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西墜,夕陽將天邊染成了五彩的雲霞,如上好的錦緞一般在空中鋪陳開來。
徐婉真上了寧先生事先備好的轎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回了京,併成功的取回了二少夫人這個身份。
接下來,該輪到那些害過她的人顫抖了!
有恩報恩,有怨報怨。她,從來不是什麼聖母,能原諒他人犯下的過錯。
……
同樣是黃昏,但北地的氣候遠遠不及洛陽城。
莫說彩霞,此時連陽光都看不見一縷。烏雲黑沉沉的密佈在天空,寒風如刀一般吹在人的面頰之上,帶走人體的氣溫。
“主子,要下雨了!”阿大策馬上前,在一輛馬車外稟報。
裡面傳出一個虛弱的聲音,“找個地方避雨,明日再走。”
接到命令,阿大派了一名騎士去前方探路,自己則低頭問道:“主子,你要不要緊?”
車廂內的江塵斜靠在壁上,緊緊抿住的雙脣失去了血色,右手按壓着腰間的傷口,表情痛苦。
纏好的白布中,有血跡不斷滲出。傷口實在是太大,他隨身攜帶的那些金瘡藥、止血散都不管用。
從他的額角滴下冷汗來,那個丰神俊朗的翩翩公子,此時頗爲狼狽。
“不用管我,全速趕路。”江塵命令着。奔波了半日,他的嘴脣都幹得起了皮,聲音沙啞。
阿大點點頭,吩咐車隊加快了速度。
江塵皺眉,忍着馬車的顛簸,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一幕。
他從巴家軍中出來,下令朝着東南方向逃走。北方全是烽煙,如他所料不差,正南方不用說全是朝廷的大軍。
只有東南方,纔是唯一的逃生之路。
可惜,他算得雖好,卻沒算到韓羿帶着一隊騎兵在附近偵查地形。
朝廷的大軍都在正南方沒錯,但太子爲了謹慎起見,在大戰前令機動性最好的騎兵作爲斥候,偵查地形抓捕可疑人等。
江塵這一出來,便一頭撞見。江塵提着心,不慌不忙的擺出路過旅人的架勢,意圖矇混過關。
兩隊人馬錯身而過時,韓羿眯了眯眼,覺得江塵非常眼熟。
待江塵剛剛走過,韓羿便想了起來。軍中有他的畫像,這次起事的主兇之一,雍太子之孫!
武正翔出了江塵的莊園後,第一件事便是將他的消息傳了回去。太子令畫師描出江塵的畫像,下了海捕文書,貼到全國搜捕。
韓羿當即彎弓搭箭,扭頭“嗖”地一聲朝着江塵射去。
兩人距離不遠,韓羿又突然發難。江塵的護衛俱都沒反應過來,阿大隻來得及大吼一聲:“主子小心!”
江塵聽見時,已經晚了。格擋已是不可能,他只好在馬上盡力****,利箭貼着他的右腰飛過,帶走他腰間一大蓬血肉。
這支箭的威力極大,痛得江塵渾身冷汗直冒,兩腿一夾,催馬急奔。須臾之間,他便帶着護衛奔出了老遠。
韓羿放下弓箭,並未追趕。
江塵固然是大功一件,但他逃得極快。要調頭追上他,至少得小半個時辰。再加上他負隅頑抗,或許還不止這個時間。
而韓羿,他是領命出來偵查,還有兩刻鐘就要繳令。
戰功事小,誤了戰機事大。韓羿便命兩名騎士跟着江塵,自己則繼續執行任務。
這一箭,雖說箭桿並未停留在體內,但給江塵帶來的傷害卻極大。大量的失血,令他頭暈目眩。
勉強控馬跑出了幾裡地,江塵便支撐不住。
阿大拿了銀錢,到小鎮上給他找來了這麼一輛破舊馬車,他才得以喘息片刻。
但江塵一刻不敢停留,一心想要離晉陽城越遠越好。早上碰到的那隊騎兵,一定有人在後面跟着他,他要設法擺脫。
冬季的雨不想夏天一樣聲勢浩大,下得無聲無息,令人冷入骨髓。
這輛馬車實在是破舊,雨水不斷的沿着縫隙中滲入。江塵打着寒戰,嘴脣烏青。嘴角勾起一個自嘲的笑容,這叫不叫屋漏偏逢連夜雨呢?
他本就大量失血,急需補充食物、休息。卻不得不連續趕路,那些乾糧可以充飢,但卻對傷勢於事無補。
偏偏此時,又下了雨。
難道,我所行之事,真爲老天所不容嗎?
好不容易,前方探路的騎士迴轉。抹了一把面上的雨水,道:“稟主子,前方有一座破廟。荒廢已久但可暫且棲身。”
“好,就去那裡。”
這個時候,並沒有太多的選擇。
冷雨下得越來越大,到了破廟時,江塵已久凍得渾身發抖,牙齒咯咯作響。裹緊了大氅,由阿大等人扶進了廟中。
以他的武功,本不應如此畏寒。實在因是大量失血,身體支撐不住,體溫越來越涼。
劈了一些陳舊的桌椅,阿大在廟中升起了火堆,扶着江塵在火邊坐下。溫暖的火苗跳躍着,江塵伸出雙手汲取着溫暖,才覺得身子暖和了許多,方纔緩過勁來。
“主子,我去尋一些食物來。”
從巴家軍大營出發時,因早有準備,他們走得並不匆忙。足足備了四五日的乾糧、食水。
但江塵此時的傷,卻要吃肉食才能恢復。
沒過多久,底下的侍衛便擡了一頭山羊進來。
阿大擦了擦手,笑道:“也算我們運氣好。”將山羊剝皮去掉內臟,插在鐵槍上,架在火上慢慢炙烤。
山羊腥羶,一向不爲江塵所喜。但保命重要,也顧不得那許多。
衆人分食了羊肉,江塵道:“後面跟着的尾巴,去處理了。”阿大領命而去。
江塵重新裹了傷,一牽動傷口,便覺撕裂般的疼痛。他回想起那名射傷他的小將,猜測起他的身份。
他的箭術非同一般,難道,自己運氣就這麼好,遇見了軍中的那個神箭手?
他搖了搖頭,多想無益。就着火堆烘烤乾了衣服,看着外面慢慢暗下來的天色,和衣睡去。
一里地外,阿大偷襲得手。
韓羿派出來的兩名軍士捂住要害,掙扎着死去。
阿大又上前補了兩劍,確認兩人已經死透,纔將寶劍歸鞘,迴轉破廟覆命。
他沒有發現,其中一名軍士用盡最後一分力氣,用身體掩蓋着,在地上做了一個標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