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長李大有三十七八歲,一米六五的個子,身材胖胖的。此時,他和黃奎、趙振江兩位副廠長,剛在口子飯店裡陪着陳大勇和洪禿子等人吃過飯,都喝得醉醺醺的,又給陳大勇他們拿了兩條豫煙,才把這些地頭蛇打發走。
回到水泥製品廠的辦公室裡,李大有坐在長條木椅上,一臉怒氣的說道:“原以爲讓王龍不還手捱上一頓,此事就會了結,沒想到洪禿子得寸進尺,提出要給廠裡包送石料,其他任何人的石子都不能進場,這事該怎麼辦?”
黃奎副廠長知道洪禿子與鄭副局長有親戚關係,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李大有,說道:“送也不是不可以,就怕他送的石子質量差,價格又貴,影響了樓板的質量,要是真的出了事,到時給局裡沒法交代。”
“這還用說,肯定是要以劣充優,還得多要錢,要不然就不會讓陳大勇出面了,這些人就是地頭蛇得罪不起。”趙振江深吸了一口煙,又吐出幾個菸圈後慢悠悠的說。他剛接了父親的班,二十六七歲,沒有技術,文化又低,參加工作就在廠裡,對局裡的明爭暗鬥不瞭解,所以就有啥說啥。
“要不把這事向局裡彙報一下,免得以後出了事讓咱們擔責任?還有上午的事做的就不對,就不應該讓王龍白挨這一頓,險些出了大事。”黃奎說道。
王龍是他的表兄,本來昨天打洪禿子是護廠有功,今天卻白挨一頓,還弄出了這事。陳大勇來廠裡替洪禿子報仇,找李大有提出條件時,李大有雖說徵求了他倆的意見,但事情是李大有定的,王龍的工作也是他去做通的。
“彙報啥,這點屁事都解決不好,領導還怎麼相信咱們?”聽到黃奎抱怨,李大有藉着酒勁怒道。
趙振江看到他們兩個又要吵起來,說道:“這事等酒醒了再說,氣話說多了傷感情。”說完站起身來向門外走去,隨手把手裡的菸頭向門外彈去。
眼看那閃着紅光的菸頭就要彈到進門的楊雨臉上,楊雨頭部一閃,右掌快速輕輕一晃,掌風就將菸頭擊落在地上。趙振江自然看不到掌風,他只是沒看明白煙頭怎麼無聲無息地落到了一旁。疑惑的用目光打量着身材瘦瘦、個子高高的楊雨,說道“你不是那個打倒陳大勇的人嗎,怎麼還在這裡?”
楊雨還沒開口說話,一個聲音從他身後傳來:“他叫楊雨,是來幹活的。”話音剛落,王龍就從楊雨的身後擠了進來說道。別人沒看出來楊雨身懷絕技,王龍看出來了,知道上午是楊雨救了自己,又出手幫自己出了口惡氣。
當聽說楊雨是來幹活的時候,更是欣喜若狂,硬是拉着楊雨在巴河閘北頭的“大橋飯店”請楊雨吃飯,謝謝他幫了自己。另外請了班長李永峰作陪,三人邊吃邊聊,聊得很是投緣,最後竟有些酒逢知己的感覺。飯後楊雨跟着王龍來到了廠裡,聽着他介紹水泥製品廠的基本情況。
看到三個廠長吃飯回來,王龍便帶着楊雨來找李大有報到,剛進門,便又目睹了楊雨右掌一動,瞬間用掌風擊落彈向他的菸頭這一幕,更加堅信楊雨功夫深不可測。
“楊雨!你就是那個來報到的大學生?”李大有盯着楊雨看了一會,有些驚奇地問道。驚奇是因爲早已有局領導給他打過招呼,要他好好地“照顧”一下這個學生娃子,至於是什麼原因,他也不知道。現在看到楊雨,除了五官端正、個子高點,還好管閒事外,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因此有些驚奇的問道。
“是我,以後還請幾位領導多照顧。”楊雨說着遞上了農林局的介紹信。
李大有接過介紹信看了一眼,說道:“年輕人要穩重,還沒報到就和人打了一架,以後要把你這脾氣改改。”轉手把介紹信遞給了黃奎,說道:“你看着安排他幹活吧!”
聽了李大有的話,楊雨不解的問道:“我還要幹活?”
李大有一愣,說道:“要不你來當廠長,我去幹活!”
楊雨無語的跟着黃奎走出辦公室。
王龍驚訝的說道:“你不說你是來幹活的,怎麼還是大學生?”
楊雨笑道:“大學生還不是和你一樣幹活。”
黃奎衝着正在烈日下幹活的人羣高聲喊了一嗓子:“黑驢,過來一下!”
楊雨看到中午和他一起吃飯的李永峰班長走了過來,大大的嗓門直接的反擊副廠長黃奎:“喝點馬尿你嚎啥,叫魂呢?”
“李班長,交給你個兵,新分來的的大學生楊雨。”黃奎指着楊雨笑道。
“歡迎大學生加入我們天工蛋子行列。”李班長伸出手與楊雨伸出的手握在了一起。
“以後還請李班長多照顧。”楊雨微笑着說。
“叫啥班長,叫永鋒哥,你是大學生,前途遠大,以後當了大官、發了大財,別忘了這幫泥腿子兄弟就行了。”李永峰中午吃飯與楊雨接觸過,發現他談吐不凡。現在知道楊雨是來報到的大學生,是正式工,對他說話就很客氣。換了別人,還不得來個下馬威,要不然,今後怎能老老實實的聽話幹活。
有了上午一起吃飯的感情基礎,又有好感,給楊雨安排的工作就很輕鬆,對楊雨說道:“你剛來,先熟悉熟悉廠裡幹活的情況,下午就先幫着平鋼筋吧。”說完對着樹蔭下面幹活的幾個女孩喊了一句:“喜梅,過來一下。”
一個留着短頭髮,十七八歲的女孩大大方方地走了過來,目光從楊雨的身上瞟了一眼,問道:“李班長,啥事?”
李永峰指着楊雨說道:“給你增加個兵,剛分來的大學生,先讓他幫着你們平鋼筋。”
楊雨望着這個叫喜梅的女孩,發現她長得還很漂亮。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體恤衫,下身一條泛白的牛仔褲,腳上一雙白色的運動鞋。烏黑的短髮,臉曬得微黑,泛着微微的紅暈,眼睛大而明亮,只是眼裡含着悲愁之色,似乎有傷心之事藏在心裡。
“我叫楊雨,很高興認識你,李班長說讓我跟着你幹活,有啥重活你只管安排。”楊雨對着漂亮的短髮女孩喜梅討好的說。
洪喜梅望了一眼青春氣息四溢的大學生楊雨,想到自己的傷心事,頓時心中涌起一股酸楚,冷冷的說道:“我們那都是女孩乾的活!”
楊雨沒想到自己一個“商東學院”畢業的大學生,身高一米七五,暗藏一身功夫的帥哥,跟在幾個黃毛丫頭身後,噼裡啪啦的砸起了鋼筋,弄得全廠的人看他就像看耍猴似的,着實讓他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看到洪喜梅她們把成捆的四釐筋,按照不同的尺寸絞斷,然後平直,再握成大小不一的環子,工藝如此的落後,就笑着問她們:“這樣幹活費時費力的,廠裡沒有調直機嗎?”
幾個女孩笑着問他:“啥是調直機?”
沒想到他還沒回答,喜梅組長就瞪了他一眼:“愛幹就幹,不愛幹一邊去,瞎操心?”
楊雨無語地望着洪喜梅組長,尷尬的笑了笑。
天黑時,廚師老李頭喊了聲“開飯了!”讓勞累了半天的工人扔下手中的工具,洗了把臉就往廚房裡跑。氣的班長李永峰在後面大喊:“都是餓死鬼脫成的,不能聽見說吃飯,都把工具收拾好了放到倉庫裡再吃飯。”
楊雨幫着喜梅幾個人把工具收拾乾淨放到倉庫裡,就去找李永峰,問他這飯怎麼吃,飯票在哪裡買。李班長告訴他:“我家近,不在廠裡吃,飯票都在黃奎副廠長哪裡買,今天他有事先走了,我去給廚房裡的老李頭說一聲,你先吃明天再給他飯票。”
等到吃了晚飯,王龍叫上楊雨,拿着一張竹蓆,一個單子,往樓板上一鋪,找了兩塊磚頭當做枕頭,說道:“今天晚上就在這湊合一夜吧,等會洗了涼水澡,就可以夢周公了。”
王龍說話時,就聽見白天放水用的水龍頭嘩嘩的響起來,楊雨看到幾個幹活的工人,脫得一絲不掛,在夜幕的掩護下洗澡。
王龍說道:“別看了,趕緊脫衣服洗澡去。”
楊雨來到水龍頭前,看見王龍脫得精光的蹲在水龍頭下衝着涼水澡,他也脫得精光蹲到嘩嘩作響的水龍頭下,剛一接觸到涼水,驚叫一聲,趕緊離開水龍頭,水龍頭裡流出的水太涼了。
王龍說道:“這是剛從井裡插上來的井水,一般人受不了,習慣了就好了。”
當楊雨躺在的樓板上睡覺時,仰望着滿天的繁星,久久的睡不着,這個破破爛爛的水泥製品廠,難道就是自己的立身之地嗎?夜空裡不時有流星劃過,他的思緒也隨着流星駛向了遙遠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