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強強國際商務酒店。
一輛白色凌志泊在酒店的停車場,下車的兩位身着休閒裝的男子,攀談着,向着大廳的茶座踱去。
當頭的一位,停下了,像是還在猶豫,他回頭問着:“你的想法都是基於哈曼商務提供的信息做的?”
“是啊。”身後的男子道,他補充了一句:“五十萬買的信息,很值,能和咱們調查到的相互印證,他們的消息更準確,首都吃信息這碗飯的人太多了,但行家沒幾家,哈曼是數得着的。”
“那我問你。”當頭那位嚴肅地,小聲道着:“如果真實施起來,你說,會不會有問題?”
“他們的信譽,還是可以的。”被問者小心翼翼地道,他對於謝紀鋒的印像很好。
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相信信譽這個詞,問話者搖搖頭道着:“這幫人真可怕啊,滲入這麼深……我都有點恐懼感了,要是咱們的公司、咱們的競爭對手也這樣做,我還真無計可施。”
“高總,您是擔心……”屬下問,這麼一講,連他也覺得心虛了,這些商業間諜不但讓人心恐,而且是擺不到桌面上的事,他小聲提醒着:“我是以個人名義給他們籤的諮詢協議,協議上,沒有反映什麼和此事相關的內容。”
似乎碰到了商場上習慣性難題,希望他們多幹點,但不希望他們知道的太多,這位高總思忖了下,像在自言自語道着:“先談吧,談不成就當又做了部爛劇賠了……要談成……看情況再定,這事幹系太大,千萬不能出岔子,他們那先拖着,說不定還用得着。”
“這個……您放心……”
兩人踱步進了酒店大廳,說了句“颶風傳媒的訂桌”,大堂殷勤地把兩位領到了一間雅座,簡單的屏風隔斷,所過之處,不時地有高鼻子、藍眼睛的老外走過,甚至有位個子頗高的金髮美女,惹得那位高總都多看了兩眼。
對,這裡是國際商務酒店,從幹倉二十年的普洱到漂洋來的乾紅都有提供,純屬爲國際商務人士提供一個休閒商談的場所而已,那怕就那些老外,也開始入鄉隨俗了,有了這種茶桌飯桌上談生意的習慣。
雅間稍等片刻,對方已經來了,一位身材稍稍發福,不過商務範很足的女士,帶着一位西裝革履的男子,應該是秘書的角色,男子一路領着,進了雅間。
“這位是颶風傳媒總經理高雨田高先生,這位是知名製片人張政和先生……介紹一下,我們公司總裁辦助理,夏亦冰女士,咱們見過面了。”
秘書介紹雙方認識,各自落坐,夏亦冰隨意要了杯咖啡,颶風傳媒的兩位卻是額上稍顯黑線,來的是總裁辦的一位助理,這個就不對等了,明顯沒有把颶風傳媒當回事。
“高總,張先生,那我就開門見山說了。”
夏亦冰攪着小勺,一副大富之家出來的派頭直入主題了:“貴公司提供的一攬子入股計劃我們孫總看過了,不過你們的出價可是有點低了,從商業模式上講,我們兩家產業是具有互補性的,很多方面存在合作的可能……來之前,我請示過孫總,我們給的底價是,四點四億,股權配比百分之四十九。現在影視行業是塊寶藏,掘金的絡繹不絕,很多賣座的片子想入股都難。你們要真能製作出一部像樣的片子來,那衍生的效應,可能比股價值錢多了。”
夏亦冰侃侃道着,華鑫國旅的總部在香港,屬於境外註冊公司,內地唯一的一塊開發成形影視旅遊基地,一直在尋找下家,這是第幾次談判,她已經記不清楚了,不過她記得住這家颶風傳媒,是家小公司,很可能被四個多億的開價嚇跑。
颶風兩位微微笑着,那無語的呵呵,像是囊中羞澀。
“價格可以談,貨賣識家嘛,不過據我們所知,貴公司的註冊資金只有兩千萬,我很好奇,貴方準備怎麼樣來一次蛇吞象的收購?”夏亦冰笑着道,手託着腮,和秘書笑了笑,似乎準備看接下來兩位推託的言辭了。
“這個……”高雨田已經是胸有成竹,他躊躕了下,指指男秘書道着:“夏總,能不能讓小李迴避一下?”
“有這個必要嗎?你們不會準備對我進行商業賄賂吧?呵呵,坦白說,我還真當不了家。”夏亦冰笑着道,只當是個玩笑。
高雨田道着:“我拿不出四個億來,所以也不存在賄賂,就即便我想賄賂,夏總您也未必看得上啊。”
“那我就很好奇了,您是……”
“關於屯兵鎮的前世今生,關於鵬程商貿的火中取栗,還有關於華鑫那幢爛尾樓,等等……這裡面涉及很多商業秘密,也是華鑫至今沒有找到接手人的原因,您不至於……”
“迴避一下。”
夏亦冰臉色一變直接道,男秘書知趣地起身,離座了。
對於這個觸到痛點的話,夏亦冰一下子從笑容可掬變得面如覆霜了,他整了整心情,凝視了兩人片刻,狐疑地問着:“看來你們前期工作做得不少,不過有句話叫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屯兵鎮,我們公司先後投入了七個億,您想揀便宜,可以商量,但……你們應該讓我看到,貴方的誠意,否則我們都在浪費時間。”
“痛快,那我就直說了,您那攤子,別說四個億,就四千萬都沒人敢接。”高雨田刺激了一句,他無動於衷地把玩着杯子,夏亦冰氣得離座而起,張政和趕緊扮着白臉勸着:“夏總,這肯定是孫總的一塊心病,本來我們準備直接和孫總談的。”
“對於根本沒有意向的,孫總有必要出面嗎?你們想開個國際玩笑?四千萬?那幢爛尾樓都不止四千萬。如果動手開工,兩個月就能投入使用。”夏亦冰氣得又坐下了,對於這兩位嫌貨的,她還真怕是準備買貨的。
“我不是個有幽默感的人,開玩笑的話我不會講,不過我知道,你們在屯兵鎮的收入僅限於門票和租賃場地收入,一年不足一千萬,大西北影視旅遊開發成立四年,一直處於鉅額虧損狀態,加之渡假村修建又發生羣毆,引發刑事案件,你們一直就陷在屯兵鎮那個泥沼裡。”高雨田道,翔實的信息給了他極大的主動權,這五十萬花得真不虧,最起碼看到夏亦冰臉上的表情時,他覺得很爽。
夏亦冰臉上有點發白,她揣不清對方的用意,剛要說話時,又被高雨田搶白了,就聽高總道着:“我仔經覈算過,你們建設時間歷時五年,按當時的物價和人工計算,總投資額不超過四個億,當然,泡沫應該有點,虛高也應該有點,這不是價格多少的問題,真正的問題是,就誰看那兒一眼,稍加調查,也未必敢接手啊。”
“那咱們好像就沒有什麼可談的了。”夏亦冰起身道,拿起了女包,準備走人了。像是反擊一般,她挖苦了高雨田一句道:“您一定僱傭商業調查了吧,對於你既浪費時間,又浪費資金一事,我深表同情。”
“不,一點都沒浪費,那是金礦,只不過你們沒有能力開採,不想看一封鵬程商貿的詳細收入報告嗎?我可以提供。”高雨田只待夏亦冰走出幾步,才把這個猛料拋出來,夏亦冰有點不相信地回頭看看,遲疑了片刻,又坐下來了,不過一言不發,等着對方亮底牌。
高雨田示意了下,張政和遞出了一個精緻的平板,遞給了狐疑地夏亦冰。
一分鐘,夏亦冰被吸引住了。
三分鐘,她投入了,這份詳細調查讓她震驚了,僅僅那封盒飯的提供報告就足以讓任何一家公司垂涎三尺,日均八千,最高兩萬多份,都有詳細的流水賬、實物圖片、進貨單旁證,基準的測算是每天有四十到六十萬的毛收入進賬,看得她心潮起伏,像是被人搶了這麼多錢一樣。
張政和和高雨田交換着眼色,對於這份震驚,兩個人很滿意。他們不準備打擾,留着時間讓夏女士慢慢消化。
五分鐘過去了,翻到影視基地附屬幾個景點的情況,夏亦冰氣得閉上眼了,連那些地方租賃費用都相當可觀,只不過與開發者華鑫已經無緣了。
十分鐘過去了,夏亦冰把平板默默地遞回去,氣勢已消,她輕聲問着:“你們還知道什麼?”
“我們還知道,鵬程幾乎把華鑫在當地的開發全部架空了,你們派去的e,基本是給他們打工的,除了維繫基本的門票收入,剩下的都落到他們手裡了……而且我還知道,只要你們試圖去人解決,就會有人拿着幾年前的刑事案件說事,然後你們的人就受到莫名其妙地圍攻,上一任經理,就是被人打跑的,對嗎?”高雨田問。
夏亦冰一欠身,笑了:“對,沒辦法,山高皇帝遠,刁民惡人多啊,我們往上說話容易,往下辦事就難了,讓兩位見笑了。”
“不不不,我們對此也是義憤填膺,孫總在數年前就看到了現在的市場,進而投資大西北影視旅遊城,非常有商業眼光。”高雨田讚道。
“對,這個鵬程商貿就是一羣地痞流氓無賴,再加上地方保護主義,貴公司又是外籍,恐怕這事很難解決了。”張政和道。
“謝謝兩位的同情,呵呵……不過我還是不懂兩位的來意,難道,想替我們解決問題?”夏亦冰好奇地開了個玩笑,現在看來,對方的準備非常充足了,只是目的尚在未知之中。
“還是年前那個初衷,我們希望入股共同經營,我們雙方的業務互補性很強,只要經營權回到手裡,三到五年就可以盈利,如果有萬一之想,真能拍出一兩部叫座的影視劇,說不定這個時間更短。畢竟現在能找到的拍攝地已經屈指可數了,而且屯兵確實有他的風格。”高雨田道,很誠懇。
“理想很豐滿。”夏亦冰笑道,一推杯子,問着:“那,您準備如何解決現實的骨感呢?”
“我知道他們怎麼組織,怎麼操作、怎麼盈利,我連他們米麪菜肉的進貨地都知道,連他們眷養打手的數目都清楚,甚至我現在一個電話,就知道今天中午,屯兵鎮提供的飯菜熟到幾成了……您覺得,我要沒點想法,會貿然來浪費您的時間嗎?”高雨田笑着道,似乎已經穩操勝券了。
“洗耳恭聽。”夏亦冰正色道,生意談到這份上,火候到了。
“還在這裡面,麻煩您過目,有興趣的話,請引見一下孫總,最好當面談;要是沒興趣,我們不會再麻煩您第二趟了。”高雨田道,張政和遞去了平板電腦,又是一份加密的文件。
一份商務計劃,很規範,不過幾眼之後,夏亦冰已經徒然色變,她看兩人無動於衷,又耐着性子往下看,可能是一個難以接受,或者難以相信的策劃,讓夏亦冰思忖了良久,不時地看着對面來客,那猶豫不決的樣子很是明顯。
半晌把電腦遞回去,很乾脆地道:“我需要請示一下孫總。”
高雨田做了個請勢,夏亦冰拿着電腦,匆匆出去了。
“我看有戲!”張政和小興奮了。
“對於咱們搞影視的這一行,銀幕上的不是戲,幕後的纔是。”高雨田笑着道:“比如潛規則了,比如吸.毒、嫖.娼、緋聞、花邊等等,當然也包括你背後放火,我暗地挖坑……戲外戲,永遠比戲精彩啊。”
“真要出來,絕對是一部大戲。”張政和恭維的口吻道。
“嗯,你策劃這個,比策劃影視劇強多了。”高雨田笑道。
“行情如此啊,現在審醜比審美流行,文盲比文藝叫座,越腦殘越有票房,我不是沒辦法才另找出路嘛。”張政和道,兩人相視而笑。
結果沒有懸念,不多時夏亦冰回返,很客氣地邀着:
“孫總已經趕往機場,下午趕回來,他要親自和兩位談……請!”
高雨田和張政和相視一笑,起身離座,各驅車直向華鑫設在首都的分公司………
…………
…………
同一座城市,不同的地點,不同的人在爲千里之外同一個地方牽掛着。
寶隆大廈八層,謝紀鋒在他不常來的辦公室枯坐着,仔細地翻着舊式日曆臺子,一頁頁翻過,數到第27頁時,他重重地做了個記號,這時候,響起了輕聲的叩門,應聲而入的主管唐瑛拿着筆記本電腦,準備向偶而來公司的老闆做一個簡要彙報了。
“這是和張經理的委託協議,已經付款,下一階段的事他沒有講,只說稍等幾天,但也沒有明確講,協議執行的程度以及具體要求。”
“這是向他本人提供的pp介紹,有一百多頁,還有一封市場評估報告,均是以獨立文件提供給他的,我催過對方了,理論上,我們做到這一步程度,應該可以終止履行協議了。”
“這是……屯兵鎮幾位的近況,他們現在影城賓館裡幫廚,送盒飯,在這種由親緣關係組織的經濟實體裡,能走到這一步,應該是極限了。”
“關於另外可能有其他同行商務調查人員的事,他們沒有提供消息……”
唐瑛簡明扼要介紹着,這一次的商務調查顯得有點詭異,委託方是以私人身份籤的,但凡以私人身份,大部分時候意味着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這個秘密,唐瑛無從得知,她從謝紀鋒皺緊的眉頭上也看得出,老闆也未必知情。
“哦……請坐。”
好半天,沉浸在思考裡的謝紀鋒才發現唐瑛還站着,他讓着坐,唐瑛坐到了辦公桌的對面,恭謹如一,謝紀鋒笑了笑道着:“別拘謹,限於我們行業的特殊性,這東西不能拿到會議上讓大家討論,當然,對你就不用避諱了,這是你第一次主導外埠調查吧?”
“對,非常感謝謝總給我這樣的機會。”唐瑛微笑着道,接單意味着提成、升職、上位以及其他,是職場上每個人都期待的進步,商務調查的圈子裡,吃的是信息飯、靠的是人脈廣,這種事都對她一個外地來京的,天生就是短板。
“這個機會,知道爲什麼給你嗎?”謝紀鋒問。
“我……”唐瑛躊躕了下,美目眨着,腦子裡一掠而過卻是一個不和諧的場景,或者挾恩圖報,或者別有所求,她臉上微微一燒輕聲道:“謝總提攜我,我心裡清楚。”
“錯。”謝紀鋒笑了,直接斥道:“給你是因爲,你對這個圈子,一無所知。”
什麼?唐瑛愣了下,然後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
“別覺得奇怪,任何有點商務調查常識的人,都不會接這單生意,現在,你還沒明白?”謝紀鋒示意着電腦上的資料。
對了,這是一個招商引資,然後投資被架空的典型案例,唐瑛回憶着調查細節,那地方的粗獷、強悍、荒涼,給她的印像極其深刻,恐怕那種拳頭大說話纔算數的地方,商人慣用的伎倆都會失效。她一下明悟了,爲了謝總要挑了幾個顯得很另類的臨時調查員的原因了。
那地方生存,確實需要像仇笛、包小三這樣頑強的人。
“明白了嗎?”謝紀鋒半晌又問。
唐瑛點點頭。謝紀鋒卻是話鋒一轉道着:“明白就好,商業裡可沒有清者自清的環境,不管別人怎麼詬病商人的爾虞我詐,在我看來,這是一種優秀品質,不懂這個可是寸步難行……咱們就事論事,目前的情況是,連我也認爲他們完成的調查非常圓滿,坦白講,對於沒去過屯兵鎮的張經理張政和來講,應該是完全足夠了,可爲什麼他一直擱置着……不結束呢?”
是啊,這也是唐瑛的疑問所在,正常情況下,按協議提供調查的結果,對方認可,尾款支付,這單生意就算結束了,可能出問題的地方就是客戶挑三揀四,試圖少付或不付尾款,可現在的問題是,對方是一次性把款項全付了,卻遲遲拖着不予認可調查結果。
“要不,我再催催張經理?約定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唐瑛道。
“這個不重要,從第一次看到調查結果,滿足與否,你就應該看得出來了,我是和你討論一下,這事背後,還有可能潛藏着什麼。”謝紀鋒道。
“背後?潛藏?”唐瑛有點理解不了,她直道着:“應該是有人對大西北影視基地經營感興趣,假手於張經理委託調查的吧。”
“對,或者也不對,從調查結果看,這塊蛋糕現在的主人是鵬程商貿,不管誰感興趣,都意味着要動別人的奶酪,像所有的商業競爭一樣,也許是華鑫試圖盤活這塊不良資產、也許是第三方試圖趁火打劫、不管是那一種情況,都意味着,要有一次經營權的交鋒,你說對嗎?”謝紀鋒道。
唐瑛想了想,微微點了點頭,這是肯定的,而且,也是危險的,那怕就在首都都不缺明的、暗的、黑的、白的商業手段,何況在那種蠻荒塞外。
“所以,你應該從這個形勢中看到……”謝紀鋒提醒着。
“危機!?那種法制不健全、監管粗放的地方,對於咱們的人,是很危險的。”唐瑛道,一個潛在的商務調查同行就夠危險了,何況可能發生的交鋒。
謝紀鋒聞得此言愣了下,然後笑了,笑得唐瑛有點尷尬,她知道自己說錯了,不好意思地移開的眼光。
“想在這行出人頭地,不但得拉低你自己的底線,而且得擡高你的眼光,我和你想的恰恰相反,這可能是一個機會……一個可能爲公司盈得更多利潤的機會。”謝紀鋒道。
唐瑛怔了下,沒明白,隱隱地抓到了什麼,她不確定地道着:“您是說,如果有一次交鋒,對方還可能需要我們的信息?”
“你說呢?無商不奸,有商必諜,前方的情報就是他們的眼睛,他們總不至於蒙着眼睛和地頭蛇來一次交鋒吧?其實我現在正在打算,這個價位,給他們開到多少合適。”謝紀鋒笑了,有點興奮。
唐瑛癡癡地看着謝紀鋒的興奮樣子,心微微有點顫,不得不承認,謝總的眼光是相當高的,已經在盤算怎麼讓那幾位產生最大的價值了,她輕聲提醒着:“最低也應該比照上一個協議的標的價格吧?”
“嗯,不過我覺得應該翻一番,這種幾個億的大型商業操縱,一點諮詢費簡直就是毛毛雨,你對這事有個心理準備,未行之前,對方肯定會先向你探探口風,你也給他們來幾個推手,探探對方的承受能力。”謝紀鋒道。
唐瑛明白了,這是擔心她不諳行情,漏了底子,她點頭道着:“好的,這個不難。”
“那就好,機會都是自己爭取的,咱們公司的這幾位主管,除你之外,都有自己的人脈,再準確一點講,包括我,都有得到消息的渠道,如果你想在這一行做得久一點,做得比別人好,那就不應該僅僅滿足於公司給你開的幾大千工資。”謝紀鋒道,這算是一次善意的提醒吧,他道着:“我知道你是法律專業畢業,對商業間諜這個詞有天生的敏感和反感,但事實是,如果沒有那些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的商業間諜,所有商務調查公司都要關門倒閉,那怕是世界五百強的企業,也離不了這些間諜的眼睛……我能提攜你的是,給你適應的機會,如果你無法適應,遲早都會被淘汰。”
“我知道了,謝總,我會努力的。”唐瑛凜然道,能有聆聽此行翹楚的建議,這個機會可不多,儘管建議並不讓她很舒服。
“好了,我詳細看下資料,隨後的事還由你來處理,如果張政和聯繫你,一定把握住度,不讓他輕易達到目的,否則他會覺得我們很不值錢。”謝紀鋒道,把電腦移到了視線內,是要結束談話了。
“我知道了。”唐瑛起身,輕聲道,告辭走時,總是覺得心裡還有點小磕絆,幾步之後她回頭,謝紀鋒看她猶豫的表情,隨意問道:“還有事?”
“嗯……那幾位,我是說,在屯兵鎮那幾位,會不會有危險?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鵬程商貿的發家史並不光彩,大部分所謂地方能人掘第一桶金的時候,手段都值得商榷……假如遇到這種情況,我們那些人,該怎麼辦?”唐瑛把自己的擔心說出來了。
謝紀鋒面無表情地反問着:“你說呢?出現任何事情,從嚴格的法律意義上講,我們該爲此負責嗎?”
哦,對了,那份只有乙方簽名的勞動合同全部在唐瑛手裡,約定的內容是,他們回來才能得到用工單位簽章的完整協議。嚴格地講,現在哈曼和他們之間………毫無關聯。
“我明白了。”唐瑛點點頭,輕輕地掩上了門。
現實總是讓人心灰,真相總是讓人齒冷,唐瑛枯坐在格子間的辦公室裡,她不知道爲什麼心裡有點小梗,像某種鬱悶梗在心頭,無從傾訴一般。職場很多年,經歷過很多事,同事的中傷、同行的誹謗、下屬的欺瞞、上司的騷擾,那怕同處一間辦公室裡都是明爭暗鬥,這一次經歷的無情無義,並不是一個全新的感覺,所有追求利益最大的公司,都會使用這種規避風險的方式。
“也許我想多了,這件事很快會結束。”
唐瑛如此安慰着自己,畢竟是謝總的猜測而已,也許沒有想像的那麼嚴重,也許是身處商務調查這個環境久了,心裡過於陰暗,凡事總往壞處想了。
安慰尚未見效,下班的時候,她接到了一個特殊的電話,手機屏幕上顯示着“張經理”三個字,她瞠然回味着謝總的話,莫名地有點緊張了。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了,臉上帶上了職業性的微笑,聲音甜美地迴應着:“您好,張經理啊……我正說給您打個電話呢……”
沒實質性的談話內容,是後天一個飯局的邀請,對於客戶如此主動地破費,唐瑛很清楚,只能證明一件事:
謝紀鋒的猜測,是正確的。的機會。”唐瑛微笑着道,接單意味着提成、升職、上位以及其他,是職場上每個人都期待的進步,商務調查的圈子裡,吃的是信息飯、靠的是人脈廣,這種事都對她一個外地來京的,天生就是短板。
“這個機會,知道爲什麼給你嗎?”謝紀鋒問。
“我……”唐瑛躊躕了下,美目眨着,腦子裡一掠而過卻是一個不和諧的場景,或者挾恩圖報,或者別有所求,她臉上微微一燒輕聲道:“謝總提攜我,我心裡清楚。”
“錯。”謝紀鋒笑了,直接斥道:“給你是因爲,你對這個圈子,一無所知。”
什麼?唐瑛愣了下,然後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
“別覺得奇怪,任何有點商務調查常識的人,都不會接這單生意,現在,你還沒明白?”謝紀鋒示意着電腦上的資料。
對了,這是一個招商引資,然後投資被架空的典型案例,唐瑛回憶着調查細節,那地方的粗獷、強悍、荒涼,給她的印像極其深刻,恐怕那種拳頭大說話纔算數的地方,商人慣用的伎倆都會失效。她一下明悟了,爲了謝總要挑了幾個顯得很另類的臨時調查員的原因了。
那地方生存,確實需要像仇笛、包小三這樣頑強的人。
“明白了嗎?”謝紀鋒半晌又問。
唐瑛點點頭。謝紀鋒卻是話鋒一轉道着:“明白就好,商業裡可沒有清者自清的環境,不管別人怎麼詬病商人的爾虞我詐,在我看來,這是一種優秀品質,不懂這個可是寸步難行……咱們就事論事,目前的情況是,連我也認爲他們完成的調查非常圓滿,坦白講,對於沒去過屯兵鎮的張經理張政和來講,應該是完全足夠了,可爲什麼他一直擱置着……不結束呢?”
是啊,這也是唐瑛的疑問所在,正常情況下,按協議提供調查的結果,對方認可,尾款支付,這單生意就算結束了,可能出問題的地方就是客戶挑三揀四,試圖少付或不付尾款,可現在的問題是,對方是一次性把款項全付了,卻遲遲拖着不予認可調查結果。
“要不,我再催催張經理?約定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唐瑛道。
“這個不重要,從第一次看到調查結果,滿足與否,你就應該看得出來了,我是和你討論一下,這事背後,還有可能潛藏着什麼。”謝紀鋒道。
“背後?潛藏?”唐瑛有點理解不了,她直道着:“應該是有人對大西北影視基地經營感興趣,假手於張經理委託調查的吧。”
“對,或者也不對,從調查結果看,這塊蛋糕現在的主人是鵬程商貿,不管誰感興趣,都意味着要動別人的奶酪,像所有的商業競爭一樣,也許是華鑫試圖盤活這塊不良資產、也許是第三方試圖趁火打劫、不管是那一種情況,都意味着,要有一次經營權的交鋒,你說對嗎?”謝紀鋒道。
唐瑛想了想,微微點了點頭,這是肯定的,而且,也是危險的,那怕就在首都都不缺明的、暗的、黑的、白的商業手段,何況在那種蠻荒塞外。
“所以,你應該從這個形勢中看到……”謝紀鋒提醒着。
“危機!?那種法制不健全、監管粗放的地方,對於咱們的人,是很危險的。”唐瑛道,一個潛在的商務調查同行就夠危險了,何況可能發生的交鋒。
謝紀鋒聞得此言愣了下,然後笑了,笑得唐瑛有點尷尬,她知道自己說錯了,不好意思地移開的眼光。
“想在這行出人頭地,不但得拉低你自己的底線,而且得擡高你的眼光,我和你想的恰恰相反,這可能是一個機會……一個可能爲公司盈得更多利潤的機會。”謝紀鋒道。
唐瑛怔了下,沒明白,隱隱地抓到了什麼,她不確定地道着:“您是說,如果有一次交鋒,對方還可能需要我們的信息?”
“你說呢?無商不奸,有商必諜,前方的情報就是他們的眼睛,他們總不至於蒙着眼睛和地頭蛇來一次交鋒吧?其實我現在正在打算,這個價位,給他們開到多少合適。”謝紀鋒笑了,有點興奮。
唐瑛癡癡地看着謝紀鋒的興奮樣子,心微微有點顫,不得不承認,謝總的眼光是相當高的,已經在盤算怎麼讓那幾位產生最大的價值了,她輕聲提醒着:“最低也應該比照上一個協議的標的價格吧?”
“嗯,不過我覺得應該翻一番,這種幾個億的大型商業操縱,一點諮詢費簡直就是毛毛雨,你對這事有個心理準備,未行之前,對方肯定會先向你探探口風,你也給他們來幾個推手,探探對方的承受能力。”謝紀鋒道。
唐瑛明白了,這是擔心她不諳行情,漏了底子,她點頭道着:“好的,這個不難。”
“那就好,機會都是自己爭取的,咱們公司的這幾位主管,除你之外,都有自己的人脈,再準確一點講,包括我,都有得到消息的渠道,如果你想在這一行做得久一點,做得比別人好,那就不應該僅僅滿足於公司給你開的幾大千工資。”謝紀鋒道,這算是一次善意的提醒吧,他道着:“我知道你是法律專業畢業,對商業間諜這個詞有天生的敏感和反感,但事實是,如果沒有那些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的商業間諜,所有商務調查公司都要關門倒閉,那怕是世界五百強的企業,也離不了這些間諜的眼睛……我能提攜你的是,給你適應的機會,如果你無法適應,遲早都會被淘汰。”
“我知道了,謝總,我會努力的。”唐瑛凜然道,能有聆聽此行翹楚的建議,這個機會可不多,儘管建議並不讓她很舒服。
“好了,我詳細看下資料,隨後的事還由你來處理,如果張政和聯繫你,一定把握住度,不讓他輕易達到目的,否則他會覺得我們很不值錢。”謝紀鋒道,把電腦移到了視線內,是要結束談話了。
“我知道了。”唐瑛起身,輕聲道,告辭走時,總是覺得心裡還有點小磕絆,幾步之後她回頭,謝紀鋒看她猶豫的表情,隨意問道:“還有事?”
“嗯……那幾位,我是說,在屯兵鎮那幾位,會不會有危險?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鵬程商貿的發家史並不光彩,大部分所謂地方能人掘第一桶金的時候,手段都值得商榷……假如遇到這種情況,我們那些人,該怎麼辦?”唐瑛把自己的擔心說出來了。
謝紀鋒面無表情地反問着:“你說呢?出現任何事情,從嚴格的法律意義上講,我們該爲此負責嗎?”
哦,對了,那份只有乙方簽名的勞動合同全部在唐瑛手裡,約定的內容是,他們回來才能得到用工單位簽章的完整協議。嚴格地講,現在哈曼和他們之間………毫無關聯。
“我明白了。”唐瑛點點頭,輕輕地掩上了門。
現實總是讓人心灰,真相總是讓人齒冷,唐瑛枯坐在格子間的辦公室裡,她不知道爲什麼心裡有點小梗,像某種鬱悶梗在心頭,無從傾訴一般。職場很多年,經歷過很多事,同事的中傷、同行的誹謗、下屬的欺瞞、上司的騷擾,那怕同處一間辦公室裡都是明爭暗鬥,這一次經歷的無情無義,並不是一個全新的感覺,所有追求利益最大的公司,都會使用這種規避風險的方式。
“也許我想多了,這件事很快會結束。”
唐瑛如此安慰着自己,畢竟是謝總的猜測而已,也許沒有想像的那麼嚴重,也許是身處商務調查這個環境久了,心裡過於陰暗,凡事總往壞處想了。
安慰尚未見效,下班的時候,她接到了一個特殊的電話,手機屏幕上顯示着“張經理”三個字,她瞠然回味着謝總的話,莫名地有點緊張了。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了,臉上帶上了職業性的微笑,聲音甜美地迴應着:“您好,張經理啊……我正說給您打個電話呢……”
沒實質性的談話內容,是後天一個飯局的邀請,對於客戶如此主動地破費,唐瑛很清楚,只能證明一件事:
謝紀鋒的猜測,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