好疼,二爺,我該怎麼辦呢?
二爺,我在這裡啊,我纔是穆筱言啊,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看我一眼!
哪怕只是一眼……求你……看我一眼……
“碧落,我這樣做,到底對不對呀!”一股腦的將手裡的東西全數扔到地上,穆司晴耐心終於告罄,氣鼓鼓的埋怨,“哎呀,不做了不做了,這東西真是難死了!”
穆筱言見此好笑的搖了搖頭,司晴這丫頭,這些年,可真是一點沒變。
依舊是小孩子性情,即使孩子已經那般大的,自己卻仍舊長不大一般。
走過去將地上的東西撿了起來,穆筱言揶揄,“是你自個兒說要親自給王爺做一件生辰禮物的,這會兒倒是嫌麻煩了?”
“可是我就是學不會嘛!”穆司晴依舊嘟着嘴表示自己的不滿,“誰叫你不選個簡單的教我!”
這可真是冤枉,穆筱言深深覺得這丫頭也是個不講理的主!
事情的起因其實是這樣的,那日她閒來無聊,就找了些材料編了幾個中國結打發時間,沒想到這丫頭見到便是喜歡上了。
又想着過陣子是九爺生辰,便一定要央求着穆筱言教她,說是要給九爺做生辰禮物。
這也就算了,有簡單的不學,這丫頭愣是要學最複雜的,還說什麼複雜的纔好看,才能表達她對九爺的一番心意。
穆筱言無可奈何,只能應承下來。
可是穆筱言馬上就後悔了,她哪裡知道這九王妃琴彈的好,刺繡繡的好,偏偏這功夫,怎麼學都學不會!
這已經耐着性子不知道教了她多少次了,這丫頭學不會就算了,如今倒是怨起她來了?
“我的姑奶奶,我也想讓你學簡單的呀!”穆筱言將手裡的紅繩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才笑着看着依舊氣鼓鼓坐在一旁的穆司晴,“這不都是您自個兒說要學這複雜了嘛?”
見穆司晴依舊嘟着嘴,穆筱言商量,“要不我替你編好,送給王爺的時候,你只說是你編的,好不好?”
“那怎麼行?”哪知穆筱言剛說出口,穆司晴想也不想便反對,“要是你編的還有意義嘛!”
穆筱言聞言聳聳肩,“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
你說怎麼辦吧?”
“不行,我一定要學會!”咬咬牙,穆司晴下定決心,“碧落,你這次慢點,再教我一次!”
哎,穆筱言心中苦笑,看了看外頭的月色,今天晚上是不用想着有個好覺睡了!
認命的拿起一旁的紅繩,穆筱言再次坐到了穆司晴身邊,“小姑奶奶,您可得看清楚了,再學不會,我可真不教你了!”
穆司晴雙眼緊緊盯着穆筱言的雙手,一刻也不願意放鬆,只是重重的點了點頭,“嗯嗯,這次一定學會!”
事實證明,九王妃所說的話那是信不得的,最後的最後,穆筱言實在抵不住睏意,看着仍舊在一旁奮戰的穆司晴,擺了擺手,“不行了不行了,我先睡會,你自己再琢磨琢磨!”
話音落下,卻是已經睡去。
穆司晴見此無奈,看着手中依舊沒有成形的一推紅繩,咬咬牙,繼續奮戰!
穆筱言是被餓醒的,看了看外頭,竟是已經日落西山,想不到自己一覺竟然睡了這麼久!
怪不得肚子會這麼餓!
司晴那丫頭平時不是一早就會把她叫醒的,今天倒是破天荒的沒有打擾她!
也不知那丫頭昨天夜裡到底學的怎麼樣了!
摸着肚皮想着去穆司晴那裡看看,順便蹭點東西來吃,於是隨意梳洗了一下,便往穆司晴那裡走。
可是剛剛踏進院子裡,便聽到了有哭聲傳了出來。
穆筱言心下一驚,這聲音是司晴的,這是怎麼了,怎麼哭了?
當下不敢再耽擱,加快腳步往院子裡跑。
可是還沒進屋,卻又聽到屋子裡傳來了穆司晴帶着哭意的聲音,“爺,是不是我怎麼做,都始終替代不了她?”
“對不起!”是軒轅翊嶸的聲音,滿是無奈的聲音。
穆筱言一愣,原來九爺也在,穆筱言腳下步伐頓住,此時她再出現顯然不合時宜,正準備離開,卻又聽到穆司晴的聲音傳了過來。
“可是爺,姐姐早就已經是皇上的人了,她早已貴爲一國皇后,或許她早已忘了您,您真的……”
“那又怎樣?”軒轅翊嶸苦笑一聲,“有的人若是說忘便能忘,那便好了!”
這麼多年了,他也想忘了她,可是有的人卻怎麼也忘不掉,無論他怎麼努力,那人總像在心裡長了根一般,越活越清晰!
明明一想起便會心痛的要命,可是想她,卻好像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即使再痛,也依舊要想起。
他有時候就會想,倘若有一天連想她都變成一種奢望的話,那他該靠什麼活下去。
“呵……”穆司晴含淚苦笑,“我如何不知道呢?爺一直帶在身旁的那錢袋子,是姐姐送給爺的吧?”
雖是在問,可是穆司晴心裡卻是比誰都清楚,“這麼多年了,爺一直帶在身上從不離身,甚至碰都不讓人碰……我曾親手替爺做過那麼多個,卻終究比不得那個洗得已經泛白的錢袋,我原以爲只要我努力,總有一天會取代姐姐在爺心裡的位置,卻不想……”
“對不起!”再多的話,終究只能化成一句對不起,倘若沒有遇到她,他或許……
只是這個世上,沒有那麼的假如,所有的一切,都不可能回頭的……
“司晴,對不起!”他能說的,除了對不起,也再無其他。
穆司晴聞言搖了搖頭,“對不起又有什麼用呢?我想要的,爺終究給不了我!”
可笑啊,她努力了這麼久,這麼多年下來,一直陪在身邊的人,終究比不了一個連見一面都是奢侈的人。
穆筱言站在門口,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恍然間想起和九爺的點點滴滴,依舊那麼清晰的留在記憶裡。
可是有些人有些事,錯過了,便再也回不去了。
感情的事情誰也說不清楚,倘若人的心能夠自己主宰,很多事情,便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穆筱言突然不想再聽下去,心裡難受的厲害,好像被什麼堵住了一般,自己也說不出是什麼原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