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三爺到來的正好,徐婉真剛好有話與他說。天色正好,和煦的陽光透過樹蔭灑在院子內,徐婉真吩咐桑梓沏了茶,兩人在院裡的青石圓桌兩旁坐了說話。
“真兒,你可知我找到了一個絕佳的醫館位置?”蘇三爺興致勃勃道。
徐婉真訝異道:“這麼快能找到?”
蘇三爺道:“我也沒想到,中人與我說起的時候我還不肯相信。原是蘇州太守夫人名下的產業,如今劉太守高升爲河東道採訪使,年後赴任,年前就要上京述職。時間緊張,便急着出手。”
喝了口茶接着道:“我去看過了,那座宅子就在學士河的百花橋頭,離碼頭不遠又不至於過分嘈雜,人們往來者甚多,又有些鬧中取靜的意思。前門臨街做店鋪,院子裡可以曬藥材,還有幾間廂房可以住人。後門便是學士河,船隻停靠方便,原本是藥鋪,開起醫館來很是便利。”
徐婉真含笑靜靜聽着,蘇三爺想起一事道:“對了,老夫人說你有事與我說?”
“嗯,我待阿孃百日後便要上京,阿爹和阿哥還在牢中,我實在無法安心在蘇州待着。”
“什麼?”蘇三爺驚得茶水灑了一身,急道:“你一個尚未及笄的小姐,又還在孝期,連出門都不能自主。就算去了京城又如何?”
徐婉真連忙喚桑梓給蘇三爺清理茶漬,嗔道:“小舅舅,你彆着急。瞧你這身袍子,可就毀了。”向鄭嬤嬤道:“請嬤嬤去外院拿一套阿哥的衣服。”這裡只有鄭嬤嬤可自由出入內外院。
關於徐大爺和大少爺的案子內情,徐老夫人的保密功夫做得極好,除了她和徐婉真,親戚僕婦均不知情,否則鄭嬤嬤也不會冒這個險來做徐婉真的教養嬤嬤。因此蘇三爺對徐婉真上京一事極爲不解。
“小舅舅,”徐婉真看着蘇三爺的眼睛,“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你能相信我嗎?”
蘇三爺看到了徐婉真眼中的認真與堅持,情不自禁點頭:“既然如此,我便不問。但你須得調理好身體,眼下這樣可不行。”略作思索,道:“不行,我還是放心不下。這樣,我這就回常州與阿孃稟報,待年後便與你一起上京。”
徐婉真聞言訝異:“那小舅舅你在蘇州的醫館不開了麼?還有,父母在不遠游。”
蘇三爺揮揮手道:“那是你們大戶人家的規矩,我們行醫可不講究這個,你外嫲還是你外公年輕時雲遊天下才結識的嘛。”說着眼中露出嚮往的神色:“我也要去找個漂亮媳婦回來。”
徐婉真正與他一本正經的說話,聽他突然來這麼一句,不禁“撲哧”笑出聲來,忙掩了口,道:“阿嫲定然不會同意,小舅舅你可是阿嫲的心頭寶。來蘇州還可以,京城可是山高水長。”
蘇三爺一臉不在意:“放心吧,會同意的。”
“可你不是來蘇州開醫館的嗎?”
“那不是爲了就近照顧你嘛??”話說到一半,蘇三爺才發現一得意說漏了嘴,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阿嫲不讓我說的。”
果真如此,雖徐婉真心裡早有猜測,但聽到蘇三爺親口說出,兩世爲人才感受到親人不問回報默默付出的關愛,眼中泛起淚花,哽咽道:“小舅舅,你們?”
蘇三爺忙到:“真兒可別這樣,我們在哪裡都是開醫館。”
徐婉真收斂了情緒,將親人的關懷默默放在心底,道:“那座宅子呢?條件如此合適,小舅舅如何打算?”
提起這個,蘇三爺煩惱的撓撓頭,“待我回頭仔細想想。”
兩人說完話已近中午,因徐婉真吃素,徐老夫人特別打發玉露送來兩個菜。奶孃將徐文宇抱來,三人一起用午飯。有可愛的徐文宇,有活寶似的蘇三爺,這頓飯吃的輕鬆愉快,桑梓、葛麻好久沒見到小姐如此開心了。
用罷飯,鄭嬤嬤道:“小姐,我這裡還要請教蘇三爺一些問題。小姐先歇了午覺,養足精神方好繼續課程,下午仍然是先習字。”說起習字,徐婉真不禁扶額,桑梓忍不住偷笑。
桑梓伺候徐婉真歇下後,見蘇三爺仍在與鄭嬤嬤商議。聽蘇三爺道:“女兒家不比男兒,習不得武,但練習強健體質的拳法是可以的。我們行醫經常要爬山涉水,身體不好可不行,有一套流傳在醫家養生的五禽戲,我琢磨着可以改一下,讓真兒練習。”
鄭嬤嬤道:“在宮裡也有一些女人養生的法子,我寫給三少爺,請您一起參照。”
蘇三爺道:“好。不過我明後天便要趕回蘇州,待我琢磨好打發人送來。真兒的身體先慢慢養着,也不急於一時,之前的方子繼續吃。”
蘇三爺回了常州,徐婉真的日子仍是按部就班。氣候益發潮溼陰冷,宅院各處添置了炭盆,下人們也做了冬衣。
徐婉真頭頂上白瓷碗的水加到一大半,畫技也有所長進,古琴彈奏更是讓聽者駐足。唯獨書法,僅僅是能把字體筆畫寫端正。對此,徐嬤嬤只能嘆徐婉真確實缺乏天賦,也無更好辦法。
對此,徐婉真心道與其浪費時間,不如另闢蹊徑。便與鄭嬤嬤商議,在書畫一道上,自己稍加練習即可,重點在於專攻鑑賞能力。
鄭嬤嬤雖在宮中見過不少字畫珍品,但受制於身份學識不可能精通。字畫品鑑,若不是浸淫此道數十年的大家,何以談起?兩人商議着,待上京後請曾祖父指點。
書畫鑑賞非一朝一夕之功,解不了徐婉真書法的燃眉之急。書寫不能見人,始終不是長久之計。徐婉真正捧着一杯熱茶蹙眉沉思,忽聽見外面一陣雞飛狗跳,問道:“外間何事?”
守在屋外的葛麻掀了簾子進來,屈膝道:“回稟小姐,是小少爺在抓鵝玩呢。”
聽見是徐文宇,徐婉真嘴角輕輕揚起:“走,我們去看看。”葛麻拿來素色披風給徐婉真披上便出了門。
映雲閣外傳來徐文宇的咯咯笑聲,徐婉真走出去一看,只見徐文宇攆得一隻大白鵝上躥下跳,幾個小丫頭攔住鵝的奔逃路線。
奶孃又要護住小少爺,又要聽吩咐去抓鵝,兩頭跑累的不行。見徐婉真來,氣喘吁吁道:“大小姐可來了!奴婢去幫抓鵝,小少爺你可千萬別過來,小心鵝啄你。”
葛麻忙將徐文宇帶到徐婉真身邊,徐婉真柔聲問道:“宇兒抓鵝來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