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答的有條不紊,鞠立輝點點頭,道:“傳令下去,將這四人立即無罪開釋。”
這種謀害皇嗣的案子層級太高,既然上司這樣吩咐,必然有他的道理。
司元明應下,迴轉簽押房,傳了劉獄丞上來問話:“甑家管事和徐昌宗父子,近日在牢中如何?”
劉獄丞拱手道:“都很安分。甑家管事不時有甑家託人來問,徐家除了時常送些衣服吃食,別的沒什麼。”
司元明撫着頜下短鬚道:“立刻將這甑家管事釋放出獄。着人通知徐家,來接徐昌宗、徐文敏出獄。”
甑家雖是皇商,但在他這裡並沒有什麼臉面。徐家父子就不同了,考慮到他們身後站着的大人物,給一些特殊待遇,讓他們能念着他的好,結個善緣,或許日後有用。這是司元明的爲官之道。
劉獄丞接了命令,胡老三手裡拿着一長串叮噹作響的鑰匙,罵罵咧咧的來到一間牢房前,喝道:“甑老五、老六!給我滾出來!今兒你們祖墳上冒青煙了,上官有令,立即無罪釋放!”
這間牢房裡關了七八人,都是罪名不重但難以判決的。聞言一窩蜂涌上來,哇哇亂叫:“什麼?他們兩個能出去,那我呢?”
手持水火棍的衙役重重的跺了幾下棍子,胡老三兩眼一瞪,道:“該到你們的時候,我自然會來叫。這會嚷什麼?皮子緊了是不?”
甄家兩名管事好不容易從人堆裡搶到牢門前,那些犯人嫉妒他兩人被放,暗地裡使了好多陰招,你踹一腳我打一拳的。
但眼下這兩人都顧不上了,只要能出去,挨些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麼?在獄卒的眼皮子地下,衆人也不敢做的太過分,爲難一番便放他們過去。
胡老三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對這兩人可沒什麼好印象。剛進來之時,這兩人仗着是皇商的管事,甄家又使銀錢打點,便不將這些獄卒放在眼裡,鼻孔朝天。
但這裡是什麼地方?大理寺不是普通牢獄,胡老三連一品大員都見過,還懼這無品無級的區區管事?銀錢照拿,表面上也給些照顧,暗地裡去沒少苦頭給這兩人吃,還隨意起了甑老五、甑老六這樣的外號便於稱呼。
這兩人雖爲商賈,但甄家有着皇商的名頭,在商人中一向自持身份,敢招惹他們的人不多。每年拿着豐厚的分紅,在家裡也是丫鬟婆子伺候着,這次入獄甄家也拿了替罪銀給他們家中。
原想着有銀錢開路,坐坐牢又算得了什麼?這世上還有不愛錢之人?
誰知道胡老三這等獄卒愛錢,更愛面子。他們已經是社會的最底層,爛無可爛,又無甚晉升之路。最大的樂趣便是拿這牢中犯人,開各種盤口的賭局。賭局稀奇古怪,什麼猜這個人有幾個兒子?猜他老婆會不會來探監?
所以,給他們銀錢,當然樂呵呵的收下,但他們比誰都更在意人們的尊重。
待兩人蓬頭垢面的出了牢門,胡老三給他們開了手上的枷鎖,捂着鼻子道:“實在是太臭了!”
任誰坐了大半年的牢,吃喝拉撒都在一間小房子裡,又不得洗漱,都會酸臭難聞。這個味道胡老三早已習慣,此時不過是故意這樣說,傷他們臉面罷了!誰讓他們剛進來時目中無人。
這兩名管事此時無心計較他的言辭,眼巴巴問道:“我們可以走了?”
胡老三敷衍地揮揮手:“去吧去吧!”
其中一名還想問胡老三,他們入獄時的衣衫包袱等物,另一名管事忙拉着他,急急的奔出牢門。
一路暢通無阻,直到出了牢獄大門,兩人才喘了口氣,對視了一眼,不敢相信他們真的出來了!
“你還想問什麼?我們能出來便是最好的事!那些身外之物,我們本就是作好準備來的,哪裡值幾個銀子?若問了豈非節外生枝?那裡的日子,你難道還想繼續下去?”一人抱怨道。
聞言,另一人打了寒顫,那樣的日子他實在是熬不下去,但他想的更多一層:“非是我要節外生枝,你看看我們如今這個樣子。在牢中也就罷了,眼下出來了,你我堂堂甄家掌櫃,就這樣回去真是把幾代人的臉都給丟盡了!被手下夥計瞧見,日後還如何服衆?”
這二人站在大理寺牢門外,一看便是剛放出來的犯人。
衣衫污濁不堪,下襬處有着可疑的污漬,頭髮糾結雜亂,渾身散發出陣陣臭氣。路人見了,紛紛皺眉不已,掩鼻走避。
瞧見這種情景,兩人羞愧不堪,撈起衣襟遮住大半個臉,先離了這裡再設法沐浴洗漱。可恨那獄卒貪財,竟然一個大錢也沒留給他們,說不得要在家人面前出醜了。
此時,大理寺派出的一騎出了安喜門,朝着“松溪書院”的方向絕塵而去。
……
青竹苑中,徐婉真剛剛用了午飯,桑梓扶着她在院中走動消食。
她的身體仍然虛弱,用蘇良智的話來說,沒見過這麼七災八難的孩子。
略略一算,加上她穿越過來那場大病,這大大小小的病了有三四場了。要不是鄭嬤嬤用各種藥膳精心調養着,要不是她堅持練習“兩禽戲”,這身子骨早就垮了。
“採絲怎麼樣了?我們看看她去。”採絲在牡丹花會那日受的傷可不輕,指甲折斷,渾身都是瘀傷,內腑也受了傷。
桑梓道:“蘇家舅爺講,她恢復的還不錯,只是還不能挪動。”
兩人朝着丫鬟們住着的後罩房走去。採絲家在後巷,但她傷勢嚴重,徐婉真便吩咐在後罩房收拾了一間屋子,撥了一名小丫鬟伺候她的起居、更換傷藥、煎湯熬藥等。
鄭嬤嬤前日裡調教的那四名丫鬟,已然得了。眼下采絲受傷,徐婉真便將這四名都先用起來,有不妥之處慢慢再教便是。
好在這幾名都是做過管家奴婢的,行事之間也有些章法,鄭嬤嬤再一調教,瞧起來便頗爲規矩有禮。
值十五兩銀子那名,徐婉真將她取名爲弄墨,等級定爲一等,遣到徐文宇身邊做大丫鬟。她年紀長一些,能將他房裡的規矩給立起來。又做得一手好點心,有這手藝在,貪吃的徐文宇一下子便接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