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呀,你今天怎麼來晚了?”老顧客亞叔從青花瓷麪碗上擡起頭來。
“清月姐,身體不太舒服,昨晚還發了高燒……”
“這樣呀,那應該要在家裡多多休息纔是,生意做不做倒無所謂,關鍵要將身體養養好……”
清月嗔怪地瞪了廣文一眼,像是在說,“你真多嘴,這位亞叔話很多的,一定會羅裡八嗦下去的。”
“小月,你藥吃了沒有?不吃藥可不行,雖然年紀輕,但發燒可不是鬧着玩的,如果不看好,轉成肺炎可就麻煩了。”
“是……”
“我家美信給你打電話了沒有?”
“沒有……”
“這孩子,整天在家嘮叨着要給你打電話,卻到現在還沒有打給你,真是的!”
“有什麼事嗎?”清月關切地問。
“是喜事,這個月22號,我家美信她要結婚了……”
“亞叔,恭喜你了!”
“可是,還缺一個伴娘和伴郎,小月呀,你要知道,現在流行結婚請三個伴娘和三個伴郎,美信她也沒有什麼同齡的朋友,未婚的表姐妹一個也沒有……所以,小月你能不能那天幫我們家美信當一天伴娘?”
“這個……我沒做過……”
“沒做過不要緊,還有其他兩個伴娘呢。”
“讓我考慮一下。”
“哎喲,天啦,這個小夥子賣相蠻好的,到時來做伴郎好吧?”
“如果連小文都去做伴郎的話,我這個店……”
“難得休息一天嘛,小月啊,亞叔是看着你長大的,知道你良心好,人品好,一定會幫我們的,對不對?”
“我倒沒什麼,小文他,年紀還小,不太適合做伴郎吧。”
“清月姐,如果你願意去做伴娘,我當然也願意去做伴郎。”廣文胸有成竹地應允着。
真是暈菜!Faint!
“既然小文也同意了,那麼就這麼說定了,小月啊,謝謝你啦。”
小文,你搞什麼鬼啊?
清月甩了甩自己的頭,確定自己不是在幻聽。
“那好吧。”清月拖着有點痠痛的雙腿朝廚房走去,她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不是蘇阿姨和魏子鑰,而是眼前這個喜不自勝的亞叔,和那個笑容貌似天使般的,一點都不接令子的小子。
小蘭一人在廚房裡忙得不可開交,見清月走了進來,她緊繃的神經一下子鬆弛了許多。
清月打開冰箱,準備拿一些食材出來,小蘭一把拉住了她。
“小蘭,讓我來做吧,畢竟廚房裡的活,還是我比較熟悉一些。”
小蘭着急地直襬手。
“我沒關係的,不信,你摸摸看,一點燒都沒有的。”
小蘭執意將清月推了出去,她的蠻勁上來了,天王老子都拿她沒有辦法。
“好,我聽你的,我現在就出去……”
清月無奈地離開了小蘭的領地。
小蘭雖然比清月小三歲,但做起事來也是有條不紊的,並不比清月遜色多少。
她煮麪的速度也很快。鍋裡的面還在煮,麪碗裡的高湯卻已經準備好了,待面煮熟之後,她快速將面撈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放進碗裡,再將客人所需要的澆頭放上去,不一會兒,各種面都可以端出去了。
因爲今天早晨是她一個人在開店,她怕客人等不及,所以將煮好的面都放在廚房與大廳連接在一起的寬闊的窗臺上,讓客人根據自己的面,自行端去吃就可以了。來這裡吃麪的,大部分都是老顧客,所以,不存在吃麪不付錢,或是故意端錯別人面的現象。
小蘭除了不說話,動腦以及動手能力,並不比常人差,有些方面甚至比常人更出色。
早上一批又一批的客人,終於都走了,店裡又恢復了安靜。
清月終於有時間去看廣文一眼了,那小子好像也察覺到了什麼。不過,他故作淡定的神情,看上去更可笑,真是虧他還裝出一副很起勁地四處做清潔工作的樣子。
“小文,你到底是怎麼了?平時你不是這樣的……”
“唉……說你什麼好呢?”
“清月姐,我有怎麼了嗎?”
廣文決定裝傻到底,表情不變地看着眼前的玻璃窗,玩弄着手中的抹布。
“就是那個亞叔呀,你爲什麼要答應他嘛?”
清月沒好氣地瞪了廣文一眼。
“做伴娘,伴郎好呀!君子應該要成人之美嘛。”
廣文很沒骨氣地衝着清月露出獻媚的傻笑,滿心希望她也能欣然接受伴娘這個職務。
“要去你一個人去,我纔不要去!”
清月發起狠勁來,像極了一頭固執的小牛犢。
“可是,剛纔清月姐好像也有答應呀,怎麼可以出爾反爾,言而無信呢?”
“有嗎?我怎麼不記得了?”
清月耍賴的樣子,在廣文眼中也那麼可愛。
“清月姐,我好久好久沒有穿過新衣服了,做伴郎不是可以穿新衣服嘛,而且還可以拍照片,這些事,我已經好久沒有做過了。”
廣文露出了一臉的委屈,讓清月的心小小的糾結了一下。
清月不時地在心中懺悔道:看來我這個人對員工,也許是苛刻了一點。
“那吃好午飯,我帶你去買衣服。”
“真的嗎?真的要給我買新衣服嗎?”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小蘭站在廚房門前,看着廣文喜形於色的模樣,不禁會心地笑了。
其實,小蘭一早來店裡時,廣文早已將今天所需要的澆頭都燒好了。
他看到小蘭之後,囑咐了幾句,便心急地騎着車回去了。
這孩子除了年紀小是缺點的話,身爲男人的他,很多方面真的是無可挑剔。
“小蘭,你在想什麼呀?”小蘭腹誹道。
可是,清月自從和那個劈腿的魏子鑰分手之後,她的感情世界已是一片空白,這樣持續下去,這個世界上的好男人都結婚了怎麼辦?
清月過了年就25歲了,再過五年就30歲了。聽說,30歲的女人撞到*的機率遠遠要高於遇到一個好男人,這句話好像是在某部電影裡聽到的,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對清月姐來說,這也太殘酷了,我,鍾小蘭絕不讓這種不幸發生她的身上,絕不!
這邊,小蘭在心裡爲清月的終身大事認真規劃着。那邊,廣文支着腦袋,坐在窗前,沉醉於昨晚的那個吻中。
現在,關於那個吻,對清月姐暫時還是個秘密。
一定要不斷努力才行,努力到她注意到自己,喜歡上自己的那天爲止。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句古代人傳來下的俗語很有用。
他覺得自己應該像一個心智成熟的男人一樣,循序漸進地開始自己的愛情。
他不相信有前生和來世的說法,但如果真的有,會不會像詩人席慕容所說那樣,“我習慣了等待,於是,在輪迴中我無法抗拒的站回等待的原點。我不知道,這樣我還要等多久才能看到一個答案;我不知道,如此我還能堅持的等待多久去等一個結果?思念,很無力,那是因爲我看不到思念的結果。也許,思念不需結果,它只是證明在心裡有個人曾存在過。是不是能給思念一份證書,證明曾經它曾存在過?”
即使那個等待沒有結果,對於他來說,本就不需要所謂的結果,因爲在他最年輕的時候,遇到了她,這一切足以讓他幸福一生。
從新嘉商場,再到博樂購物廣場,橫跨整個J區都沒有找到廣文滿意的衣服。
“身爲男生,這麼挑剔,會讓人感到很不爽的。”清月一臉的不高興。
“再換另一家嘛,既然已經出來了,當然要買得稱心如意呀。”
一張嬉皮笑臉湊了過來,清月只能哭笑不得。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嘛。
“又不是你結婚,你只不過是個伴郎而已,何必把自己打扮成帥哥似的。”
“我難道不是帥哥?不打扮也是帥哥呀。”廣文一本正經地將頭朝清月的肩膀湊了過來。
“我可不想和你貧嘴,還是抓緊時間快點買一套衣服算了。”清月將廣文那項上人頭撥開了。
“清月姐,求求你啦,再去另一家店好不好?”廣文一臉的懇切,生怕她會拒絕。
“那好吧!”仔細想想,廣文也不是一個胡攪蠻纏的主,接觸了這麼久,清月可以肯定地下這樣的結論:廣文絕對可以加入好孩子之列。他思維方式很單純,人既善良又聰明,有他在身邊,什麼事都不用愁,也不用去多想……
“我們再去城中路吧。”
“啊……”清月快要暈過去了,她的腿也不聽使喚地顫抖起來。
清月只覺得一時接受不了,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這個小子,不就是當一天的伴郎嘛,何必這麼死講究!
終於,在城中路的一家SavileRow的HenryPoole品牌店鋪,找到了一套英式裁剪風格的西服。
“就是它了!”廣文一臉的滿意。
“可這也太奢侈了……”這種舶來品價格一定會讓人大吃一驚的,清月連衣服的價格吊牌都不敢看,不去看價格心裡應該會好受一點吧。
“清月姐,這套衣服正好是我的尺寸,我試穿一下給你看……”
“很貴的!還是不要穿了,好不好?”清月可不想做冤大頭,買了這套衣服以後,自己只好穿很長一段時間的地攤貨了。
“我試穿的時候會當心的,拜託啦,讓我穿一次嘛,今天可是我的生日耶……”廣文抱着衣服就朝試衣間跑。
真是要敗給他了!
今天是他的生日?難道說,他多多少少想起來了些什麼?如果他全部想起來了,不就是要離開我們了嗎?
清月習慣性地甩了甩頭,企圖將那些她認爲不應該有的想法,努力甩出去。
“清月姐,怎麼樣?”
那套西服像是爲他量身定做的一般,顯得他更加的俊美絕倫。
“還行……”
“難道不帥嗎?”他那厚薄適中的雙脣這時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
只是那麼一瞬間,非常短的那種一瞬間,清月覺得自己的腦子一片空白……他的笑容,原來可以讓人深陷其中不忍自拔。
清月還是第一次看見男生有這麼長的睫毛,而且還蠻濃密的。
媽媽咪呀,我幹嘛盯着他看呀!
清月趕緊又甩了甩頭,好讓自己清醒點。
“可是價格好貴的,清月姐還會給我買嗎?”
“你生日嘛……就買了吧。”清月狠下決心道。
幸好,清月包包裡還放着近幾日的營業款,否則,定會出現湊不足錢來買單的窘態。
“謝謝,清月姐!以後,我都不拿工資,我用勞力來抵債……”廣文興奮得像個孩子。
“小聲點,被你說得我像黃世仁似的。”清月嗔怪道。
“黃世仁是誰?”
“電影《白毛女》中的一個地主大反派,他專門壓榨平苦百姓。”
年齡相距五歲就有可能產生代溝,更何況我們相差八歲。唉,我在偷吃乾的樂口福時,他一定還沒有出世呢。
“麥乳精,你知道嗎?”
“什麼?”廣文一臉的迷茫。
“一種速溶性*營養固體飲料,它是我小時候的最愛。”
“是不是高樂高?可可味的?”
“還有煉乳的味道,雞蛋的味道。”
“那一定很好喝。”
“我幹嘛跟你說這些……”真是莫明其妙!
爲什麼最近跟這孩子說話,都弄得自己有點神經失常,完全不像平常的自己。
清月付了錢之後,只顧自己朝店外走。
“清月姐,等等我……”
“你自己不認識回去的路嗎?”
“我們一起走嘛!”
“不要!”
“清月姐,你生氣了嗎?”
“沒有!”
那又爲什麼呢?剛纔還好好的,怎麼說變就變呢?
“清月姐,你去哪裡?”
“你回店裡幫小蘭,我想回家一趟。”
清月頭也不回地走了,只留給廣文一個纖細的背影。
清月回到家,打開信箱,裡面有幾張交費的水電煤單子,還有一張從澳門寄來的明信片,上面是魏子鑰的字跡。
我的愛,難道成了不待風吹而自落的花,如此無可挽回,任其黯然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