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徐婉真的神情有些疲憊。她沒有睡好,眼底有了一些青黑。
青麥伺候着她梳洗,白瑤端了托盤進來,在桌上擺了早飯。鄭嬤嬤進來稟道:“少夫人放心,昨夜無事。”
徐婉真微微鬆了口氣,用勺子漫不經心的攪動着蓮子百合粥,心頭總覺得有什麼事,是她忽略了。
“父親和大哥,都去了大悲寺嗎?”
“前院方纔有人回稟,他們已經出發了,估計再有半個時辰就能到。”鄭嬤嬤回話。
武烈雖然還是忠國公,但爲了避嫌,也爲了給兒子們讓路。他早早就請辭了兵馬司的職務,如今手頭並無實權,還是慶隆帝體恤,讓他在兵部掛了個閒差。
這次法會,他和武勝二人都告了假,帶着隨身親衛去了大悲寺。
他們這一走,忠國公府的護衛更是空虛。但光天化日之下,誰敢對忠國公府不利?
徐婉真心中想着事,小口小口的吃着粥,用了一些小菜。當視線落在那塊桂花糕上時,她猛然想起,確實有一件事,是她忽略了!
她霍然站立,臉色刷地一下變得雪白,顫聲道:“嬤嬤……”
鄭嬤嬤連忙扶住她,道:“少夫人不要慌,想起了什麼慢慢說。”
正在此時,青麥腳步匆匆的從外面走來,撩開簾子進來。她一向沉穩,這還是頭一次見到她面上露出了倉皇的神色。
“二少夫人。”
徐婉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反而鎮定下來,道:“說。”
“有人送了一封信到二門上,指明要少夫人親自打開。婆子說,她也不知道那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將信給她後就消失了。她忙將信拿了進來。”
這個人來路不明,身手又如此高明,定不是什麼好路數。莫看國公府此時防衛空閒,他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摸到二門上,身上的功夫也不弱。
徐婉真接過信,抖開了信紙。當視線觸及上面熟悉的館閣體時,饒是心頭有所猜測,身子仍然是晃了一晃。
鄭嬤嬤有力的手扶住她,給予她支撐的力量。
“果然如此,嬤嬤你看。”
徐婉真將信看完,將要落下的淚硬生生逼回眼眶。一雙美眸中,燃燒着熊熊怒火。你們要的是我,只管衝着我來,爲難一個孩子算得什麼本事!
鄭嬤嬤接過信,匆匆看完。
這封信是徐文宇親筆所書,信上說,要徐婉真接到信後馬上出發,於巳時一刻到達南郊指定的貨倉外,到時自然有人接她進去。見到她,就會釋放徐文宇。若是見不着她人,每過一刻鐘,徐文宇就會少一根手指頭。
看了眼漏刻,現在已經是辰正,距離巳時一刻,只有一個時辰一刻鐘的短短時間。南郊貨倉和明義坊之間的距離,坐馬車加上出城的時間,至少要一個時辰。
不論背後是什麼樣的人指使,這個人,將時間算得相當準確。幾乎沒有留任何給徐婉真佈置、求救的時間。
溫沐蘭一個閃身出現在屋內,她聞訊而來。看完手中的信,她道:“少夫人不能去,這是陷阱!我的身高和少夫人差不多,戴上帷帽穿上少夫人的衣服,應該看不出來。”
“我去將宇少爺救出來!”她自動請纓,清脆的聲音在屋中迴盪。
“不!”徐婉真眼神寒冷如冰,道:“設計之人如此周詳,早有防備。一旦被揭穿,宇兒必無幸理。”
溫沐蘭還要再說,徐婉真揮手道:“時間不多,不必再說,我必須去!”
緊接着,她一條一條的命令吩咐下去:“沐蘭、梅心和女衛都跟着我去。鄭嬤嬤留在府中坐鎮。”
“我走之後,鄭嬤嬤立刻安排人送信,太后娘娘、齊王妃……”
說到這裡,她閉了閉眼,道:“還有夫君。”她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只是此生,負了他。
睜開眼,她的目光堅定,道:“告訴他,我若是回不來,也一定在某個地方等他,這段時間徐家就靠他守護。”
兩人相處了這麼久,再給他越來越多的羈絆。徐婉真相信,現在的武正翔,一定不會變成黑暗魔君!
“好!”被她的堅定所感染,鄭嬤嬤一口應下。少夫人如此堅定,她也不能拖後腿。
想了想,徐婉真又道:“想好一個理由,對外掩蓋我的行蹤。宇兒若是能順利救回,而我沒能回來,請務必瞞住祖母。”她必須做好種種準備,徐老夫人的身體,也是她所掛心的。
“少夫人,你一定要回來。”鄭嬤嬤握住她的手,不做悲慼之態,兩眼緊緊的盯着她,道:“你,答應我。”
徐婉真緩緩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時間緊急,鄭嬤嬤鎮定下來,挨個吩咐。
“青麥,你去找一件少夫人的肚兜、一件裡衣出來。”青麥領命而去。
“白瑤,準備好針線,將找出來的肚兜、裡衣邊緣的線都給拆了,縫上金豆子。”
房中常備着打賞用的金豆子,兩人心頭慌亂,但鄭嬤嬤鎮定的聲音給了她們力量。迅速按照她的指示進行。
鄭嬤嬤不再多說,從箱籠的暗格裡拿出一個赤金嵌珊瑚刻雲紋的鐲子,按住其中一顆珊瑚,只聽得“卡塔”一聲輕響,鐲子打開成爲兩半,一根閃着碧綠寒光的小針,出現在眼前。
時間緊急,鄭嬤嬤快速介紹:“上次少夫人遇刺昏迷後,老身找人打造的。一直希望派不上用場。”
邊說,便將鐲子帶上她的左手腕,用衣袖遮住。“這根針有劇毒,只要刺破流血,中毒之人立刻死去。少夫人小心使用。”
又拿出一根尾端磨得尖銳無比的金步搖,插在徐婉真的髮髻中,道:“這根只是掩護。”
跟着拿出一根雕成竹節紋的紫檀木髮簪,逐節打開演示給徐婉真看,“這一節中的藥粉,能令人昏迷十二個時辰。這一節,可令人十個時辰後毒發身亡。這一節,可以令人上吐下瀉,症狀跟吃壞了肚子一樣,但不致命。”
“髮簪是我找人做的,藥粉是請蘇三爺配的。”看出徐婉真眼中的疑惑,鄭嬤嬤解釋道。
看着鄭嬤嬤,徐婉真眼中的怒火逐漸斂去,成爲在眼眸深處跳動的一簇火苗。
原來,鄭嬤嬤爲自己準備了這麼多防身武器。有了這些,還有電魄雲鐲,她定會讓背後主使的人,付出代價!
她快速脫下衣服,穿上縫了金豆子的肚兜和裡衣。青麥、白瑤手腳麻利的伺候她裝上中衣、玫瑰紅折枝花夾襖、刻絲葫蘆紋金線襖裙,罩上蓮青鑲金梅花斗篷。
徐婉真再想了想,將她平日圖方便做的一條綢褲也穿在裙子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