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在大理寺上下打點,以及獻給昭陽公主的禮物所費不菲,但對變賣產業所得的銀錢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
在這個感冒發燒都可能使人死亡的年代,一個好大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更何況有姻親關係在,以徐家的實力,送一座宅子又算得了什麼?
徐婉真點點頭應下此事,由她去問最合適不過。徐家不是勳貴之家,不可能請的到太醫。在這洛陽城裡,對徐家而言,沒有比小舅舅更信得過的大夫了。
徐文敏明年就要行冠禮,意味着他成爲一名具有擔當的成熟男性,不便在內宅過多逗留。
請了安,陪着徐老夫人用過早飯,便回去“觀雲閣”收拾行裝,安排回去京城宅子的事。
徐文宇要去書院唸書,徐婉真也要回去喝藥,幾人便在徐老夫人處散了。
剛喝完藥,門外響起一陣笑聲:“徐表妹,你今兒可好些了?”
伴隨着這聲音,塗曼珍一陣風似的進了房門。見到半躺在窗邊軟榻上的徐婉真,不等她招呼,便在榻邊坐下來,親熱的拉着她的手道:“都好幾天了,姐姐都沒有正式的來謝謝你,實在是過意不去。”
走在她身後的雨燕氣喘吁吁的進來,道:“小姐您走得太快了,也不等等婢子。”
塗曼珍銀鈴般的笑聲響了起來:“讓表妹見笑了。前幾天被母親禁足,今兒還是我說要來探望表妹,母親才放我出院門。”
禁足這種事被她這一說,都能顯得如此冠冕堂皇,徐婉真不禁掩口輕笑。
經過牡丹花會上的事,塗曼珍已經對徐婉真沒有任何芥蒂。放下成見的她,只覺得窗口的陽光灑進來,映得徐婉真精緻的面容發出瑩潤的光華,哪怕她面色蒼白也不能掩蓋這種美膩,直看呆了去,呼道:“好美!”
徐婉真在她的頭上敲了一記,這就是個沒心眼的小姑娘。剛在塗家住下時那些不愉快,她已經拋諸腦後。何況塗曼珍是被塗大小姐攛掇,在香椿宴上她也回敬了,還收穫了忠心的採絲。
她既然有意與自己交好,徐婉真也不會將她拒之門外。塗家子嗣不旺,自己也就這兩位表姐而已。
相較之下,比起不聲不響的塗曼芬而言,她更願意親近活潑直爽的塗曼珍。哪怕她性子魯莽了一點,但好在乾淨通透,一看到底。
塗曼珍痛呼一聲,揉了揉自己的頭。明明比她大,但在徐婉真面前,好像自己纔是更小的那一個。
不好意思的笑笑,轉瞬便忘了此事,嘰嘰喳喳道:“徐表妹,那天真的要多謝你。可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些什麼,就各色謝禮都準備了些。你看看,這些東西有沒有合乎心意的?若是沒有,我再去找。”
她揮揮手,示意雨燕將手中的盒子放到桌上。門外又走進來兩個小丫鬟,將手裡的各色盒子都堆放在桌上,一張八仙桌險些放不下。
桑梓忍住笑,這送謝禮能送成這樣,也只有這塗二小姐才能乾的出來。
她送禮雖然沒有章法,但一片心意卻誠。徐婉真笑道:“塗表姐破費了,我哪裡用的了這麼多?”
塗曼珍大大咧咧一揮手,道:“嗨!我們表姐妹之間就不要講究這些虛禮,你快看看,有沒有合心意的?”兩眼亮晶晶的望着徐婉真,就好像等着老師表揚的小學生。
她如此熱情,徐婉真當然不能拂了她的好意,便讓桑梓一個盒子一個盒子的拆開。每拆開一個盒子,就配合的發出歡喜的感嘆聲,讓塗曼珍高興不已。
其實她挑的這些謝禮,不過是些女兒家的小玩意,諸如香囊、扇墜、梳妝靶鏡之類。
林氏以節儉掌家,對下人是能省則省,對兩位嫡孫雖然疼愛,但銀錢上也不寬裕。李氏溫柔嫺雅,頗有長媳風範,但孃家並不富裕,中等嫁妝,並沒有太多額外的銀錢補貼給女兒。
八仙桌上的盒子都拆的快空了,桑梓又拿起一個長條狀的匣子,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冊曲譜。
徐婉真本來只是配合塗曼珍隨意看看,瞧着有曲譜也來了興致,拿過來細細看起來。這一看,卻讓她後背發涼,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塗曼珍見她瞧的仔細,湊上來問道:“這曲子徐表妹可喜歡?”
悄然吸了口氣,遮掩中心中的情緒,她竭力穩住聲線,問道:“塗表姐,這曲譜你是從何處得來?”
塗曼珍大大咧咧的,並沒有發現她的不妥,脆聲道:“這是寧先生自己譜的曲子。我聽她彈過一次動聽之極,便厚顏問她要來,寧先生還囑我不可外傳。我聽說過徐表妹極擅音律,便擅自做主拿了來。你是我表妹,算是自家人,當然算不得外傳。”
說完,俏皮的吐了吐舌頭,爲鑽了先生的言語空子而得意。
塗曼珍歪着頭問道:“徐表妹喜歡嗎?”她一心在意的,只是禮物合不合她的心意。
徐婉真點點頭,笑道:“很喜歡,多謝塗表姐的心意。”豈止是喜歡,簡直就是驚嚇。
這曲子分明就是“滄海一聲笑”。原來在這個高芒王朝,不只是自己,還有這寧先生也來自於現在,還是來自同一個時代,至少兩人都聽過這首歌。
她打了一個呵欠,這個消息太過震撼,她得好好想想纔是。但塗曼珍在這裡,她便什麼也想不成。
桑梓見她神色睏倦,忙上前道:“小姐喝了藥有些犯困?”
徐婉真點點頭,卻道:“不妨事,這纔剛起來多久呢。”
塗曼珍心無城府,見她睏倦,忙道:“徐表妹喜歡就好。我這就走了,你好好歇着,不用理會我。”
還不待她回答,說完又一陣風似的走了出去,生怕耽誤了徐婉真歇息。雨燕在後面追之不及,連連告罪一番:“徐大小姐,婢子告退。”
塗曼珍像一陣風似的來去,卻留下一冊讓徐婉真無法平靜的曲譜。
“桑梓,給我倒杯熱茶。”
握着熱茶思考,是她的習慣。桑梓想起蘇良智不可思慮過多的叮囑,欲要勸阻,徐婉真又道:“放心,只是想些別的事,不費腦子。”
手中捧着熱茶,熱力從手指傳到手腕,聞着嫋嫋茶香令她心神安定。
這寧先生,她自從來到京城,就不止一次的在各種場合聽到她的名字。
徐婉真整理着腦中的思緒,除了她不幸的身世,更著名的是她教授出來的弟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