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點點頭,道:“母后放心,都妥當了,我就是來看看您。”
“皇上有沒有說,何時舉辦慶功宴?”
“父皇說,趁他還有精神,讓我帶話給母后,明日就去和他商議。”太子道:“孩兒看父皇的意思,是想盡快進行。”
曹皇后微微沉吟,道:“還有幾日就是除夕了,儘快的話,不如就合在一起。你父皇身子不好,這些宴會還是少些的好。”
對於如今的慶隆帝來說,無論什麼宴會,對他的身體說只是一種負擔。但太子纔剛剛回來,又宣佈了由他替代慶隆帝臨朝。
若是這些必要的宴會他都不出席,難免會讓人橫加猜測,人心不穩。這是慶隆帝不願意看到的局面。
如果想要準備的盡善盡美,慶功宴設在年後更爲妥當。不過,合二爲一,令慶隆帝得以休養生息,更加重要。
除夕宴年年宮中都要操辦,如今只是加上一個封賞功臣的環節而已。時間雖然趕了些,但並不倉促。
太子“嗯”了一聲,道:“孩兒也是這麼想的。”
眼下他的地位穩如泰山,慶隆帝活得越久,就意味着給他學**王之術的時間越長。政局越穩,將來到他登基的時候就越順利。
議完此時,曹皇后道:“還有一事,安國公家的嫡次女,你見過嗎?”
以國公府的地位,宮中的朝賀等都不會落下。見,是一定見過的。但太子想了半晌,腦中也只得一個模糊的印象。
他笑了笑,其實她長什麼樣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身份。
“怎麼,石家也想通了?”這個時候曹皇后提出此事,絕不會無緣無故。除了石家要燒他這個熱竈,他想不出別的緣故。
曹皇后笑道:“你覺得如何?”
“可。”
多一家國公府的支持,就意味着他的地位又穩固了一分。他還只是太子,還不是皇上,無能無視國公府的效忠。
退一萬步說,哪怕他登基當上了皇帝,也需要下臣的忠心。
他和太子妃之間的感情甚篤,但他的身份便註定了不可能和她一生一世一雙人,方氏也明白這一點。
所以,他的後宮遲早是要充盈的。
前朝和後宮之間的關係,千絲萬縷。他要是用好了每一個妃位,作用不啻於一支精兵。
慶隆帝因爲廢太子妃的緣故,一心撲在前朝政事上,導致後宮空虛。
堂堂一帝之君,高芒之主,後宮數得出名號的,才一後兩妃。連四妃之位都不滿,更別提下面的九嬪才人等。
太子覺得這樣太累。如果區區一個妃位,就能換來一個國公府的忠心,有什麼不可以?
曹皇后讚賞的看着他,自己的兒子越來越成熟穩重,言行舉止也越來越向一國之君靠攏。作爲皇帝,利益優先,感情其次。
“既然如此,慶功宴上,我就讓她坐在我身邊。”
作爲一國之母,她身邊的位置除了皇上,誰還有這個資格?這樣破例,就能令赴宴的所有人看得明白,接下來賜婚的旨意就變得順理成章。
只不過,這件事她還需提前告知慶隆帝。
帝后兩人幾十年,將對方的喜好禁忌都摸得清楚。
“你趕緊回去歇着,明日還要早起。”曹皇后心疼的摸了摸太子冒出了胡茬的面頰。從北地回來,太子的面容上有了風霜之色。
太子心頭明白,明日是他第一次以代替慶隆帝臨朝的身份,出現在文武百官面前。這首次亮相,自然不可輕忽。
他點點頭,不再拖泥帶水,施禮退下。
太子離開之後,長樂宮又恢復了平日的冷清。
夜已經很深了,曹皇后看着外面修飾得精巧的庭院,只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好似破了一個洞,寒風嗖嗖的往裡面鑽。
孩子們都長大了,各自都有了成算,不再需要她事事爲他們精打細算。
太子回了府,有太子妃爲他操持;宣政殿裡,慶隆帝有着姜冰薇的陪伴。而自己呢?
曹皇后緊緊的抱住自己的雙臂,視線落在染了蔻丹的指甲之上。
她的人生,就如同這漂亮的指甲一般。看起來華美,內裡卻空蕩蕩的沒有溫度,不着一物,隨時可被剪下丟棄。
在這樣的夜裡,她腦中不期然的閃過一個少年的身影。
假如,假如人生能重來,假如是和他攜手共度一生。她到如今的年紀,想必不會這麼寂寥吧?
曹皇后自嘲的搖搖頭,哪裡有假如?人生又豈能重來?
自己負了他,原就該承擔這後果。
……
洛陽城裡,狂歡的夜已經接近尾聲,逐漸落幕。
天邊掛着寥落的幾顆星辰,爲這座雄壯的城池灑上一層朦朧的星光。武正翔牽着徐婉真的手,漫步在街頭。
不時有醉漢拍劍狂呼而過,還有三五成羣的少年們,肆意揮灑着青春,放聲高歌。
武正翔的左手中,提着一壺西域美酒,右手牽着徐婉真。她因飲了葡萄美酒的緣故,臉頰酡紅,步態微醺。望着武正翔,時不時傻笑幾聲。
溫沐蘭遠遠的跟着他們,看着兩人牽手並行的身影,她突然想到了奉棋。他說要娶自己,說不在乎所有的過往,也許,自己應該試試?
武正翔還沒見她喝醉過,這樣醉態可掬的徐婉真,令他很是忍俊不禁。
在他心底深處有一個聲音,告訴他這樣的徐婉真纔是最真實的她。往日的她,都裹在規矩禮儀之下,偶爾能窺見一絲真性情,卻立即又縮了回去,令他觸摸不到。
瞧了瞧大街四下無人,他一把抄起她的身子,施展身法朝着忠國公府飛掠而去。
跟在後面的溫沐蘭,只覺得一個錯眼之間,前面兩人就已消失不見,只餘下街面上被風捲起的絲緞,緩緩落地。
她跺了跺腳,將內力運在足尖,沿着兩人的足跡疾馳而去。
那名搖搖晃晃走過街頭的醉漢,被他們連接經過帶起的勁風吹得打了個轉,轉了一圈噗通一聲坐到在地上,酣睡起來。
“婉真。”
進了致遠居,武正翔輕聲喚着懷中的她。
也許是他的懷抱太過溫暖舒適,徐婉真抓住他的衣襟睡了過去。